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風第 25 章 番外四

番外四

八月中秋節的前一天于朝又去看了看遲北故。

于朝在墓碑前坐下将手裏的一疊照片放在了墓前有些感慨的嘆了口氣:“這個攝影師當的,好兄弟的結婚照沒拍成。”

遲北故的墓碑前放着幾個新鮮的青蘋果旁邊還着一束白玫瑰顯然有人剛來過,于朝伸手掐了下玫瑰花瓣然後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

“前幾天在新來的同事桌前看見了拜拜的照片,大學時期的”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于朝沒憋住笑出聲,“我當時腦袋一下子就懵了還以為拜拜瞞着我做了明星。”

“那男的看見我吃驚的樣子連忙給我解釋說那不是她女朋友是她大學時期的校友,我當時就覺得不對,那個人會把校友的照片洗出來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啊,然後我就問他”

于朝咳了咳開始真實演繹對話場景。

“我:‘校友啊,真的只是校友啊?’”

“他老臉一紅支支吾吾:‘我單方面暗戀而已’。”

“我:‘喲,原來是喜歡人家啊’。”

“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她真的超級厲害超級優秀的’。”

“我:有多優秀?”

“他眼睛亮亮地看着我:‘就是超級優秀,人也特別溫柔成績超好’。”

說到這于朝低下頭捂住嘴憋笑:“我能不知道她優秀嗎?把咱遲家少爺迷得三迷五道的暗戀三四年來着。”

“至于她大學時期的事我早就給你說過了就不一直重複了,我給你說些其他的。”

于朝從記憶裏搜索了一下這些日子裏從各方得來的有關宋念白的消息中搜刮出還沒告訴遲北故的小事。

“拜拜公司越做越好了,現在是真的很出名了找她合作的公司都找到我們幾個和拜拜有關系的高中同學上了,給我們打電話想通過這種方式和故夏集團達成合作。”

于朝晃了晃手裏的手機:“我們班好幾個人都接到過這種電話了,他們還感慨現在這些人扒人信息的本事還挺牛。”

說完這句話于朝從兜裏摸出煙放了一根在嘴裏叼着,他沒點煙只是靜靜的看着遲北故的墓碑。

“如果你的電話還打得通的話或許你也會接到。”

中秋的風還帶着明顯的熱意墓園四處通風只有幾根柳樹,熱風吹過于朝臉龐然後默不作聲的拂過墓碑上的照片。

于朝忽然想起自己好像還沒和遲北故一起過一個中秋節,就像他一直以為他們還會做很久很久的好兄弟,看着彼此學業有成事業有成然後步入婚姻的殿堂結婚生子一樣,他從未料想過這種突如其來的意外。

至少他一直是這樣想的,他甚至已經想好了未來的某一天遲北故和宋念白牽着手步入婚姻的殿堂時他作為新郎的好朋友應該說些什麽。

他毫不懷疑他們能走到最後,即使遲北故沒說過要表白,即使他和宋念白之間有很多階梯要跨,即使倆個人的差距明顯,可那些都不是真正的問題只要遲北故想,只要遲北故願意,這一切都不會成為阻礙,他會帶着宋念白越來越好會帶來更多的人來愛宋念白,會讓宋念白知道世界上愛她的人還有好多好多,這世界上記得她的人也有很多。

他從不懷疑遲北故,他确實算是了解遲北故,如果遲北故活着确實再多東西都不是問題,可唯一的問題是遲北故死了。

他早早的知道了這一切也早早的鋪下路,就像他為了鼓勵宋念白左手寫字也要給她送花告訴她堅定自己的想法一樣,就像不願宋念白低頭他連夜也要把校長送進去一樣,就像那年為了宋念白他帶着那麽多人排練那麽多首歌只是為了把她喜歡的那幾首唱給她聽一樣,就像他放棄隐瞞了很久的秘密告訴他們他确實就是喜歡宋念白,也只是為了拜托他們以後在宋念白找上他們需要幫忙時,他們能伸手幫一把而已,這都只是他知道的,而遲北故到底做了多少沒有人知道。

他把一切都處理的太過妥當,溫柔克制尊重禮貌,所以他在所有人心裏都留下了一個幾近完美的影子,所以他在宋念白眼裏也永遠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背影。

只是那個遙不可及的背影在她不知道的瞬間轉身了很多次,在她不知道的未來裏給她做了無數的退路,陪着她一起往前走,又陪着她在一個又一個危險來臨時搶先做了解決,然後把最後處理的權利留給她。

或許宋念白也從未想過要碰到那個背影不然為什麽不表白呢,于朝想。

“真的不打算回來看看嗎?”

