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陸宣睡得很不踏實,醒來又睡去,睡去又醒來,腦海中亂哄哄地像過電影一樣,将從前的事情一一演過一遍。
陸宣出生在一個小縣城,家裏靠父母經營一個小食雜店為生,她是家中的幺女,上面還有個哥哥。日子不富裕,供兩個孩子讀書經常捉襟見肘。
在這樣一個家庭裏長大,陸宣很早就懂事了。她經常幫着家裏上貨,賣貨,學習上也力争上游。從小學到高中成績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這也成了父母的驕傲。
從上大學開始,陸宣就沒有向家裏要過一分錢,都是靠着獎學金和做兼職供自己讀書考研,等到了博士,有了課題項目的補助,日子才漸漸寬裕起來。博士畢業進了醫院,生活終于漸漸有了起色,給父母買了新房,終于不再讓他們那麽辛苦的讨生活了。她有種長舒了一口氣的感覺。
可是如今,這一切好像是要重新來過,卻比以前更苦更累,還完全看不到哪裏才是奮鬥和上升的路徑,全然的沒有希望。
陸宣惶惶然不知所措,仿佛一部電影就要上演,而自己作為其中的女主角,卻不知道臺詞和劇本是什麽,腦海中空白的一片,只剩下緊張和麻木。
日光透過雕花的窗紙投射在她的臉上,她一驚,瞬間醒了過來。
雲影早已打好了溫水,拿來了熱毛巾,立在簾外等候,陸宣掀起床帏時,她忙上前說,“姑娘趕緊洗洗吧,溫媽媽在外等了很久了。”
陸宣看了她一眼,似乎這個雲影很怕那個溫媽媽,她點了點頭,腳剛一踏下床,頓時感覺頭暈目眩,腳下一虛浮,忙扶住了身邊的窗沿。
雲影見她臉色蒼白,眼下一片青紫之色,忙上前道:“姑娘怎麽了?”,手上前去拭她的額頭,一片滾燙。
“姑娘發燒了。”她驚叫了一聲,溫媽媽立刻沖了進來。
見到裏面的情形,忙扶着讓陸宣坐下來,也用手拭了拭她的額頭,“還真是病了,哎。”
玉瑩王妃和六王爺馬上就來相看了,這個時候生病,真是有點不敢巧,溫媽媽心裏懊惱起來。事不宜遲,她立刻吩咐雲影去請大夫。
陸宣軟軟地躺在床上,大夫過來診脈,說是內火交加導致的暑熱之症,并無大礙。開了幾幅湯藥灌了下去。那藥似乎有催眠的作用,喝了藥之後,陸宣有些迷迷糊糊,看着羅漢床頂的繁複花紋,數着紋路,數着數着就睡過去了。
等醒過來的時候,外面天有些發暗了,想來是睡了一天。陸宣覺得身子有些麻,就翻了一下身子。
外面應該是聽到了動靜,一個人上前道:“姑娘醒了?”這聲音卻不是雲影。
陸宣坐起來,拉開簾子,竟是溫媽媽。
“雲影呢?”陸宣随口問。
溫媽媽道:“雲影去廚房給你端藥去了,姑娘将身子好生養着吧,做奴才還是做半個主子也要好好思量才好。”溫媽媽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就怕錯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
陸宣十分坦然地回視她,很久之前她就知道,要把事情做的天衣無縫就要自己也認為是真的才可以。
溫媽媽最終轉過了頭,拿來一床新被子,将陸宣已經發汗潮濕的被子替換了下來,出去之前,回頭看了一眼她,什麽也沒有說的出去了。
陸宣并不想折騰自己,但總要留一點思考和轉圜的餘地給自己才行,人生開頭要是走錯了,以後真是步步錯,要想翻身真是難上加難。
雲影端着一碗藥和一個食盒走了進來。
她見陸宣已經起來了,忙将食盒擺在桌子上道:“姑娘,過來吃飯吧。吃完飯把藥喝了,病自然就好了。”說罷,她打開食盒,拿出一碗金黃的小米粥和幾碟精致的小菜,還有一盤椰蓉小餅。
陸宣确實有些餓了,而且她忽然覺得生病這件事是很不利自己的,自己人生地不熟,真的生病卻是沒有辦法思考的。她覺得要快快好起來,要想想下一步該怎麽辦,她開了窗戶,将手邊的那散劑悄悄揚了出去。
廚子的手藝不錯,粥熬得非常的軟,入口即化,很快地一碗粥就見了底。陸宣又吃了幾口椰蓉小餅和小菜,方才停筷。
“姑娘胃口不錯,想是病要好了。”雲影看着她吃飯的樣子,臉上有了笑容。
陸宣端過藥,一飲而過,看着雲影收拾完桌子,她想了想,忽然說:“雲影,我對這裏不太熟悉,你給我講講這裏的人和事情吧。”
雲影眼裏閃過一絲猶豫,陸宣立刻道:“也不用說寫些別的什麽,我總要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人的侍妾吧,你就說這個吧,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讓我心裏有個底也好。”
雲影松了一口氣,就簡單說了下情況。
六王爺叫阿史那清原,和九王爺阿史那清烈都出自玉瑩王妃膝下。目前,已經有正妃一名和側妃兩名,還有幾名侍妾,但是膝下卻僅有三個女兒。
在突爾族的傳統裏,男人到了三十歲時如果還沒有男丁傳承的話,爵位就要在下一代收回,這對很多依靠阿史那清原生活的人來說是致命的打擊。所以阿史那清原透過無數渠道為自己選拔适合生養的女人,來為自己生育後代。
九王爺阿史那清烈是當今朝堂之上炙手可熱的實權派人物,一向不管他哥哥的事情,對後宅之事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可是在這件大事上,六王爺死命求他,讓他留意人選,而有人為了讨好九王爺。自然會不遺餘力去做這件事。
