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良辰之翩然雪海間第 51 章 ☆、醉酒又進牢籠

他的病好的很快,沒幾日就上朝處理朝政,他上朝時我們不必跟在身邊,下朝後得用早膳,随後就是接見大臣,批閱奏折。期間我得時時候在跟前,好在我與巧娟是輪值,倒多出大把閑置的時間。

時常能見着師兄,他雖是學醫出身卻并沒有當上禦醫而是成了禦前侍衛,我們雖能日日見着,卻各自當值甚少有說上話的時候。

腿傷沒好的時候還可以光明正大的找曉颋,如今腿傷嘴上的傷都好了便不能在日日找他,好在除夕将近各自忙的事都多起來,便也無暇顧及。

如今後宮裏只有一個主子就是顏貴妃,大小事物都由她打理,她當真是聰慧的女子,除夕未到各宮上下早已喜氣盈盈,無處不彌漫着新朝第一個新年的喜氣祥和。

我雖是跟在皇帝身邊,見過她的次數卻并不多,除非有決定不了的大事,随意不會來找皇帝,倒是那位慕容菲兒時常來,她雖是身份未定宮裏的人卻誰也不敢得罪,皇帝有時見她有時也避而不見全憑自己心情。看不出一點要立她為後的意思,這些事情我自是不願再上心,每日她來我便遠遠的避着,實在躲不過總免不了她的冷眼相看,好在我如今是禦前的人,她未曾拿我如何。

我從沒在皇宮裏過除夕,真的到來心裏反而沒那麽激動了,皇宮裏被布置的很美很喜慶,顏貴妃大賞宮人,所有人的臉上洋溢着笑意。晚上的宮宴是皇帝的家宴,那些随着他攻進皇城的叔伯兄弟都來同皇帝一起共賀新春。

不曾想過會碰到他,那個只有幾面之緣的琰少爺,現在他已經是王爺了。

見到他我趕忙行禮,他忙要來扶我好似看到故人。

“好久沒見你了,可好!”

那日封妃大典他并未随皇帝一同進宮,許是不知我身上發生的事,不然絕不會這般客氣。

“奴婢很好,勞王爺挂心。”

“你從前可不是這樣的,當日在王府你我雖不熟識你也不曾這般拘禮。如今我們也算是故人了。”

“蒙王爺看的起,奴婢不敢高攀。”

“你……”

“既然來了還不快入席。”

他還想說什麽卻被另一個聲音打斷,知道是他來我趕忙跪地行禮,他也行禮道:“臣弟參見皇上。”

“起來吧!随朕一起進去。”

他的話自然是對王爺說,而我作為随侍的女官也不得不跟着進去,剛要走他卻又道:“今日由巧娟當值便是,你回去吧!“

“是!”我自然樂得自在,趕忙行禮離開。

除夕夜晚活動豐富,當值的在宮宴自可大飽眼福,不當值的也尋了三五個平日裏說的上話的尋個角落吃吃喝喝。

平日裏只有我和巧娟一起住,如今她不在屋子裏更顯冷清,我掌了燈坐定便聽到敲門聲,開了們原來是禦膳房的小太監,手裏提着個食盒。

“姑姑,知道你今日不當值,巧娟姑姑特意囑咐奴才給姑姑送些吃食,祝姑姑來年大吉。”

“多謝公公”

我從衣袖裏翻出幾輛碎銀給他,大過年的難得他還這般盡心,他高興的謝過便消失在黑暗裏。

看着食盒裏的菜肴感念着巧娟的細心,只是我一個人吃再好便也覺無味,此時若有酒倒是會好許多。

想到酒便想到那個曾無數次醉倒的亭子,不知如今是什麽模樣,久無人去可早已破敗不堪。

今夜人人事忙想必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我,提了食盒便往那秘密的涼亭而去。

一路上倒也清淨,我很快尋到上涼亭的石階,許是被雪水洗過雖是隐秘卻也幹淨。

上到涼亭不曾想會有人在這裏,月關昏暗我以為自己看到了獨孤弘穎,待到看清竟然是他,明明他已經去參加宮宴了,怎麽這麽快就出現在這裏。

我愣神過後才想起要請罪“不知皇上在此,奴婢無心打擾,請皇上恕罪,奴婢這就告退。”

“既然來了坐下陪朕喝一杯。”

“夜深了,奴婢……”

“你敢抗旨!”

