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花慢林瑤爺孫倆賣了最後的筐和籃子就往雙龍生産大隊的方向走。林永旺的推車已經空了, 林瑤坐在上面，由爺爺推着走。
她一路都在想着回去就跟爺爺奶奶提把娃娃親退了的事情，絕不拖拖拉拉的, 跟趙建業斷個幹脆利落。
回到家, 等林永旺把推車放好，回到屋裏吧嗒吧嗒又抽起旱煙來, 付大花也下工回來了。
趁着家裏其他人還沒回來，林瑤趕緊說這件事。二老一聽都驚訝, 他們想不到才十二歲的孫女能提出這個要求。
林瑤說：“跟趙建業的這門娃娃親, 我們老林家是高攀，門不當戶不對的, 這樣的婚事遲早要出問題，我們不提退親老趙家也會提。”
“再說我現在年紀還小, 我以後還想去大城市看看，婚姻的事情不想這麽小就定下來。”
林永旺抽着煙, 滿是皺紋的臉被煙霧籠罩着，習慣性地看付大花。付大花呢, 就看林瑤，孫女年紀不大, 說得話挺有道理。
當時訂親的時候老林家就比不上老趙家, 都是趙老爺子堅持才訂了親。這些年老林家的狀況愈發差了，趙老爺子雖然從未嫌棄過老林家, 可老林家并不想拉着人家衣襟不放。
只是老趙家都未提出解除婚約，他們主動去提合适嗎？
林瑤說：“爺，奶，就應該我們主動去提，興許老趙家早就想提了, 就是礙于面子，我們去提正好給他們家臺階下。”
付大花一拍大腿，是啊，就是這麽個理兒，她怎麽沒想到呢，肯定得他們去提，老趙家先提不就是他們嫌棄老林家了嗎，趙老爺子做不出那種事兒，現在他們去提，趙老爺子就可以借坡下驢了。
“老頭子，你去，親是你訂下的，你去退。”付大花說。
林永旺又往煙袋鍋子裏裝了些煙絲，他的手有些不穩，一看就是內心思想鬥争得厲害，把這些煙絲抽完了，他才說：“行，等吃完飯我就去。”
吃過晚飯，估摸着老趙家也吃完飯了，林永旺這才換了身補丁少點的幹淨衣服，往老趙家走，林瑤趕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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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家同樣也在說娃娃親的事兒。趙老爺子的閨女趙素珍，也就是趙建業的姑姑極力主張退婚。
這天杜芳芳在老趙家吃飯，因為杜芳芳是城裏來的知青，又是趙建業的朋友，趙素珍特意蒸了米飯，又用鹹肉炒了菜，招呼杜芳芳吃飯。
趙老爺子有一兒一女，趙父和趙素珍。趙素珍是招贅的上門女婿，他們一家子跟趙老爺子一起生活。平時說是照顧老人家的飲食起居，實際她和對象都又饞又懶，總是從老爺子那摳錢花，對于趙建業的到來，趙素珍一百個歡迎。
趙父拜托她照顧兒子，給錢給糧，省着點吃用，能把她一家子的花銷都覆蓋，這樣一個財神爺，她怎麽能不歡迎。
受到熱情招待的杜芳芳心情很好，有種老趙家人把她當做一家人的感覺，而之後趙素珍說的話讓她更高興。
“這門子親早就該退了，老林家什麽樣的人家，這幾年多倒黴啊，我都怕他們家連累到咱們家。爸，你可別為了面子害了咱家，害了建業。”
聽了這話，杜芳芳心裏這個美，退婚好啊，建業哥哥退了婚跟她就可以名正言順了。可是聽到後面的話，她心涼了。
“要我說啊，就把福七給退了，她是掃把星，訂顧翠翠，那孩子才是個福娃，老顧家出了兩個職工，這幾年跟老顧家交好的都混得挺好。”趙素珍也想蹭點老顧家的福氣，最好跟着老顧家吃香喝辣才好呢！
什麽，訂顧翠翠，退一個再訂一個，還能這樣操作！杜芳芳覺得她接受不了農村人的腦回路，飯都吃不下去了，一顆顆地在那數着米粒。
顧翠翠是福娃，她上輩子怎麽沒聽說過！看來，她要好好了解一下這個突然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情敵。
更可氣的是，建業哥居然說：“什麽掃把星，那都是封建迷信。”他居然會為她說話。
趙老爺子聽趙素珍把話說完，才慢斯條理地說：“這話我都聽了多少遍了，以後別再提了。”
老趙家吃完飯又過了二十分鐘，林永旺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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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瑤雖然跟了來，但她不會跟着去老趙家，在離老趙家大概一百米的地方，她停下來，站在大樹蔭涼下等着林永旺。
