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星”家電初成立之時招聘的女員工劉倩,本打算在此處長久幹下去,卻因其叔父連升三級而生出往高處走的念頭。如今劉倩美夢成真,進了一家令人豔羨的公司上班。
劉倩的離去,讓與她同時進“光星”家電的朱豔玲好幾天都悶悶不樂。劉倩和朱豔玲均為争強好勝的性格,工作中經常出現小摩擦,王星瑩一直認為兩人算不上朋友,現在則覺得誤解了她們。為了盡快讓朱豔玲從失落中走出來,王星瑩一改往日矜持內斂做派以熱情洋溢對之。朱豔玲知道王星瑩會錯意仍舊順水推舟,有誰肯将充滿羨慕嫉妒恨的真實內心袒示于人呢,況且她也正需要友誼的小船将她從陰暗情緒中搭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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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與那位披肩發姑娘又一次失之交臂,李光劭在夢中與她邂逅的次數頻繁起來,但無一例外不是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博其一顧,因此每次從夢中醒來都是既悵惘又惱火。
這天早晨張瑞英去喊兒子起床,剛推開卧室門便聽見他在睡夢中呓語:“我一定要找到你,讓你認出我來!”
“在夢裏找誰啊?叫誰認出你來?”把李光劭搖醒後,張瑞英問道。
李光劭把臉壓在枕頭上,表示全然不記得做了什麽夢。
“快起來吧,吃了飯去給你爸爸拿膏藥。” ——李承武幫同事搬家不小心扭傷了腰,張瑞英打聽到城南郊區有戶人家炮制的膏藥對跌打扭傷有很好的療效。
“去哪裏拿?”
“城南紀家莊。——別睡了呵,快起!”
張瑞英出去後,李光劭沒有立即起床,而是翻身換個舒服姿勢,細細回味起剛才的夢境;後來他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重複了一遍夢中之語:“我一定要找到你,讓你認出我來!”
……
從紀家莊取到膏藥,李光劭沒有按原路返回,而是繞道去走朱家巷村南的一條路。那條路當年是條主路,自從東面修了更為寬闊的路後其地位便一落千丈,車水馬龍的景象不再,路面也破損嚴重,好在有人不時的修補那些坑坑窪窪,行走其上方不覺颠簸。去年的臘月二十六中午,李光劭便是在彼處首次遇見了那位令他魂牽夢繞的披肩發姑娘。
那天中午,李光劭開着貨車經過朱家巷西南的十字路口時,一位神情呆滞、身着舊警服的老頭站在路口中央揮動旗子示意他慢行。李光劭看出這位老頭精神有問題,若在平時他會配合一下,此刻因為內急一霎也不想多擔擱,于是我行我素的急駛而過。
駛出十多米遠,李光劭看到從對面來的一位騎自行車的披肩發姑娘一個勁兒向他擺手,連忙剎住車。
李光劭搖下車窗玻璃正要詢問為何攔他的車,這位姑娘搶先質問開了:“他這樣追你!你停一下不行嗎?!”
“啊?”
“裝什麽傻?!”
李光劭把頭伸出車窗往後看了看,這才發現那位老頭一瘸一拐地追上來。
“哦……那瘋老頭……”
“你說誰瘋?!”披肩發姑娘憤然打斷他,“他這麽大年紀了還有病,你遷就他一下不行嗎?!”
“我沒注意到他追我。哎?你咋這麽兇!你是誰啊?他女兒?”
披肩發姑娘沒作理會,支下自行車去接應那位老頭。
老頭來到車前,緩緩地對李光劭敬個禮,然後讷讷地說道:“小-夥-子,一定-要-遵-守-交-通-規-則……”
“行了、行了!我知道!”嚴重的內急迫使李光劭無心思聽老頭說教。
“這種沒有長心的人,根本不值得人關心!”披肩發姑娘誤會李光劭不耐煩聽,牽起老頭的手走開。
一聽這話,李光劭豁出去了開門下車。
“大爺!”
聽到叫聲,那位老頭和披肩發姑娘一齊轉身。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因為內急!請問這附近有沒有廁所?!”
