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風第 31 章 番外10

番外10

2023年9月29,中秋。

秋分已過,廈門的天氣也已經步入秋天,又是一年中秋季,學校給學生發完福利也人性化的放了假,該回家的也都回了家,其餘留校的學生不是有實驗走不開就是沒搶到票的倒黴鬼。

【允允:【拜拜,你好點了嗎?】】

宋念白頭還有些疼,鼻子也還有些不舒服,卻還是在手機上敲下沒事倆個字。

消息剛發出去沒倆秒就收到了陸允允長達60秒的綠泡泡語音,宋念白乖乖點開聽陸允允念叨

“你說你,我就一次沒和你出門你就把自己搞成這樣,也怪我當時請假的态度沒有再強硬一點,你看你發了多久的燒,那天你室友給我打電話你知不知道真的快把我吓死了,要是你室友不在怎麽辦,我是真的放心不下你,現在你一個人在寝室出了什麽意外都不知道,讓你和我回家你又不肯,我真的不知道該拿你怎麽辦······”

宋念白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寝室又看了看還在手機裏碎碎念念的陸允允斟酌了一下才回複對方

【b:【實驗室裏的人常來看我,沒事的,別擔心。】】

手機又叮咚倆聲響起消息提示音,宋念白卻覺得腦袋越發昏沉。

陸允允說的感冒是幾天前的事了。

實驗室的教授有事要提前離開,所以給實驗室裏的人提前幾天放了中秋假,合着原本就有的八天,她們将近要放十五天,不知道要用這十五天幹什麽的宋念白忽然看見了五月天在慶城的演唱會,她忽然想到了自己高中時說過想去看五月天的演唱會,于是她真的收拾東西去了,沒有任何計劃,那時也已經沒有票賣了,于是她高價收了黃牛手裏票然後坐上車去了慶城。

其實坐上車時她都沒什麽多餘的念想,直到她坐在臺下看着臺上的人唱着那幾首歌,周圍熱鬧歌聲和昏暗的燈光才讓她想起那天那個人站在臺上唱的那幾首歌。

一首歌唱過,另一首歌又開始,那些年來聽過的歌聲好像都沒發生什麽變化,直到後來突然好想你的那首歌起,剩下的幾縷光和那細碎的雨構成那一副所謂的封神的畫面。

雨其實下的不大,宋念白也只是安靜的跟着唱了倆句,然後淋了那場雨。

後來不知道怎的回事,連高考那麽大壓力都沒感冒發過燒的宋念白突然高燒不退,連續燒了好幾天。

剛開始誰都沒有察覺那場發燒會如此洶湧,甚至沒有人把這一次小小的發燒當成一回事,除了宋念白。

從她坐上火車開始覺得頭昏,腦袋裏開始不斷重複那年遲北故站在舞臺上的樣子時她就知道了,這場感冒輕而易舉的好不了,但她沒有多說什麽,她只是安靜的去了藥房,買好了所有可能會用到的藥,然後平靜的迎接這場感冒,她甚至沒有告訴任何人,連陸允允也沒告訴。

可這場感冒還是超出了宋念白的預想,這場發燒比她想象的嚴重的多,剛開始是嚴重的頭痛,後來開始鼻塞喉嚨痛高燒不退,然後又是全身酸軟,疼痛程度甚至和陽了有的一拼。

那段時間宋念白躺在床上一直都是恍惚的,她腦海裏一直閃着遲北故的身影,有時是對方站在演講臺上宣誓,有時是對方榮譽牆上高挂的照片,有時是對方握着筆坐在教室裏看着黑板上的板書思考,有時是正午的陽光正好,對方坐在再座位上趁着下課十分鐘睡覺,有時是對方站在籃球場上投籃,有時又是對方站在雨裏搬運物資。

很奇怪,明明是她的記憶,發燒的也是她,可為什麽她看見的一直是遲北故呢?