“奴婢不敢!”

有太多個日子沒有私下裏對着他,如今躲不得這樣對着竟有些不知所措。

石桌上放着好些酒壇他自酌自飲,也不知喝了多少杯,我将食盒裏的下酒菜擺上石桌。将唯一一雙筷子擺在他面前,坐在我從前經常做的位子,正好與他對着。

“這樣喝酒容易醉!”

他看了我一眼竟為我斟了酒道:“你從前是不是也與他在這裏喝酒。”

不知他是從何知道,不過他既然能這樣問想必早已知道一切。

“是”

“那日我夜探他寝宮,我們的對話你全都聽見了對嗎?”

“是!”

“心裏可是怪我!”

“皇上,過去的事情,奴婢已經忘記了。“

“可是朕記得很清楚,第一次見你,第一次見桐兒,都記得太清楚。”

他似乎有些醉了,我有些害怕卻也更好奇他将要說什麽。

“第一次見她我們都還是小孩子,她随他時任将軍的父親來宮裏參加晚宴,我自知不得父皇喜愛,呆在宴席也無趣便偷溜出禦花園玩,豈知她也偷溜出來還迷了路,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央求我帶她回去。當時正值盛夏,荷塘裏的蓮花開得正好,我許諾她陪我摘了荷花就送她回去。宮裏的荷花不允許随意采摘,她不知我身份以為會拒絕我,她卻幹脆的答應了,我帶她摘蓮花還撥了好多蓮子卻忘了時間,直到宮人們來尋才回到大殿,免不了被父皇責罰而她卻像父皇求情說是自己要去與我分擔罪責。父皇責罰我是常事,從不曾有一人為我求情分擔,我只覺她是老天派來陪我的,從此我不在是一個人。”

他邊說着邊喝着酒,我不知不覺也跟着喝起來,聽着他的從前想着自己的從前。

“後來聽說父皇準她入宮陪皇子讀書,官家小姐進宮讀書的在北國不在少數,實際是為了給皇子們找未來的皇妃,我更加以為是上天故意要把我們安排在一起,我們如願日日在一起讀書,那一年是我最快樂的日子,我幻想着她會是我以後的皇妃,可僅是一年而已,第二年的春節父皇詢問三弟功課怎麽越發不長進,三弟說是身邊少了個陪讀的人,父皇便許他順便挑選,沒想到他會選桐兒,父皇更是一口答應。從此後她便在沒有陪在我身邊,而我從光明正大變成暗地裏偷偷關注她,我向母妃哭訴母妃卻只叫我忍耐。後來我便不再關注她,哪怕見着也裝作不相熟以為這樣很快就會忘記,直到國破家亡烽煙四起,當時我們是可以逃出宮門,我不受父皇重視住的偏遠老嬷嬷早已為我安排出路,我卻躲着敵兵去找她想要帶她離開,可是她卻對我說‘生死都不離開她的主人,這是她父親的安排也是她的承諾。我心裏便更加恨三弟,因為他得父皇寵愛朝中大将都為他效命,他想要什麽就有什麽。那一刻起我就告訴自己,總有一天我要奪回桐兒她本就是我的,如果皇圖霸業能讓她在我身邊那我就去争,我不過要她陪在我身邊而已,讓我不在是一個人。可我終究是錯了……”

他許是真的醉了,趴在石桌上便睡去,我自己也喝的不少此刻下這階梯都難,如何去叫人來。只盼着快些有人尋來。

他本來就有醉酒頭痛的毛病,此刻聽着他嘤咛就知定是頭開始痛了,我移到他身邊坐下将他的頭靠在自己懷裏,雙手幫他按揉着太陽穴,許久後他才把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我亦是累得夠嗆,頭越發昏沉忍不住也靠着他睡去。