這話是雲影說的,可在陸宣看來,沐悠晴将自己送給阿史那清烈可不僅是為了讨好他,好像是另有目的,不過這跟她無關。
不過陸宣到是注意到,雲影提起阿史那清烈的時候眼睛裏全是夢幻一般的光芒,這光芒陸宣見過,當年的大學室友暗戀本系學生會主席時眼裏也是這樣的光彩。
“那個九王爺沒有成親嗎?”陸宣試探着問。
“沒有,連侍妾都沒有。”雲影說着,臉上微微泛紅。
這到奇了,古人不是很早就成親嗎,有權有勢的人更是侍妾通房一個接一個的,這個九王爺倒是個特別的存在。陸宣暗自思忖。
吃過了東西,身上又發了汗,陸宣覺得自己的精神好多了。
燭光掩映下,雲影打了個哈欠,臉上浮現出疲憊的神色來。
“你下去睡吧,不用管我,我睡了一天了,自己坐會就行。”陸宣推了推她,讓她去睡覺。
雲影答應一聲,站了起來,進了左側的房間:“姑娘,有事你叫我。”
陸宣靜靜地坐了一會,夜色越來越暗,燭火一亮一亮的,映着房間裏一片昏黃。
"啪"地一下,有東西扔了進來,陸宣吓了一跳,仔細一看,竟是個小紙團。陸宣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卻什麽都沒有發現,不知道這紙團是從哪裏進來的。
打開紙團,裏面有着模糊的墨跡,陸宣心一動,也許這是個機會,不管來人是什麽意思,但也算對上了她的心思。
她站起身來,将那團紙揉了幾下,毀掉了。走到側門處仔細聽了聽雲影房間裏的動靜,然後悄悄地走了出去。
楊柳小築并不大,出了房門就是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中央是一個小涼亭,穿過涼亭,就是院門了。外面很安靜,什麽人也沒有,陸宣信步就走了出去。
九王府很大,房檐旁種了很多的胡楊樹,粗枝大葉,十分繁茂。
陸宣沿着這條路靜靜地走着。月亮很亮,散發着幽冷的清光,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邊想着紙團上的事情邊往前走,不知不覺上了一條小路,路上越發的幽靜。
她走着走着,忽聽前面的屋子裏傳來一陣水聲,她快走兩步,在雕花紅木門前停了下來,正要側耳細聽,忽然門一下子開了,一只有力的大掌猛地把她拽了進去。
陸宣吓了一跳,在驚呼聲未出口之前櫻唇被鐵扇似的大掌一把捂住,水花兜頭兜臉撲面而來,後知後覺中才發現自己被人狠狠地鉗制在一個堅硬強壯的胸膛裏。
原來是這個目的,她忽然頓悟。
那人力道十分強勁,她在水裏完全動彈不得,她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拼命地搖頭想躲開他的鉗制,那人見她掙紮地厲害了,放下手掌,将她隔開一段距離。她想要大口呼吸,卻狠狠地嗆了一口水,禁不住猛烈地咳嗽起來。
她以前從來不覺得自己很弱,可是在這一刻,她發現死神是如此的接近她,這個男人全身糾結勃發的肌肉讓她深刻地感受了男女之間強烈的不同。
“怎麽,想爬床?”,男人問,聲音裏充滿了譏诮。
陸宣剛要說話,卻又忍不住咳嗽起來,那人見她不回答,那人手探向她的領口。
陸宣忽然意識到他要做什麽:“住……住手,別碰我!”卻怎麽也阻止不了這個男人,他一把撕開她的衣服,薄薄的白色中衣因為沾水的緣故,早已全部貼在身上,露出了形狀完好的胸前曲線。
那男人手掌輕滑而過,将她從頭摸到尾,陸宣全身起了莫名的顫栗,她有些羞憤欲死,一掌打去。
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掌:“怎麽,怕了,你來不就為了這回事?”男人說罷,一把将她推出去,“滾,下次你就沒有這麽好命了。”
陸宣一下子被推到在門上,門大開,她順勢撞了出去,倒在了院子中,落在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前。
燈籠下整個院落都是明亮亮的,衣衫不整,全身濕透的陸宣就這樣落在了衆人眼中。
“哎呀,真的是那個女人啊,有人說了,我還不信呢,這可如何是好?”一個穿着鼠皮披風的女人臉上一副誇張的表情。
“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亂嚼什麽?”站在前面的玉瑩王妃一臉不悅地打斷六王爺側妃佟豔容的話。已經定下來是給六王爺的侍妾如今卻與九王爺暧昧不清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她即使知道自己這個兒子一向潔身自好,但眼前的事情如何解釋呢。
“沒有弄清楚,事情還不夠清楚嗎?”佟豔容小聲嘀咕,終究不敢再大聲。
“姨娘,還是聽聽九表哥怎麽說吧。”另一個穿着打扮十分粉嫩的女子上前柔柔的說。這是阿史那清烈的表妹玉曉柔。
佟豔容十分不屑地翻了一眼,不過是個有賊心沒賊膽的主,還不如個女奴有魄力呢。
她看了一眼陸宣,此時的陸宣心裏五味雜陳,事情遠遠出于她的意料,看來自己真是有點太嫩了。
門開了,阿史那清烈穿戴整齊的走了出來,臉上一片漠然。
他掃了一眼在地上的陸宣,又看了看眼前神色各異的衆人,最後對上一臉焦急之色的玉瑩王妃,冷冷地道:“既然如此,我書房正缺個磨墨的丫頭,就去我那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