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哪裏跑(童養媳之二)第 4 章

換個角度想,他萁實還梃佩服柴書南,她不知道用什麽方法,已經完今撣件娘親的心,訃她連「嫁媳婦!這種事都想得出來。

聶紫相銳眸一掃,停在白着臉躺在床榻上的柴書南身上,腦海中不經意浮現那日她在後山的驕傲。

這個向來不被他放進心裏的妻子,或許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樣平淡無奇。

但就算是這樣,她之于他,終究是一個不該存在的女人。

幾經思索後,緩緩地開口——

「娘,這放妻書我明早兒會讓管事拿給你,但有一句話我得先說淸楚,您要把她嫁給任何人,都無所謂,可就千萬別是潘文風。」

「這是為什麽?」柳輕煙眸中閃過一絲喜色,還以為兒子終于開了竅,發現就要失去,終于懂得緊張了。

「就是不行。」那沾沾自喜的神情也未免太過明顯了,聶紫相也識相地不戳破聶夫人的癡心妄想,只是嚴肅地交代。

潘文風雖與他同是朝廷新貴,但偏偏仕途走得不如他順遂,總認為自己懷才不遇,聽說潘文風近日與一直以來不斷蠢蠢欲動的勤南王走得很近,只怕要是一個心眼轉不過來,就要走岔了路。

有些事情尚未明朗,他也不好多說。

他會這麽鄭而重之的交代,為的就是不希望娘心中那「嫁媳婦」的如意算盤,牽累他們聶家。

「怎麽,吃醋了?」瞧兒子那愈形嚴肅的神色,柳輕煙倒有些沉不住氣,眉開眼笑了起來。

哼,就不相信兒子還可以漠視書南多久,可別以為她真打算把書南這個好媳婦送給別人,她之所以這麽積極替書南找夫家,表面上是為了書南一輩子的幸福,但其實她最希望的,還是能激起兒子對書南的在意與重視。

這法子,其實本來也是死馬當活馬醫,她壓根也不抱多大希望,她甚至已經在心裏盤算好了,屆時若真的不行,就算她再喜愛,也不能讓書南那乖巧的女娃,留在聶家守一輩子活寡。

可出乎她意料的,兒子似乎比她預期的早開了竅,這樣的結果怎不讓她喜不自勝呢?

「娘,您可千萬別想那麽多,我的意思是要将她許給哪一個青年才俊,我管不着,但就千萬別是潘文風。」

「你……」才得意沒多久,馬上被人澆了冷水。柳輕煙收起向來甜美的笑,板起臉色。「是你自個兒不在乎,沒有資格管娘要将她許給誰!」

看來是生氣了,聶紫相卻對這樣的怒火視而不見,娘的怒氣向來不是他的責任,待今晚爹自宮中下朝回來,自有法子安撫娘的怒氣。

「娘,我是為了書南好。」言盡于此,聶紫相的眼神直溜溜地往柴書南的方向一瞟,心中殘存的憤怒,頓時讓他感到一陣煩躁。

不該的……這世上除了「她」,應該再無任何女人可以撩撥他的心弦。

雖然她的行為、想法總能出乎他意料,打破他貫常的思維,但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是絕對不可能!

「朝中近日公事繁重,既然娘已經來了,我可沒時間再待在這兒,有勞娘親了。」閉了閉眼,撥開紛擾的心緒,聶紫相面無表情地對柳輕煙說道。

仿佛待在這兒是多浪費時間似的,他甚至不等柳輕煙開口說話,便舉步走人。

望着聶紫相迫不及待離去的模樣,柳輕煙忍不住又搖了搖頭。

她這個兒子究竟何時才會開竅,才能看得清書南這孩子的好?

許給誰都行……許給誰都行……

那話仿佛化身為一個個鬼魅,如影随形地在柴書南身後追逐,盡管她已不要命的逃了,但那些話卻依然緊緊跟随,完全沒有放過她的打算。

「不要……不要……」

心中的恐怕讓柴書南拼了命想逃出那幽暗的夢魇,雙眸瞬間奮力張開,印人眼簾的熟悉景象,以及柳輕煙那慈藹的笑容,終于讓她那顆惶惶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下來。

「娘……」柴書南開口喊人,終于讓憂心了一日夜的柳輕煙,放下一顆髙懸的心。

「你終于醒了,真是太好了!」這一睡,便睡去了一日一夜,雖然大夫說沒有大礙,可向來疼她如親生女兒的柳輕煙總是放心不下。

還好,這回真的是醒了!