老頭給李光劭指點方向,披肩發姑娘則背過身去。
等李光劭方便回來,那位老頭和披肩發姑娘都沒了蹤影。
……
根據年前相遇的情形,李光劭推測那位老頭很可能是朱家巷人,很可能經常在十字路口指揮交通。只要找到他,就等于找到了披肩發姑娘。來時李光劭盤算好了,倘若這次能見到那位老頭就先與之結交,等和他混熟了便打探他女兒的情況,接下去再根據需要及可能制造些偶遇讓披肩發姑娘認出他來,從而實現除夕夜許下的願望。
那位老頭沒有像李光劭想象的那樣出現在十字路口,讓他非常失望,在路邊等了很長時間還是不見其現身,李光劭只好抱着抽空再來的念頭離去。他剛走了沒一會兒,身穿舊制服的那位老頭便推着一輛小鐵車往這條路上走來,車上放着鐵鍁、掃帚等工具。
……
李光劭把膏藥送回家,随後去“光電”家電上班。
當他騎着摩托車沖進後院時,看到朱豔玲和一位披肩發姑娘從商店後門出來。
聽到摩托車動靜,二人一起望向李光劭。
“瘋老頭的女兒!”李光劭在心裏驚叫一聲,來了個急剎車。朱豔玲對他這一舉動感到納悶遂停下來打量他。披肩發姑娘也随之站住。
“她怎麽出現在這裏,買家電?這回必須讓她認出我來!”李光劭重新發動摩托車,徐徐地駛到她們面前。
“你幹啥去了,怎麽才來呢?”朱豔玲問。
“去辦了點兒事。”李光劭緩緩摘下墨鏡,有意不朝披肩發姑娘看。
“我給你倆介紹一下呵。”朱豔玲說。
李光劭這才把目光轉向披肩發姑娘。
“這是咱們的少東家李光劭。——我的本家,新來的員工朱碧,碧綠的碧。”
“新員工!朱碧!這麽說,不用擔心她像風一樣消失了!”李光劭屏氣凝神等着對方認出他,不料朱碧對他微微颔首淺淺一笑,就算是跟他打過招呼了。
“我倆去倉庫提貨。”朱豔玲親熱地拉着她的本家走開。
費了這麽多周折終于面對面了,卻沒有讓她認出來,李光劭頗是沮喪,望着那位新員工的背影暗道:“就我這一表人材,你怎麽可能沒一點印象!是不是覺得難堪在裝傻賣呆?!”
……
“新來的那位是誰介紹來的?”外出送貨的路上,李光劭用淡然的語氣問跟車的王星瑩。
“她自己找來的。哦,昨天你不在店裏不知道,張姨讓李軍貼出去了幾張招工啓事。”
“原來幹啥?”
“在啤酒廠當化驗員,最近下崗了。”
“回去你問問,給她接風什麽時候方便,要是今晚上有空就今晚上。”
“接風?!”
“咹。”
“從她這裏開這個頭……合适嗎?”
“也不是為了給她接風,其實是想借這個名義跟大夥兒聚成堆熱鬧一下。呃……你這麽一提醒,我也覺得借這個名義不大合适,這樣吧,就當是新老員工的一次聚會吧,費用我出。”
……
李光劭接到朱碧有時間參加聚會的準信兒後,方通知了其他人。司機李軍、營業室的李雪蓮及財務室的陳秀美、趙榮芹均是已婚人士;三位女士有的要照看孩子、有的要監督孩子做作業、還有的已約好了去朋友家聚餐,總之沒有閑心和閑工夫參加;李軍本來答應去的,不料還沒到下班時間便被家裏來電話叫走了。
“要不等上幾天,‘五一’的時候咱們再聚。”朱豔玲說。
“不行,‘五一’太忙了。”
“就是!咱們聽大哥大的,就今晚上!”張海濤說,“把我肚子裏的饞蟲都和弄起來了,不吃點好東西打發打發,我得多痛苦啊!”
商店關門後,李光劭帶着四位年輕人前往位于他家附近的福喜飯店。
王星瑩她們騎自行車,自然無法與騎摩托車的李光劭和張海濤并駕齊驅。兩位小夥子在飯店門口等好一會兒,三位姑娘的倩影才出現在他們的視野。
“哎?大哥大,咋還多了一個,誰啊?!”張海濤說。
“咹?”李光劭眼睛只盯着朱碧,沒有發現朱豔玲的自行車後座上坐着一人。
“哦,是魏霞!”