頭痛的難受卻不及周遭的吵鬧聲來的心煩,睜開眼睛一看這小亭裏黑壓壓的一片盡是人頭,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面孔,大多卻都是朝堂上的面孔,我還奇怪這些人怎會在這裏,突然一個女聲咆哮開來“還不快把皇上扶回寝宮,給我将這個不要臉勾引皇上的女人關進大牢。”

我循聲而望竟是慕容菲兒,她的臉因生氣幾近扭曲,且不管她是如何找到這裏,帶來這麽多人足見她的用心,勢必要坐實我勾引皇上的罪名,只怕是把這麽久不曾封後的憤怒要全數算在我頭上。

我此刻說什麽都是多餘,沒有人會相信我,也不用祈禱他此刻會突然醒來,他醉的不輕怕除了有呼吸同死去沒兩樣。

“請慕容小姐息怒,良辰是皇上的貼身女官怎會勾引皇上,還請慕容小姐等皇上醒來在做定奪。”

巧娟不知何時擠出人群,跪倒在慕容菲兒身前求情卻被她一腳踢開,她憤怒之極只怕是下了死力。

“你算什麽東西,別以為跟在皇上身邊久了我就不敢動你。”

我早已被人架着,想要去護她都不行,看到一旁的獨孤琰,只得求他先把巧娟拉開。

一場鬧劇過後,我又一次置身這死牢裏,如同進了地獄一般,阿生如何慘死如同夢魇時刻出現在我的眼前,揮之不去。

我真是沒用這麽久都沒找到背後的兇手,老天許是要罰我,故意要我重來這死牢,要我時刻記着阿生的死仇還不得報。

半夜裏我又聽到那悉悉索索可怕的聲音,此刻我只知滿心仇恨,拼了命的在草堆裏亂踩要把那些該死的老鼠全部踩死,如果當日我勇敢一點阿生是不是就不會離開我。

踩得太急以致被亂草絆倒重重的摔在地上,我已無力爬起,是不是就這樣死去才能撫平我內心裏的愧疚。

天色最暗的時候,牢房裏卻被火把照的通明,我被兩個獄卒架了出去雙手被困在橫木上,微睜開眼睛看到的竟又是慕容菲兒的臉,知道她不會放過我,卻不知來的這麽快,我閉眼不願看見她。

“她既然不願意醒來,你們就幫我把她叫醒。”

慕容菲兒放下話來,她身邊的兩個丫頭也像是恨慘了我,拿起鞭子便往我身上打,下手之重我身上厚厚的宮裝也濺出了血痕,見我徹底清醒,慕容菲兒便走上前來,用手捏着我的下巴與她對視,并惡狠狠的道;“賤人,你可知自己是什麽身份,竟敢與我争,當初既然被趕走又何必厚着臉皮回來,是存了心的跟我過不去是不是。”

我久久不言,像是更加惹怒了她,她那鮮紅的豆蔻好似要掐進我的皮肉。“回答我”

“慕容小姐你多慮了,我不過是卑賤的丫頭如何敢與你争。”

“這便是你犯賤之處,什麽都不如我還妄想與我搶月哥哥,從前在府裏月哥哥無不順着我,只從你來了,梅林裏他要遣走我好與你在一起,居然還讓你住在閣樓裏,還要跟我退婚。你這個賤人你算什麽,憑什麽讓我如此卑微,一切本該屬于我的東西憑什麽讓你搶去。”

她越說越憤怒,自己抽起鞭子就往我身上打。“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就沒停止過恨你,上次整不死你這次決不讓你看到明天的太陽。”

她好似突然又冷靜了,甩開手裏的鞭子囑咐人哪來一個攢動的布袋,我又聽到了那可怕的聲音。

“對這些東西發出的叫聲耳熟吧,當初咬不死你,倒讓那個小軍醫當了替死鬼,聽說你痛苦了好久,今日我便送你去見他。”