「夫君他……還是不在乎吧?」

耳際不斷回蕩的話語太過淸晰,讓她就算想說服自己一切不過是夢魇,都不可能。

一顆心像是被針一樣刺啊刺的,疼呵!

她在乎的,雖然為了怕娘為她擔心,總表現得就算如此終老一生也無所謂,可她是在乎的。

興許早在小小年紀,在洞房裏傻愣愣地瞧着他離去的背影時,他那傲然的姿态,就已經上了她的心。

她曾經很努力,想要走進他的世界,只要能得到他一聲贊美,或是勾唇淺笑,她就可以樂得飛上天去。

那時的她很快樂、很幸福,她一直以為終有一天,他們一定會成為真正的夫妻,牽手一輩子。

這樣的信念一直堅持到她十四歲那年,一回在仆傭憐憫的目光中,發現聶紫相竟然大咧咧地帶着一名青樓女子回府,不敢置信的她首次大着膽子擅闖聶紫相的房裏,瞧見兩人幾近裏身交纏的景象後,她對兩人間的期待,終于灰飛煙滅。

在她闖進房裏的那一刻,她淸楚地在他眼神中,看見了他的不在乎。

所以她放棄,不再癡纏,也努力假裝自己不在意。

她不想再當他的影子,努力過自己的日子,甚至一頭鑽進醫書和藥材之中,随着時光荏萁,她以為自己真的可以遺忘。

直到聶紫相宛若鬼魅一般的嗓音不斷追着她,讓她那深埋心底的渴望再次破繭而出。

「呃!」聽到柴書南的問題,柳輕煙先是一愣,但随即勉強扯出一抹慈藹的笑容,伸手愛憐地輕撫她的頰畔。「撞昏頭了嗎?怎麽突然這麽問呢?」

見着柴書南失神怔忡的模樣,柳輕煙又是一陣心疼,怎會瞧不淸這丫頭的真心實意,但為了她好,她卻只能假裝不知道,免得書南更是實心眼。

曾經她以為兒子總有一天,會想淸楚究竟誰才是最适合他的女人,可是随着時間過去,她不能再任由書南的青春都給蹉跎了。

「我方才聽見了,夫君說把我許給誰都可以?」話才出口,成串的珠淚已經完全不受控制地流下。

因為那淚水,柴書南心頭的那份在乎,更是隐藏不住。

「南兒,你……」見着媳婦的淚,柳輕煙再也無法佯裝不知,安慰地輕撫書南如黑緞般的秀發。「傻南兒,你的心裏頭還住着相兒,是吧?」

這幾年,書南不論是對這樁婚事,還是對聶紫相,總表現的漫不經心,毫不在乎。

她還以為書南想開了,懂得不再強求。可沒想到,她始終太樂觀,書南不是想開了,只是把所有心緒都藏進心底。

「娘,我也以為我忘得了,但現在我心口兒卻疼得難受!」柴書南激動地撲進柳輕煙懷裏哽咽。「我該怎麽辦?」

其實那日在與潘文風拉扯之間,她乍見聶紫相踩着憤怒的步伐往她走來,她的心底是竊喜的,她以為他的憤怒,代表他興許有一丁點兒在乎她。

可誰知道,他壓根就不在乎。

那淚揪得人心都痛了,柳輕煙的一顆心全偏了。「你先別慌,如果真的忘不了相兒,娘會替你想辦法的,好嗎?」

柳輕煙許下承諾,但柴書南卻出乎意料的拒絕婆婆的好意。

「娘,不用了!」她不想再坐以待斃,什麽事都靠別人。

這幾年來,她始終沒忘記的,是和聶紫相初見面時,他眼底的輕蔑,他要的從來就不是一個畏首畏尾的女人,他要的是一個配得上他的女人。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逃避的人,既然發現自己忘不了,那麽她就得再試一次。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她不想靠旁人。

她自己的仗,自己會打,她得拼盡全力,替自己努力這最後的一次。

如果真的還是不行,那麽她會死了心,徹底将聶紫相這個男人,排除在自己的生命之外。

柴書南好盩以暇地端坐,幾年不曾再踏進聶紫相的寝居,如今再環視周圍的一景一物,依然能從這份簡樸和平實裏,發覺聶紫相不為人知的一面。

在等待的同時,柴書南百無聊賴地把玩着書案上的書冊和一些小玩意兒,突然間,一幅仕女畫像吸引她的注意。

那幅畫的筆觸栩栩如生,畫中的人兒仿佛可從畫中走出來一般。

這應該只是一般的仕女圖,可不知為何,在瞧着那誰滿書冊的案上擺着這畫時,柴書南心裏驀地溢出一股酸意。

這畫對聶紫相應該有着不同的意義,又或者是聶紫相對自己的不在乎,其實是因為這畫裏那宛若天仙般的姑娘?