李光劭聞言不覺皺起眉。
“李光劭!你猜猜誰來了!”朱豔玲喊道。
魏霞配合的貼向朱豔玲的後背,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身影。
“肯定是一位大美女!”見李光劭無開口之意,張海濤答道。
魏霞開心的笑聲随即傳來。
朱豔玲她們去擱置自行車,魏霞先朝飯店門口走過來。
張海濤正想致歡迎詞,魏霞開了腔:“李光劭,你是不是不歡迎我?!”
“歡迎啊。”
“那怎麽這種表情!”
“哪種表情?老熟人了,還得點頭哈腰才行啊?”李光劭一面說一面朝三位姑娘那裏張望。——朱豔玲正跟剛剛遇到的一位胖中年婦女交談,王星瑩和朱碧在旁邊等着她。
“讨厭!誰讓你那樣了,最起碼……”
李光劭作個停止的手勢,“你倆先進去!”
魏霞臉上現出不快之色。
“還是你和魏霞姐先進去吧!”張海濤趕眼色地說,“我自己等她們就行!”
沒等李光劭表态,魏霞和張海濤便一個在前面拽、一個在後面推,把他強行塞入大廳。
“那對青梅竹馬呢?”來到飯店門口,朱豔玲壓低嗓門問。
“入洞房了。”張海濤回答。
“找削啊你?!”
“隔得這麽遠,借他雙耳朵也聽不見。——你們在哪兒碰見的魏霞?”
“還能在哪兒,路上呗。她先看見的我們。我一聽她要去李光劭家,就幹脆把聚會的事說了。”
“怎麽還不進來?!”這時傳來李光劭的招呼聲。
“大哥大有請,趕緊的吧!”張海濤率先走進大廳。
朱碧走在最後,一進大廳,她便朝上次來喝喜酒時所坐的位置看了看。李光劭注意到她這一舉動,嘴角浮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今晚李光劭選的是上次跟同學聚會時的位置。四人走到近前,李光劭站起身來,魏霞則端坐如故。
“朱豔玲和魏霞坐那邊,”李光劭給衆人安排座位,“星瑩……你倆坐這邊,我和海濤一頭一個。”
“那邊是上座,我坐合适嗎?”朱豔玲道。
李光劭沒來得及回答,魏霞說話了:“應該讓王星瑩過來坐。”
“對!咱們不能亂了禮節!老板一級的才坐上座,我和朱碧這些打工的應該坐這邊!”
“哪來這麽多事!”李光劭說,“快過去坐下!”
“不、不,我倆坐一塊兒。”朱豔玲拉着朱碧坐下。
一時無人說話,張海濤覺得自己有責任活躍氣氛,便說道:“一個外人也沒有,我最喜歡這種聚會了!”
“誰說沒有外人,我不就是啊。”魏霞道。
“你是外人?!我們四個加起來乘以十,也比不上你和大哥大的交情深!”張海濤只顧讨好魏霞,沒注意到李光劭朝他瞪眼,“——朱碧姐姐,你還不知道吧?大哥大和魏霞姐姐從小就認識!他們兩家是世交!”
朱碧微笑着“哦”了一聲把目光轉向魏霞,魏霞卻裝沒看見的不加理會。先前在路上相遇時,朱豔玲已給兩人作過介紹。當時朱碧表現的彬彬有禮,無可指摘,但她的樣子不僅讓魏霞一貫的優越感莫名消失還生出一點相形見绌的感覺,因此現在也就怪不得其态度冷淡了。
見朱碧端起茶壺欲給大家倒水,李光劭叫了聲“張海濤”并朝她那裏揚了揚下巴。
張海濤會意忙從朱碧手裏搶過茶壺,“數我年紀小,應該我倒!”
用茶水潤過嗓子,李光劭裝作不經意地提起上次跟同學在這裏聚會一事。
“啥時候?”張海濤問。
“陰歷三月十二晚上。”李光劭注意到朱碧看了他一眼,語速因興奮加快,“——正好碰上有人家在這裏擺喜酒。樓上的單間全占了,這張桌子!”李光劭特意指了指對面的圓桌,“還有那張也都占了,特別熱鬧。我們有十幾個人,只好把兩張方桌拼起來用,就在現在這個位置。”
“光你們那夥人吧,還不就人歡馬叫的!”朱豔玲說。
“高旻也來了?”魏霞問。
“嗯。”
“有他一個能頂十個。”
“你也認識高旻?”張海濤問。
“是不是傻?!”朱豔玲白他一眼,“就像剛才你說的——人家的交情比海還深,他的鐵哥們兒她會不認識?!”