真奇怪,宋念白用枕頭擦幹不知什麽時候溢出眼眶的淚水,出神的想。

那場發燒的後續是某一個舍友發現宋念白不去做家教發現不對勁,走到對方床邊叫對方,發現對方不應聲她才發現宋念白已經燒昏在了床上,然後馬上找了陸允允把對方送去醫院。

後來那個舍友想起那天也覺得後怕,還好那天她走到床邊問了那麽一句,不然她不敢想象這件事的後續,然後她又忽然想起宋念白,在她的記憶裏,這是一個三好室友,三好學生,沒有陋習,與每個室友都能說上倆句話,好似和誰都沒有距離感,讓她幫忙拿快遞帶飯,只要她方便她也都會幫忙,快考試時她也是直接把所有重難點都和整理好發給她們,和她聊天她也永遠都能接的上,甚至能聊的很開心,也是一個非常好的傾聽者和提供建議的能手,可她又總覺得,不該是那樣的,但那樣又是最好的,大概是她在向下兼容,又或者是維度不同距離感。

宿舍和學校裏人人都和她親近,但她其實沒見過她真的對哪個人有過除這種感覺之外的人,除了陸允允。

具體在于她看見宋念白只有和陸允允在一起才會透露出來的疲憊感。

疲憊感,甚至她第一次在宋念白身上見到這個詞語時是陌生的,宋念白好似永遠是溫和又強大的,有段時間實驗室忙的焦頭爛額,宋念白一天只能睡倆個小時,除此之外還要忙專業課的作業和其餘大大小小的需要她負責的事情,就連那個時候她都沒見過宋念白露出疲憊的神情,可她和陸允允站在一起就總有種掩飾不住的疲憊感,像一張已經被揉的皺皺巴巴的葉子,再難複原。

她無法窺探到宋念白內心的想法,也無法知曉對方所掩藏在溫柔和距離下不為人知的悲痛。

只有看見陸允允時她才會恍惚,才會生出:“宋念白是一個需要被人好好保護的人”的想法。

在宋念白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她已經對特定的人形成了依賴。

那件事之後宋念白也很認真的謝謝了她,對她的幫助更甚于之前,可那種距離感仍未消減一分一毫,于是她和宋念白達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約定——她接受宋念白的所有好意,并且絕口不提做朋友的事情。

那場大雨後的宋念白好像又平靜的接受了一些東西,後來陸允允問她,為什麽這次感冒這麽嚴重她也只是開着玩笑說,可能是那場雨帶着病毒吧。

可只有她知道那場雨帶着的毒株,名為思念和不甘。

後來對于那天的記憶她只留下的一句:最怕回憶突然翻滾絞痛着不平息,最怕突然,聽到你的消息。

那時的宋念白其實已經比較自由了,對比起初中和高中那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簡直好了太多,各種競賽的獎金已經足夠她的日常生活,實驗室對于這些學生也都有補助和生活幫扶,不過她還是習慣性的給自己找點工作,或者是家教。

她還是不習慣讓自己閑下來,好像還是不習慣自己已經不是過去那樣落魄一樣。

宋念白回過神,安撫好陸允允打開了企鵝聊天軟件,她記得去年中秋節流傳着一張藍月亮洗衣液挂在半空中的圖片,她還收到了好幾個月餅,大多都是班上同學送的,遲北故也送了一個冰皮巧克力月餅給她。

不過當時她沒舍得吃,後來也沒舍得,連帶着筆記本一起鎖在那個箱子裏了,現在大概早就已經發黴變質了。

2021級4班的聊天群裏還在刷着中秋快樂,曬着自己買的月餅,宋念白拿過實驗室那邊發給她的月餅撕開包裝袋看着群裏的不知誰挑起的最讨厭那種月餅的話題,把手裏那個巧克力的冰皮月餅給吃了。

因為連續幾天感冒發燒幾乎快失去味覺的宋念白嘗到了一點味道。

很苦,像壞掉後發了黴的蘋果。

遲北故最喜歡吃蘋果了。

宋念白吸吸鼻子,把包裝袋丢進垃圾桶裏裹着被子昏睡去了。

她喜歡昏睡,因為她總是在昏睡時想起一些自己快要忘記的小事,或許是很早之前收到的一個月餅,一幅很早很早之前的黑板報。

那些無關小事刺痛着她的神經,讓她迷亂,讓無法訴諸于口的疼痛有了可以留存的紀念物。

名為回憶的尖刀生出了倒鈎,反複在宋念白的心裏刮蹭,青春在血淋淋的心髒上澆上一盆鹽水。

那場遲到了幾個月的感冒來勢洶洶,難捱的思念連同那場幾個月前就該來臨的陣痛将宋念白完全淹沒,盛夏一縷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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