我心下瞬間明白,原來一切都是她做的,半夜放老鼠害的阿生枉死的人原來是她。

“原來是你,阿生是你害死的。”

“是我又如何,我只恨沒害死你。你不是還讓那個小侍衛調查嗎,其實他早就知道,可惜他不敢告訴你,因為他知道沒人能拿我怎麽樣。皇上也知道,當天晚上就知道了,可是那又如何他的江山都是我慕容家給他打下來的,他能拿我怎麽樣。”

原來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就數我還傻傻的蒙在鼓裏,如今對着她我滿心憤怒卻無能為力,無權無勢又卑微的我,如今連生死都在她的手掌間。好恨好恨自己,阿生對不起!我沒用,我不能為你報仇,只求速死快些來陪你。

“慕容小姐你最好現在就殺死我,如若讓我活着我勢要讓你慕容家族萬劫不複。”

“賤人,死到臨頭還敢口出狂言,來人把她的袖口紮緊把老鼠都倒她衣服裏,看她還敢不敢如此狂妄。”

她話語一落她身邊的狗腿子便一擁而上,看着那碩大的老鼠就要裝進我的衣服裏,恨不得立馬就死去。不知是真死了還是暈了,瞬間裏周遭安靜如死灰,毫無聲息。

“禦醫,到底是怎麽回事,傷都好了人怎麽還是迷迷糊糊的醒不來。”

“回皇上,顧姑娘身子本就虛弱,幾次大病如今又驚吓過度,何時醒來還要看顧姑娘自己的意志。”

“這話時什麽意思,給朕說清楚。”

“回皇上,顧姑娘心結難開,任奴才醫術在高也醫不了心病,還請皇上恕罪。”

日日這般昏睡,傷口早已不痛,我雖不曾醒來誰人說了什麽,誰又時常陪在身邊我卻是清楚。我又回到了當初被無數看不見的繩子綁着的日子,想要動一動卻被束縛的更緊,眼皮也像是被針線封住,如何都睜不開。

我唯有聽聲音辨別誰在我床前,巧娟白日裏都是一刻不離,我每日喝進去的湯湯水水卻不是她來喂,每日都很準時無論刮風下雨必定是他來喂,從不假于人手。以至于我都習慣了,每每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梅花香我便知道要喝藥或是到用膳時間了。在我床前他從不讓人行禮也不讓人大聲說話,連走路都要格外小心,對伺候的人說不能吵着我。

師兄常來看我,跟我說很多話,向我道歉他的隐瞞,責怪自己沒有保護好我,更多是說些安慰的話希望我快些醒來。經歷這麽多我已然不是相府裏單純的女娃,世事無奈哪怕是皇帝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我不怨怪任何人,心裏比誰都清楚報了仇也換不回阿生的命。只是心疼阿生,死的本該是我卻無故害死了他,受這些罪過我的心裏或許會好過些。

曉颋也時常來,鞭傷好了以後便開始日日泡澡,每日被重重的藥味熏着真擔心日後別人見着我就躲開。

每每到了晚上我的身邊都靜的怕人,我如今全身都無法動彈,眼睛又睜不開越加害怕睡着,害怕聽不到聲響,哪怕是輕微的呼息聲都會讓我安心。

好在每個晚上我的身邊總有一個人,他身上的淡淡梅花香總是陪伴我睡着又醒來。那淡淡的梅花香讓我想起曾經為他繡過的荷包,荷包裏裝的就是梅花,久久的帶着便熏得身上都是香的,不知他身上帶的還是不是當初的那一個。

在死牢裏聽到慕容菲兒的怒罵,想到皓月城的梅林,王府閣樓相伴的日子,我們也曾那麽甜蜜過。後來我們分離又重逢,我從越來越想他到越來越恨他,如今卻感激他依舊守在我的床前,不管我會不會更加恨他,無怨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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