“對啊,我這腦子咋突然短路了呢。”張海濤說着拍拍自己的後腦勺。
“是突然嗎?是經常吧!”
張海濤呵呵笑兩聲,“就算是吧。”
“怎麽就算是呢?是——就是!”
“你是我姐姐,我讓着你,不和你擡杠。”
“想擡,你也得擡得過才行啊!”
“玲姐,你知道我現在最大願望是啥嗎?”
“趕緊上來一盤豬頭肉。”
此話讓魏霞笑得前仰後合,半天收不住聲。
張海濤被笑紅了臉,“玲姐,我強烈地希望我那未來的姐夫趕緊來把你降伏!到時候,就算你被他欺負的大氣都不敢喘,我也決不伸手相助!”
“好啊你小子!我這裏還盤算着,将來你挨媳婦欺負的時候好去給你撐腰呢!”
“我不找厲害的不就行了!”張海濤說着端起茶杯,“現在我以茶代酒,懇切地拜托除了玲姐以外的三位姐姐給我留意一下那種甜美可愛型的。”
“你這三位姐姐還自顧不暇呢,誰有閑心管你!”朱豔玲道。
“這麽說朱碧姐姐也單着呢?”
注意到朱碧莞爾一笑并點頭,李光劭不覺松一口氣。
“我們這些大姑娘還沒慌着呢,你這小兒童急啥?!”朱豔玲說。
“我能和你們比嗎?你們屬于挑揀的,我屬于被挑揀的。”
“放心吧海濤,遇見跟你合适的,我保證給你介紹!”魏霞說。
王星瑩和朱碧也相繼表示會留意。
“謝謝!謝謝!——從名字上就能看出來,我和三位姐姐比較投合!不信,聽聽我和你們的名字組合:海霞、碧海、星海。”
朱豔玲撇撇嘴,“咱倆可以組成海燕(豔)!”
“諧音可就差遠了!我還發現三位姐姐和大哥大的名字組合起來也相當好:霞光萬丈、星光點點、碧光……哎,碧光怎麽着啊……”
張海濤思索的當兒,朱豔玲插話道:“我和李光劭可以組成豔光四射!”
“豔光四射?”張海濤想了想搖頭,“雖然也說得過去,但不如那幾個組合正宗。”
“張海濤!今晚上你徹底把我得罪了!等着瞧吧!”
“哎,玲姐、玲姐,逗你玩呢!”張海濤忙朝朱豔玲拱手作揖,“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小弟一般見識!我不盼着那未來的姐夫出現了,将來他要是敢動你一根毫毛,我也去找他拼命!”
魏霞和朱碧被逗笑,李光劭和王星瑩卻都直着眼睛像在沉思冥想。
“我和張海濤在這裏‘呱呱呱’地不住聲,你們幾個怎麽一句話也不接呢?!”朱豔玲道,“朱碧剛來,不說話情有可原。——李光劭,你這是怎麽了?跟悶了鍋似的,是不是在心疼這桌酒席錢?!——王星瑩,我知道你是個秀谧人,但今晚上也忒秀谧了吧?”
“哦……我都聽入迷了。”王星瑩說。
“李光劭你啥理由?”
“跟星瑩一樣。”
“你倆心有靈犀啊,還一樣!”
聽到這話,魏霞飛快地瞥了王星瑩一眼,見她紅了臉,立即用撒嬌地語氣對李光劭說道:“我餓了,怎麽還不上菜啊?!”
“我去催一下。”
“我也去。”魏霞上前挎住李光劭的胳膊。
“你去幹啥?在這裏等着!”李光劭想掙脫開她的手,卻被抱得更緊,慌亂中注意到朱碧在看着他們,便拖着魏霞逃跑似的離開。
“大哥大拽的忒過火了呵?”張海濤低聲說,“人家魏霞各方面條件都那麽好,配他綽綽有餘!——哎,玲姐,我覺得你和星瑩姐有必要提醒他一下……”
“李光劭是誰啊?用得着我倆提醒嗎?!——你又不是沒長嘴,待會兒他們回來,你親自給魏霞鳴不平就是了。”
“星瑩姐,你看她……”張海濤在朱豔玲那裏碰了釘子,試圖從王星瑩那裏得到安慰。
王星瑩勉強一笑,端起杯子喝水。
張海濤把尴尬的目光轉向朱碧。朱碧對他微微一笑,另找話題與之攀談。
不多時,李光劭和魏霞帶着兩瓶紅葡萄酒回來。
“這酒挺貴的吧?” 朱豔玲看了看商标說道。
“當然了。”魏霞回答。
“幸虧你來了,不然李光劭可舍不得讓我們喝這麽貴的酒!”見李光劭瞪自己,朱豔玲接着說道,“——我說的是實話!我們幾個誰有這麽大的臉?”
