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玄茵臉頰滾燙,心跳飛快,卻沒吭聲,任由詹夙抱着。
過了許久,她的肚子突然“咕嚕”了一聲,詹夙低低笑一笑,放開她,把人拉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用了晚飯再回去好不好?”
顧玄茵乖乖點頭,詹夙便出去找隆寶吩咐了幾句,回來時,卻見小姑娘又把那畫像撿了起來,皺着眉瞧着。
他也隐隐猜到了是自己畫技不精,把她給畫醜了,便坐到她身邊柔聲道:“若是不喜歡,便不要這張了,今晚我重新畫一張。”
顧玄茵忙搖頭,“算了算了,你還是別畫了。”她對詹夙的畫技算是有了清醒的認識。
詹夙微微蹙眉,忍不住仔細端詳自己的傑作,“真那麽醜嗎?”
顧玄茵轉過頭,盯着詹夙,這人畫技不行,不僅因為手殘,眼神也不太好。她糾結了半晌,終是忍不住指了指畫上的女子,問道:“你就不覺得她像一個人嗎?除了我。”
詹夙盯着那畫看了半天,“沒覺得。”他見小姑娘糾結的眉頭都打了個結,不免好奇,問道:“到底像誰?”
劉靜妍從小便被人說像劉後,是京城不少世家子弟暗戀的對象,顧玄茵就不信詹夙沒有見過。她推推他,“你再看看,就不覺得你畫得像靜妍表妹嗎?”顧玄茵藏不住事,尤其在詹夙面前。
詹夙眉頭皺成個川字,“你是說劉文周的女兒?”
顧玄茵點頭。
詹夙:“前年好像是見過一面,但我忘了她長得什麽樣子,聽說她生得像你母後。”他說到這兒,才終于明白了小姑娘在糾結什麽,于是把那畫奪了過來,三兩下撕了,團了團,扔進了一旁的紙簍裏。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詹夙有些尴尬,“是不是讓韓景泓誤會了?”
顧玄茵見他明白過來,也不好繼續糾結,倒反過來安慰道:“我已經和姑姑說了,讓她不要瞎傳。”她見面前的男人跟犯了錯的孩子一樣,蔫頭耷腦的,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行了行了,以後沒事別瞎畫就是了。”
詹夙忍不住把小姑娘抱進懷裏,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悶悶道:“可是我想你。”
男人聲音低低的,卻莫名帶了幾分委屈。顧玄茵從未見過這樣的詹夙,不由心頭一軟,“我幫你畫。”
詹夙眼睛亮了亮,“真的?”
顧玄茵推開他,坐好,驕傲道:“我的畫是染香老人手把手教出來的。”
染香老人是前朝著名的畫師,極善丹青,顧玄茵小時候,有幸得染香老人真傳,只是如今當了皇上,沒工夫施展。
詹夙知道染香老人晚年在宮裏教導過太子顧玄榮,卻不知顧玄茵也跟着他學過,他不由彎了彎眼睛,“那太好了,茵茵自己畫自己肯定像極了。”
“你叫我什麽?”顧玄茵看他。
詹夙輕咳一聲,“臣能叫陛下茵茵嗎?”
顧玄茵臉微紅,別開目光,“你叫都叫了,還問我,以後私下裏就不用自稱臣了。”
詹夙倒是對稱不稱“臣”不甚在意,只是覺得小姑娘可愛,忍不住湊過去又在她微紅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二人正膩歪,晚飯準備好了,顧玄茵一看菜色,也顧不上嬌羞了,皺着眉道:“我說過我不吃清蒸魚!”
“你嘗嘗,這是府裏的廚子最擅長的清蒸鲈魚。”詹夙把人按在飯桌前坐下,“乖,我幫你把魚刺挑了,你就嘗一口,不喜歡就不吃。”
男人聲音溫柔,顧玄茵抿抿唇,“好吧。”
詹夙于是仔仔細細幫她把魚刺挑了,“我不逼你,若是實在不喜歡就不用吃了。”
他越是這麽說,顧玄茵心裏的抵觸情緒就減少一分,她夾起那塊魚肉咬了一小口,竟然沒有她想象中的腥味兒,而是十分的鮮美。
詹夙一直盯着小姑娘的神情,生怕她不喜歡,見她眼睛亮了亮,這才放下心,“怎麽樣?不難吃吧。”
顧玄茵把那塊魚肉吃完,傲嬌道:“還行吧。”
嘴上雖然說着還行,詹夙給她夾到碗裏的魚肉她卻都沒拒絕,全都吃了,還吃了不少豆腐和青菜。
吃完了,顧玄茵才後知後覺地想,為了喜歡的人,真是一點原則都沒有了,居然吃了這麽多不喜歡的東西,這樣下去可還得了!
