付大花和林永旺有三兒一女。除了林得山、林得川, 還有三兒子林得水。林得水現在只有一個孩子,跟着媳婦孩子住在丈母娘家,有躲着老林家黴運的意思。
林得水并不算倒插門, 分家就該有他一份。至于二老的女兒林亞茹, 嫁到了附近生産大隊,分家跟她無關。
林得水一家三口很快被叫了回來, 大隊長陳愛民,村裏會計, 婦女主任也被叫來當了見證。老林家的財産大到房子, 小到碗筷列了個清單。錢嗎,自然是沒有的。
結果是, 房子老兩口、老二、老三各分了一間多,老大林得山家沒要房子, 而是要了兩件組合家具。家具是林得山自己打的,木材是自己院子裏長的樹, 當初打制的時候沒花多少錢,可要去買的話兩件得兩百多。
在搬出去之前, 老大家現在老房子住着。其它物件也都分了,至于在一起住的時間, 分別開夥做飯。
林瑤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 生産隊已經給林得山批了地基,一直沒錢蓋, 現在還空着。等林得山去京城治病回來,他們就能蓋房子搬出去。
張巧巧對這個結果自然也很滿意,憑啥她掙了公分要貼補老大家。她早就很不滿,現在終于暢快了。以後生産隊分糧、分錢都不跟老大家摻和在一起,他們家兩個勞動力, 養兩個孩子綽綽有餘。
而且老大家不是傻嗎,竟然沒要房子,她多分了一點,這叫一個得意。
林得水自然也沒啥話說,分不分家對他影響不大,反正房子也沒分,現在他只不過是多了一些可以帶走的東西而已。
張巧巧心裏美呀,自然就要逼逼幾句,她說:“大哥,這分了家,以後你們家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不想上工就不上工,誰都懶得管你們了。你們這日子啊,我看得越過越好。”
見沒人理她,張巧巧問:“老三,你說呢?”
突然被點名的林得水:“二嫂你說啥,我沒聽清。”
張巧巧冷哼一聲,小聲嘟囔:“裝聾。”
付大花不樂意了:“這分了家,各過各的日子,以後說話也就少帶刺,老二媳婦你忘了去年你媽害眼病,你娘家一大家子的棉衣棉褲都是你嫂子幫着弄的。”
她嘆了口氣:“都是我老婆子沒本事,我也想讓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哎……”說着說着,聲音漸低,竟然抹起眼淚來。
林瑤心疼奶奶,付大花在她心中一直是個強悍的人,她剛穿來那天因為豬生病付大花才哭,現在又沒什麽事肯定是分家傷心了才落淚。她趕緊去安慰付大花,把鐵蛋對她說的那一套給老太太用上了:“奶,我以後一定賺好多錢,給你買肉吃。”
林瑤一直沒什麽理想,這時候突然明确了自己的夢想,那就是讓付大花天天吃肉,能比其他社員早吃上肉。
付大花抹了一把眼淚,把林瑤攬在臂彎裏:“還是我大孫女知道心疼人。”
張巧巧又冷哼一聲:“還吃肉呢,我看你們家吃粥能多放一把粥渣子就不錯了。”
林瑤不跟她計較,聽到大門外有孩子叫她,走出去一看,原來是金寶,傅晉軒的弟弟。
“金寶,你怎麽來了?”林瑤問。
金寶手朝不遠處一指:“我哥找你。”
少年站在大樹下,金黃色的夕陽透過樹冠灑下一個個斑點籠罩着他,手裏提着兩只兔子,本來正專心地朝這邊望着,看到林瑤目光轉向他,嗖地把頭偏向一邊。
林瑤:少年,你別扭個啥勁兒。
她走過去,傅晉軒才轉過頭來,把兔子往她手裏一塞:“給你。”
林瑤有些驚訝:“為啥給我,給小威吃啊。”我可不敢虎嘴裏奪食。
他又把頭轉向一邊,假裝很淡定其實內心很慌地解釋:“我端了兔子窩,小威有吃的,我家也有,兔子已經死了,留不住,就給你拿來了。”
她不會看出是他剛剛擰了兔子的脖子吧!
好在她只是“哦”了一聲,接着說:“那好,我收下。”
少年松了一口氣,又用了帶點不滿的語氣:“你不去給小威換藥了嗎,都四天了。你不幫忙我就自己給它弄了。”
林瑤自然不會忘了這事兒,連忙阻攔:“你不要亂動它,等我吃完晚飯就去你家。”
少年不着痕跡地松了口氣,連最後的結束語都沒有,扭臉就走了。金寶說了一聲“福七姐晚上見”後巴巴地跟上去了。
林瑤看着他修長挺拔的背影揚了揚嘴角,這少年怎麽這麽擰巴呢,難道是傻了幾年的後遺症?