“海濤的臉就不小啊,跟磨盤似的。”魏霞說。
“我這叫滿月臉!”
“叫發面餅更貼切!”朱豔玲先甩給張海濤一句,接着問魏霞,“——你這城裏長大的嬌小姐還知道磨盤?”
“啊,我家也有農村親戚啊。”
……
菜肴上桌了,張海濤開啓酒瓶。
“從你跟前開始倒酒。”李光劭囑咐一聲。
“我跟前……左啊還是右?”
李光劭朝自己的右側歪歪頭,張海濤于是先給朱碧斟酒。
朱碧說她不喝酒,把酒杯端到一邊不讓倒。
“少東家這麽高看咱們這些下力的,都特意囑咐先給咱們倒酒了,你不喝可就太對不起人家這份心意了。”
“先倒上,不喝看着也行啊,空着杯子多難看。”張海濤也勸。
朱碧不好再推辭,把高腳杯又拿到跟前。
“這樣的好酒不能倒滿,三分之一就行。”張海濤正要斟酒,魏霞提醒道。
“哦,我知道。”
“這裏頭還有啥說法嗎?!”朱豔玲故意問。
“倒多了會影響香氣。”
“經常吃喝好東西的人就是不一樣!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呢!”
“都啥年代了你還不知道,沒吃過豬肉你還沒見過豬跑嗎?”張海濤一邊給朱豔玲斟酒一邊說。
“你姐姐我沒見過世面,孤陋寡聞行了吧?!”
“電視裏不是經常出現喝酒的鏡頭嗎?成天看電視你看來的啥?——哎喲嗬!”張海濤只顧跟朱豔玲鬥嘴,把她的酒杯斟滿了,“你看我多向你啊,玲姐。”
“嗯,知道你姐姐我沒喝過這麽貴的酒,讓我過過瘾啊。”
大家一起喝了四個酒,李光劭略為清清喉嚨向朱碧發出邀請:“那、那誰……喝個酒吧?”
“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朱豔玲說,“她叫朱碧,半紅半綠!”
“玲姐,經你這麽一解釋,這個名字立刻就從大雅變成了大俗!”張海濤說。
“你管它俗不俗,能讓李光劭記住了就行。——哎,你可別叫成紅綠了。”
李光劭笑笑,伸長手臂與朱碧碰了碰杯子。
朱碧淺嘗辄止,朱豔玲說道:“你看少東家多體惜下屬啊,放着上座那二位,先跟你這新來的喝。你只喝這麽一點兒,太對不起他了,喝第二個的時候多下一點兒才行。”
“朱豔玲,你再叫什麽少東家,就罰你把那一瓶都喝下去!”李光劭指着那瓶還沒開啓的葡萄酒說。
“玲姐巴不得!”張海濤接口道,“喝不了,她兜着走就是了!”
接下來,朱豔玲發現魏霞不時捂嘴偷笑,便問她笑什麽。
魏霞朝正大快朵頤的張海濤努努嘴。
“這有啥好笑的,我們老百姓家的孩子就好這口。——我也喜歡吃。”朱豔玲說着故意夾起一塊肥豬頭肉放進嘴裏。
魏霞做個作嘔的表情立即端起茶杯;在她用茶水安撫受驚的胃之時,朱豔玲朝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張海濤甩開腮幫子猛吃一陣後,停下來歇息。
“星瑩姐,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啊。”
“那怎麽沉悶不語的一直。不舒服就說,別不好意思。”
見大家都把目光轉向她,王星瑩只好順勢用謊言遮掩,“呃……稍微有點頭疼。”
“是不是酒的問題?” 李光劭說。
“不、不是!”王星瑩連忙聲明,“呃……來時就有點不舒服。”
“你怎麽不早說?再堅持一會兒,喝完這些酒咱們就撤。”
散席後,大家一起走出飯店。
“海濤,你把魏霞捎回去。”
魏霞來時選擇步行,目的就是讓李光劭送她回去。現在李光劭提出讓張海濤去送她,自然不會同意。
“海濤喝多了,坐他的車我不放心!”