愈想,心頭這股酸愈嗆,嫉妒的情緒在她心裏滿溢,讓她有種想要将畫撕毀的沖動。

可那只是一閃念間的想法,柴書南并非任性且自私之徒。

她只是怔怔地盯着這幅畫,心裏想着這個姑娘對聶紫相是否重要?是否就是他始終對自己不屑一,碩的原因?又或者……

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緒之中的柴書南壓根就沒注意到,原本合着的門扉被人推了開了。

「你在這幹什麽?」

當推開門的聶紫相,發現她的手中竟拿着那幅畫時,原就嚴肅的臉色愈發沉重。

他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去,一把搶回她手中那幅畫。

完全将他的氣急敗壞看進眼裏,柴書南的心更緊了,如果說方才只是臆測,那此刻他的緊張神色,便證明這畫中人對他的重要性。

「這……不關你的事。」這話完全不像舉止穩重的聶紫相會說出的。

這樣毛躁吞吐的舉措一丁點兒也不适合他,可也讓柴書南意識到這幅畫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

「身為一個妻子,問問也不為過吧!」

既然下了決定,她就決不輕易退縮,清澈的雙眸不閃不避地瞅着他,顯然是在宣告她的決心。

她這模樣,似曾相識!

剎那間,聶紫相的眸子微眯,綻放一抹淩厲的精光。

雖然嘴裏總嚷嚷着彼此是各取所需,但他終究是她名義上的妻子,他無法将感情放在她的身上,是他欠她。

也以為她早死了心,願意放下這段荒謬的姻緣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一直壓在心頭的那塊大石,其實放下了些。可偏偏,她再次出乎他意料之外,竟然膽敢如此開口宣誓。

她……是摔傷腦袋了嗎?

「就算你是我名副其實的妻子,也未必有權過問我的一切,更何況在我眼底,你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女人罷了。」

言辭之犀利,若換作平常,柴書南早就打起了退堂鼓。

但在踏進屋子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可能面對什麽,她才不會因為他幾句不留情面的話就落荒而逃。

「你不是說過,咱們拜過堂,是夫妻。」拿他說過的話來堵他的嘴,柴書南拒絕在還沒開始努力前就認輸。

她其實明白自己成功的機會微乎其微,可既然做了,就算得晈緊牙關,自尊盡掃,她也要試上一試。

試了,才能心死。心死了,才能真的将他從她心底連根拔除。

望着她那張寫滿固執的臉龐,聶紫相望着她的眼神變得幽深,眸光冷得令人發顫。

「所以,你決定從今以後都要以我妻子的身份自居?」

頭微仰,她那燦亮的雙眸直視着他的,目光交纏,接着字字堅定地吐出。「我不是要以你妻子的身份自居,我只是想證明自己配得上你,配得上聶家少奶奶這個位置。記得咱們成親那晚,你說過給我十年時間,證明自己,現在離咱們成親十年的期限雖所剩無幾,我想那約定既是你給的,應該不至出爾反爾吧?」

她得試,她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另嫁他人。

「你就那麽确定,現在的你配得上我?」聶紫相緊拫的唇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

「我可以。」柴書南昂然而驕傲地回應。

除卻自己的家世不談,她不認為自己有半點配不上他的地方,至少她有一身傲人的醫術,比起那些只懂風花雪月的女人,已經好太多了。

只是他從不正視她的另一面,滿心只當她是寄居聶家騙吃騙喝的旁人。

「r可以」這兩個字,不是光說不練便行得通的。」聶紫相嘴角含笑,那笑仿佛在譏笑她的天真。

但當他直勾勾地望着柴書南恍若發光的堅毅臉蛋,聶紫相向來沉穩的心竟亂了拍子。

一抹異想驀地躍進他的腦海中——如果他不曾遇過蕭多玺那讓他愛人心髄的女人,或許柴書南真能是個好妻子吧!