她提着兩只兔子進了院子,心想這兔子送的真及時,剛才還跟付大花說吃肉的事,馬上就有肉吃了。
見大家都在屋裏沒人注意到她,轉了個彎把兔子先藏進柴房。進了付大花屋裏,問張巧巧:“二嬸,我要說我現在就有肉的話,你不會吃吧。”
張巧巧哼了一聲:“笑話,說有肉就有肉啊,我就看你去哪兒弄肉。再說,已經分家了,我不吃。”做夢吧,還有肉。
林瑤馬上去柴房把兩只兔子拎了進來:“奶,我們吃兔子肉吧。”付大花臉上笑開了花,忙問怎麽來的。
林瑤告訴她是傅晉軒送過來的。付大花想了老半天才想起來是誰,說:“二軒啊,那個傻小子,既然這樣,就收着吧。今天剛分了家大家一起吃頓飯,糧食我出。老三你們三口子吃完飯再走,老二家的,你剛說了不吃肉那你就別吃,玉蘭,你去炖兔子。”
張巧巧瞪了林瑤一眼,這個臭丫頭居然擺了她一道。明明可以蹭頓肉吃,現在兔子肉飛了?她哭喪着臉,表情像是丢了好幾百塊。
苗玉蘭正要拿兔子出去,林衛軍冷不丁說:“兔子不許吃,給二軒退回去。他送給你兔子幹啥,一看就沒安好心。”
林瑤:“不,大不了以後逮了兔子還給他。”
林衛軍:呵,還有來有往。
沒人再理會他,苗玉蘭高高興興地拿着兔子出去了,等她把兔子處理好,林瑤喊了林環來,說:“媽,讓大姐做吧”
苗玉蘭願意讓林環多幹點活,不會幹活的姑娘以後到婆家會受氣。她把廚房交給林環,就去屋後面菜地拔菜去了。
兔子的肥肉特別多,還有一股子味兒,炖着吃一點都不好吃,反正林瑤是受不了,她要指揮林環做幹煸兔子肉。
調料有限,白糖、料酒都沒有,油也不能多放,只能就着現有條件來。
林環往大鐵鍋裏放了不多點油,用勺子往鍋壁上刮了刮,等油溫差不多了,林瑤讓她把兔子肉塊放進去,不停翻炒。等翻炒差不多了,林瑤讓她加花椒粒繼續翻炒。
山上摘來的花椒,味道特別香濃。調料有限,只能多加點花椒粒去腥。
未來的國宴大廚林環非常沒有信心,一邊炒着一邊質疑:“這樣做能好吃嗎?一般都是炖着吃。”
林瑤說:“保證好吃,姑奶奶家就這樣做兔子肉。”又把姑奶奶搬出來了,萬能的擋箭牌。
兔子肉的肥肉都煸炒得化成了油,在鍋底彙聚起來,油汪汪的。林瑤讓她加入醬油和醋,翻炒幾下,又加入蔥姜蒜、辣椒,繼續炒。
起鍋的時候林瑤很滿意了,幹巴巴,油亮亮,一點肥肉都沒有。
其它菜也做好了,林環有些忐忑地把兔子肉端到桌上,不等喊,除了張巧巧,一大家子人都圍過來了,有肉吃,都積極。
可一看到兔子肉,他們失望了,這啥玩意,看上去這麽幹巴,還有點黑?
天色已晚,屋裏光線暗了下來,兔子肉本來是偏暗一些的紅褐色,現在看上去确實有點黑。
見大家盯着兔肉但都不動筷子,林瑤就知道他們質疑兔子的味道。她瞅了林環一眼,她很沒信心,低着頭,自責把兔子肉給搞砸了。
林瑤先給爺爺奶奶各夾了一塊,然後自己夾了一塊肉多的,上去就是一口。
比她想象得還好吃,口感正好,兔子肉不老也不太嫩,鹹、鮮、香、麻,怪味都去掉了,跟吃豬肉雞肉沒啥區別。
要是多放一些辣椒就好了,可惜家裏人不習慣吃特別辣。
飛速吃完一塊,又是一塊,林環感激地看着林瑤,妹妹真會給自己捧場。她自己也夾了一塊,本來想着味道肯定不怎麽樣,誰知剛嚼了兩下就停下細品,哇,怎麽會這麽好吃,炖的兔子肉完全沒法跟這個幹煸兔子肉比。
未來的國宴大廚林環此刻對做菜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并且對自己的手藝有了極強的自信。要是有食材的話,她也想學做菜了。
林得山輕輕咳了一聲,明明看着不好吃,這倆閨女咋吃這麽香,他也夾了一塊,然後就停不下來了。
家裏人都動了筷子,再不吃該被他們爺兒仨吃光了。他們全都驚呆了,怎麽這麽好吃,這道菜的味道簡直颠覆了他們對兔子肉的印象,兔肉以極快的速度變少。
大春、二蛋、鐵蛋這三個孩子更是不停地往自己碗裏劃拉。
剛才還說要把兔子退回去的林衛軍,現在吃得比誰都快。
正在埋頭大嚼的林瑤完全沒有想到,這道幹煸兔子肉成了未來的國宴大廚林環最愛做的菜之一。
付大花并沒有忘記張巧巧:“老二家的,出來吃兔子肉,再不吃就沒了。”
端了一碗飯,弄了點菜到自己房間吃的張巧巧,終于等到了臺階,趕忙端着碗從屋裏走了出來。
呵,兔子肉看上去不怎麽樣嘛,吃得倒是挺香,一群好久沒吃肉的家夥。
她剛要諷刺兩句,發現盆底的兔子肉就剩一塊了,她趕緊不顧什麽臉面,眼疾手快,把那一塊夾到自己碗裏。
張巧巧後悔得臉上神情都扭曲了,太好吃了,饞蟲剛被勾起來,再想多吃一口都沒了,還不如不吃。
她要什麽臉啊,不如早點出來蹭兔子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