“我沒……”張海濤欲為自己辯解,被朱豔玲扯了一把制止。
“你去送我!你去!”
“那就快點走!”李光劭說着快步走向摩托車。
“很長時間不見張姨了,我想去家裏坐坐。” 臨上車時魏霞說道。
“坐啥呀坐,她早就睡了。”
“不可能,這才幾點,張姨也就剛吃完飯。”
“以後再去,我還有事。——快上來!”
“你還有什麽事?”
“甭管!”
“不說出來,我就不走!”
“高旻找我!”
“我不信!”
“不信你問星瑩,她接的電話。”
“呃,是,快下班時打來的。”王星瑩煞有介事地替李光劭圓謊。
魏霞站在那裏不動,李光劭又催促一遍:“你走不走?不走我可走了!”
李光劭向來不順着她,魏霞怕他真的離去便上車;為了在衆人面前,尤其是王星瑩面前扳回一點面子,她在上車時重重地捶了李光劭的肩膀一下。
“你們幾個可要慢一點走,注意安全!”李光劭這樣囑咐其他人,自己卻以風馳電掣的速度離去。
剩下的四人站在那裏又說了會兒話方散去。朱豔玲家在農村住,她在城西租住的民房離王星瑩家很近,兩人結伴同行。張海濤往北走了,朱碧則往南去。
來到魏霞他們家住的樓下,李光劭催促魏霞下車。
魏霞抱着他的腰不動,“不過是高旻找你,至于急成這樣啊?!”
“至于!快點下車!”
“不,就不!”
“下!趕緊的!”李光劭不耐煩地晃晃身子。
“高旻重要啊還是我重要?!”
為了擺脫她的粘纏,李光劭毫不客氣地回道:“當然是高旻!——快點下來,別讓我親自動手!”
“你欺負我!改天我告訴張姨!”
“行,随你便!”
魏霞拿他沒轍,只好下車,她還沒站穩,李光劭就發動摩托車走了。
“李光劭,你這個混蛋!”魏霞不禁破口大罵。
這時魏林從樓道裏出來。“怎麽了,姐?”
“呃……李光劭喝多了耍酒瘋。”
“耍酒瘋,光劭哥哥?!”魏林明顯地不相信他姐姐的話。
“啊!不是他難道是我嗎?!”魏霞甩下這句話轉身進樓道。
……
李光劭以比來時還要快的速度往回返,行至他家附近的路段略為放慢,但很快又提速抄一條較為背靜的近道往城南奔去,未幾他便來到今天早上曾經逗留過的那個十字路口。
雖然還不到八點鐘,這條路上卻透着深更半夜裏那樣的冷清。一旁的路燈并不比螢火蟲所發出的光亮多少,李光劭卻極力避開把摩托車推到背光處。
半天不見一個人影兒,李光劭并不氣餒,生怕錯過什麽似的,倚在摩托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路口。遠處傳來一陣自行車鈴聲,李光劭精神一振忙離開摩托車。自行車越來越近,李光劭的心跳也越來越快,“是她!”只是憑借模模糊糊的一團影子,他便感覺到來人就是朱碧。
今晚李光劭追到這裏只是想弄清楚朱碧的家庭住址,所以此刻竭力避免驚動她。
回身鎖住摩托車,李光劭悄悄地跟随朱碧拐進附近一條胡同。朱碧在一所宅院前下了車,李光劭停下來打量周圍:從前面數第三戶,對面人家的牆上有蔓生植物。
聽到朱碧開大門上的鎖,李光劭心想:“瘋老頭……她父母沒在家?”
這工夫,朱碧推起自行車進了院子。聽到她從裏面闩上大門,李光劭舒了口氣并自言自語一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莫明其妙地擔心朱碧明天不再在“光星”露面,從此無影無蹤。現在好了,縱然她不辭而別,他也能找得到她。
“我李光劭就是這麽一個心胸狹窄的人,睚眦必報!她欠我一個道歉,必須還!”回去的路上,他在心裏這樣反複地對自己說,“她若真沒有認出我來,那就慢慢認吧,我有的是工夫奉陪!她若裝傻充愣,繼續裝就是了,我也有的是奉陪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