再開口時于朝的嗓音已經明顯染上了顫音,周遭的寂靜無聲更顯得于朝落寞,那個永遠笑着的身影在此刻只能形只影單的坐在好友墓前悄悄地說想念。

“真的……不回來看看你愛的人了嗎?”

于朝偏過頭把泛紅的眼眶移向墓碑前放花的石頭上,手裏的煙早已不知何時被揉成一團,外套口袋裏的手機不停的跳出消息,空中猛的響起一陣驚雷然後噼裏啪啦的雨滴開始往下砸。

于朝感受着雨滴砸在身上的感覺突然想,當時他說要和遲北故打籃球時對方想的是什麽呢,是真的被他的不罷休說服了,還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所以留了這麽一個畫面在他的記憶裏,還是希望對方再想起他時不是去想象他奄奄一息的躺在病房裏的畫面,而是對方笑着把球投進框裏轉頭對他說跟上的青春感,還是想讓他替他記得他青春年少意氣風發,太陽都不及的肆意呢?

他現在才明白那句跟上是什麽意思,是讓他不要掉隊,不要沉浸在有他的過去裏止步不前,是告訴他要往前走,即使沒有他。

遲北故幾乎給所有的離別都制造出了一個歲月靜好的體面,然而那是留給他們看的。

精心設計過的離別場面把所有人都圍在了欺騙裏,假象裏有熱鬧盛大的送別,有體面美好的暗戀,有轟轟烈烈的宣誓。

遲北故是清醒的在局外編織幻想的織夢者,所有人的離別都在他的刻意為之之下變成一幅又一幅美好夢幻的回不去的青春回憶。

這一切的一切的都讓人挑不出錯,完美的吓人。

“你早就知道她也喜歡你了。”

“你把所有人都蒙在了鼓裏,你自私到甚至沒有給拜拜留一個有可能的幻想,自私到不願意讓她知道你也喜歡她。”

于朝坐在雨裏“譴責”着遲北故,說不清是什麽心情,他只知道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他了。

他的思緒又開始神游,回到他們吃燒烤的那個晚上,他記得自己問過遲北故是不是報了清北,當時他沒回答,為什麽沒回答呢。

那時的問題在遲北故死後,他得到了答案,因為他也給自己留了些僥幸心理,報了和宋念白一樣的廈門大學。

所以當時他不吭聲。

而宋念白又以為遲北故去了清華,她去清華讀了碩士去替遲北故看了他的學校。

倆個人不停的喜歡,然後不停的錯過,有預謀的錯過。

遲北故也想要幸福的,可惜老天沒給他。

時隔很久很久,太多的東西于朝都已經記不清了,他只能偶爾從休息的間隙裏想起宋念白和遲北故,然後在某一天,收集好宋念白的消息,去說給遲北故聽。

細細的針在于朝看到好朋友聊天,看到一家三口牽手行走,看到同學聚會東聊西扯時生生紮進他的腦袋裏,讓他不得不停下,然後強迫自己不去想起遲北故和宋念白。

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如果不确定下一輩子還能不能在一起,那他就只能祝他們活在有彼此的這輩子。

可這輩子太苦倆個人都錯過了,他又打心底裏,不希望她們都被囚禁在這輩子的記憶裏。

如果他今年十八,不知天之高世界之大,他會給活着的遲北故倆巴掌,告訴對方慫包和傻子才心甘情願的偷偷瞞着所有人愛。

可他今年二十六,他知道這樣已是最好的結局,他只能也在只敢在遲北故墓前小聲“譴責”他是自私的膽小鬼。

十五歲的遲北故勇敢的下定決心站在宋念白身後,二十六歲的他只敢膽怯的坐在遲北故墓前問

遲北故,為什麽不敢直視宋念白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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