詹夙把人喂飽了,便給她鋪紙研墨,讓小姑娘畫自畫像。
顧玄茵撸起袖子,提筆作畫,一邊畫還一邊嘟囔:“哎,人家皇上都是畫師幫着畫像,到了我這兒,還得自己動手。”
“茵茵,”詹夙含笑看着,“茵茵畫德比那些畫師好多了。”
“少來,我還臉都沒畫完呢,你從哪兒看出來好了?”顧玄茵輕笑。
詹夙盯着她露出來的一截皓腕,想上手摸摸,卻又怕影響她作畫,只好避開目光,走到一旁,喝了口茶。
正這時,忽聽隆寶在外道:“丞相,老夫人來了。”
顧玄茵手一抖,差點把畫毀了,慌慌張張看向詹夙,“怎……怎麽辦呀?”
詹夙好笑,走過去安撫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你又不是沒見過家母,怕什麽?”
顧玄茵心說那能一樣嗎?從前曹氏只不過是衆多命婦中的一員,如今曹氏可是她未來婆婆。
詹夙沉着道:“讓老夫人在正廳稍候,我馬上過去。”
他說着,便拉了拉顧玄茵,“銀霜在外面呢,母親肯定知道你來了,就去見一面,說是來和我商量政事的。”
顧玄茵應着,把袖子拉好,又整了整衣領,問詹夙:“你快看看,我的發髻有沒有亂?”
“沒有,”詹夙道:“走吧,估計是我好幾日沒回那邊,母親惦記我的身體便過來瞧瞧,坐不了太久。”
曹氏是來和詹夙商量詹霖的婚事的,順便看看兒子,囑咐他保重身體,卻不料陛下也在。
曹氏見到顧玄茵,神色不免有些不自然,給顧玄茵請過安,便沉默着不敢說話,詹夙這臭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連當今陛下都敢染指,而且還光天化日把人帶到府裏。
顧玄茵心中雖然緊張,面上卻還是端着皇上的樣子,“丞相為鹽鐵令一事費心費力,朕自然要全力支持,方才正與丞相商議幾處細節。不過這些事倒也不着急,不好耽誤了丞相盡孝。”她看了眼詹夙,“那朕便先告辭了,明日丞相進宮再議吧。”
陛下都說了是談正事,曹氏自是不好真讓人走,忙道:“國事要緊,臣婦和夙兒住這麽近,想見随時便見了,知道他身體無恙,臣婦就放心了,我這就回去了,不耽誤你們商議政事。”
顧玄茵看向詹夙,意思他說句話。這一詹夙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又正色道:“母親放心,我身體好着呢,倒是您,該多注意身體才是,等忙過這兩日,便回去看您。”
“好好好,我知道了,”曹氏笑得一臉慈和,心裏卻是萬分惶恐,眼下看着陛下倒是挺乖的,可誰知這是真乖還是假乖,萬一哪一天把人逼急了,給詹夙安個亵渎君王以下犯上的罪名,自家臭小子怕是小命難保。
曹氏憂心忡忡地離開了,顧玄茵見曹氏有眼色識大體,性情和善,不由放下心來,高高興興繼續回書房作畫。
不消半個時辰,畫像便完成了。
畫中的少女動作姿勢與詹夙之前所繪那幅一般無二,就臉面部輪廓,詹夙也沒看出她到底在哪裏做了改變,可一眼看去,這少女便是顧玄茵無疑了,不但形似而且神似,那一雙含笑的眼睛仿佛有神采一般,靜靜瞧着他。
詹夙看看畫,又看看身邊一臉得意的小姑娘,終于明白了自己之前那幅畫畫得是有多差。
“我厲害吧。”顧玄茵拉拉他的衣袖,求表揚。
詹夙一直覺得這樣誇人有些孩子氣,卻還是含笑道:“厲害厲害,茵茵畫得真好,以後要是想你了,便把這畫拿出來稍解相思之苦。”
顧玄茵睨他一眼,“每日都見面,還非要學人家相思,矯情。”
詹夙:“……”已經第二次被小姑娘說矯情了,可他說得都是實話啊。皺了皺眉,他微微垂眸認真問她,“你就不想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