沒等到林永旺，反而是趙建業出來了，他身邊是小鳥依人般亦步亦趨的杜芳芳。
趙建業是想要去老林家找林瑤的，聽到林永旺提退婚的事情，他只覺得不可思議，剛回爺爺家居然就遇到了這檔子事兒。
對這門親事，他是無所謂的，既沒有想着履行婚約，也沒有想退掉，他其實沒有太在意這個婚約，兩個大活人還能受娃娃親的婚約束縛不成？
可老林家在他剛回來就提退親的事情還是讓他受不了，他哪裏不好了，那個農村丫頭嫌棄他？
老林家也太不知好歹，林瑤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剛才堅定地表示絕對不會退婚，現在他還要親口告訴她，退婚，門都沒有。要退，也是老趙家先提。
他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大樹蔭涼下正往這邊瞅的林瑤。小丫頭五官生得很精致，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透亮，身材纖細站在那兒，像是才十歲的樣子。
趙建業突然有些不忍心，這小丫頭看上去那麽小，她知道訂婚和退婚都不是兒戲嗎，甚至她知道具體含義嗎？他不想很嚴厲的跟她說話，可是一看到她那滿含期待的樣子就來氣，她這分明是特別想跟他退婚！
他大步朝前走，杜芳芳一只胳膊挽住他的，想要宣誓主權，建業哥，是我的。
趙建業對這種肢體接觸非常排斥，他輕輕甩了甩胳膊，沒有甩開杜芳芳，只能擡起手臂從杜芳芳的臂彎中挪了出來。
秀恩愛不成的杜芳芳立刻嘟起嘴巴，不滿地哼了一聲。
在林瑤面前站定，趙建業很是躊躇了一番，對這個比自己矮兩個頭的小丫頭怎麽說。他很想溫柔地說話，可覺得退婚這件事實在鬧心，脫口而出的話非常冷硬：“福七，這娃娃親，老趙家是不會退的。”
聽到這話，杜芳芳眼圈馬上紅了，咬着嘴唇快要哭出來。剛才在老趙家建業哥這樣說她以為是氣話，他怒氣沖沖出來想要去找林瑤，她以為建業哥會怒怼林瑤，沒想要卻是這樣一句堅決的話。
難道建業哥喜歡上林瑤了嗎，不會呀，林瑤才多大，他們才見過幾次面，他們之間是沒感情的，哪比得上她和建業哥青梅竹馬的情誼。
林瑤也微微驚訝，退婚對老趙家，對趙建業來說都是好事，面前的少年微怒不肯退婚是因為傷了他的自尊嗎？自尊很重要嗎，女主和女配會給他足夠的尊嚴，她絕對不能摻和其中。
思索了一下，林瑤決定表明自己的立場又給少年留面子：“婚約束縛不了你和我，老林家也不想高攀老趙家，退了婚你就自由了，追求你的姑娘可把抓，到時候你會感謝我的。”說完，林瑤轉身就走。她知道，這個年紀的少年要起面子來是說不通的。
趙建業英挺的眉毛幾乎皺在一起，感謝她？她居然說的這樣大言不慚。
杜芳芳可高興了，林瑤說得這樣堅決，這婚非退不可的樣子，這她就放心了，這樣林瑤就不會跟她搶建業哥了，那她集中精力對付顧翠翠就行了。
“建業哥，這村姑傲氣得很呢，她這是怕你先退婚下了她面子，才主動來提的，她本來就配不上你，你還是趕緊答應吧，省得跟這樣的村姑糾纏在一起。”
聽到村姑兩個字，趙建業皺眉，林瑤一點都不像個村姑，還很有主見的樣子，容貌氣質一點都不輸大城市姑娘。越是如此，他越不高興。他有點不耐煩地說：“這事你別摻和。”
杜芳芳又嘟起嘴：“建業哥，什麽叫我別摻和，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
林瑤先回到家，跟付大花說了趙建業不肯退婚的事情，等林永旺回到家，又聽爺爺說了一遍。
林永旺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喜還是憂：“老趙說不覺得老林家是高攀，外面人對老林家的說法他從來沒相信過，他從來沒嫌棄過老林家，沒考慮過退了這門親事，再說建業那孩子就不同意退婚。”
付大花猶豫了：“福七，人家都這樣說了，要不這事兒我們再考慮考慮，建業那孩子我覺得挺好，他也沒嫌棄咱們。”
林瑤也不急了，她說：“奶，建業他是覺得沒面子才那樣說，過段時間他就想明白了。”
付大花一聽也覺得有道理，說：“那這事兒我們就慢慢來。”
吃過晚飯，付大花和林永旺在院子裏就着月亮編筐，張巧巧帶着大春來出了屋。她說：“媽，爸，福七要退親是吧，我覺得這事咱們得好好合計合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