聶紫相随即回神,搖搖頭,對這樣「荒謬」的想法,聶紫相當然不可能讓它久留,再次勾起笑,仿佛是在嘲笑自己那種沒來由的念頭。

「那你想怎麽着?」柴書南急切地問着,就怕他突然不耐,又像以前那樣躲到天邊去了。

聶紫相滿是興味,看着她眸中不容他人輕折的意志,心中原本的厭惡不知怎地一掃而空。

他認定了沒有,而她認定自己有,那麽總該有個方法,可以讓兩人取得一個彼此都心服口服的結論吧!

「這樣吧,我就再給你半年時間。」半年?

好短的時間,柴書南的心裏發急,但又随即轉念。

半年雖短,但至少有比沒有好吧!「還有什麽條件?」雖然他的應允稱不上大方,但柴書南對這樣的結果還可以接受。

「沒,你可以用任何方式,只要不傷天害理。」

聶紫相望着她白皙臉龐上鑲嵌的黑眸,好像被陽光照拂的寶石般,閃閃發光,裏頭淸楚寫滿蓄勢待發的堅持。

這幾年,随着他的出仕,想成為他妻子的女人,上從公主,下至官家千金,多如過江之飾。

但像柴書南這樣明目張膽将他視為挑戰,還大方接受挑戰的女人,還是頭一個。

聶紫相忍不住期待,她想用什麽法子,讓他俯首稱臣。

「那,就這麽說定了。」心情像撥雲見日般,柴書南自信十足說道。

至少,她為自己求得一個機會。

「等一下聶紫相像想到什麽似的,突地叫住她。「你還沒告訴我,如果半年之內,你不能說服我的話,你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在他的觀念裏,想有所得就得付出代價。

饒是她柴書南想要與他玩一場,要是輸了,自然也得付出相對代價。

柴書南聞言,踩着款款步伐走向昂然而立的聶紫相,一伸手,隔着他的衣棠在他胸膛上輕劃着。

那舉動既柔且媚、與平素的她相比,那大膽程度就像換個人似的。

聶紫相睜大眼,還來不及對她這樣輕浪的舉動發出任何批評之際,柴書南已先一步踮起腳,用自己豔潤的紅唇貼上他的。

她的舉動幾近放浪,聶紫相倒也不覺得是豔福,在回神後就想伸手将她推開。

似是對他的想法心領神會,柴書南先一步主動退了開來,仰望他的臉,笑得宛若盛開的花兒。

「我既願賭,就會服輸,半年時間一到,如若我不能讓你傾心,親口将我留下,那麽從此我柴書南,與你們聶家再無任何瓜葛。」她帶着破釜沉舟的心情,義無反,碩地說道。

「好!」對她提出的條件,聶紫相制是很滿意。

其實早該是時候解決這悶題了,畢竟當初他是毫無反抗能力,被人硬塞了這個新娘,他相信,她之所以來到聶家,也是出于無奈。

他倆唯一的差別,只不過在于她認命地接受自己是聶家媳婦,而他,并不願意認命。

她的死心塌地不過是因為對命運臣服,才會毫無抗拒地便接受自己生是聶家人、死是聶家鬼的包揪。

「那,咱們就說定了。」看着他對自己的賭注滿意點頭,柴書南的心驀地一窒,他的确迫不及待想擺脫她。

沒讓自己的難受流露半絲半縷,她臉上的笑,反倒更燦爛。

「希望你能信守承諾。」想到疼她人骨的娘,聶紫相其實很頭疼,這幾年要不是娘總護着她,他也不用為了她的存在萬般苦惱。

現在她既主動提出這個賭注,他或許是該慶幸的,至少等柴書南将來自行離去時,娘親可以少點無理取鬧。

聶紫相雖覺得柴書南勇氣可佳,但卻認定她是愚勇。

是否愛上一個女人,難道他不能自己決定?

如果他會愛上她,那麽這幾年還會視她為無物?

這個女人,笨得讓人忍不住搖頭。

也不知是為什麽,她就是覺得自己很了解他,只要他些微的小動作,就可以推敲出他的心思。

他其實對她的做法嗤之以鼻吧!

踏着小巧的蓮足,柴書南一個輕巧地旋身。現在的他看不起她沒關系,但他有天會明白,其實她真不如他所想的那樣配不上他。

明兒個,他就等着瞧吧!

可就在她雙手觸及門扉時,腦海中忽地浮現出畫像中那抹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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