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後餘生
“呦!這兒可夠熱鬧的啊!”牆頭上突然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弟兄們好身手!只不過幾個人打一個,好像不太厚道!”
衆人被突然傳來的話音驚得怔住了,這大半夜的從哪兒跑出個人啊?大漢們全部轉頭看去。
只見青年身姿偉岸、眉清目朗,身着一襲冰瓷色銷金雲紋緞面衣袍,卓卓而立,端的是一派難以形容的跌宕風流。只是他眸光似劍,帶着懾人的寒意,正居高臨下地注視着他們。青年的身旁還站着一個紅色勁裝的侍衛,渾身上下透着力敵萬夫的氣勇。
“慕容……”蘇墨精神恍惚,話未說完,就體力不支,倒地暈了過去。
“你是何人?”“老大”心中有些不安,直覺告訴他,這兩人來者不善,恐不好對付!
“我家主子的名姓也是爾等配問的?”禦風嘲弄道。
“壯士若是想行俠仗義恐怕是走錯了地界。我們這是家務事,勸你們莫要插手才好。”“老大”不客氣地提醒着:“否則,若誤傷了兩位,我們可概不負責。”
“禦風,這幾個人可夠你玩的?”慕容琅完全不理會“老大”的威脅,轉頭對禦風調侃道。
“呵呵!少了點,還不夠我塞牙縫的!”禦風蔑笑着說:“也罷,就當活動活動筋骨吧!”說着,他便縱身一躍,跳進了院中。頓時,厮殺聲響成一片。
慕容琅飛身落地,将蘇墨半扶着起身,輕輕搖晃他道:“蘇墨,醒醒!”
蘇墨奮戰了許久,又流了不少血,已是疲累至極。他努力睜開眼睛,喃喃地回應着:“你,真的是你?”還未等慕容琅回答,就再次暈了過去。
慕容琅見蘇墨昏迷不醒,遂将他一把抱起,沖着禦風道:“禦風,我先帶他回去,這裏就交給你了!”
禦風已解決了兩個大漢,剩下的幾個對他來講也不在話下。他一邊玩鬧似地揮劍與幾人砍殺,一邊回應道:“主子放心,我玩過瘾了就回。”
“別忘了,還有那幾個姑娘小夥兒,一起帶回鎮上!”
“是!忘不了!”
主仆二人就像聊天似的說着話,根本不将在場的幾人放在眼裏。
“老大”和“精瘦男”見禦風越殺越狠,害怕再呆在此處只怕命就沒了,便要悄悄溜去前院駕車逃走。哪知禦風正巧卸了兩個漢子的刀,他将長刀飛擲向兩人的腿,只聽“噗”“噗”兩聲,二人的小腿接連被長刀刺穿,頓時摔在地上,疼得哭爹喊娘地滿地打滾。
慕容琅已抱着蘇墨越過後牆,落到“踏雲”之上。那三個跑出來的姑娘立在一旁,目光焦灼地看着他。剛剛慕容琅和禦風來到小章村,正愁不知道去哪裏找蘇墨,恰好遇到了驚慌求救的她們,才順利地來到此處。再晚一刻,只怕蘇墨就要被那些人生擒了。
慕容琅告訴她們在此稍等,一會兒禦風會帶她們回去,随後便頭也不回地打馬往塔旗鎮奔去。
夜已深了。大周邊境的夜空幽遠深邃,星星就像繡在幕布上的寶石一樣,閃着迷人的光亮。
月夜下,青年策馬狂奔,身前是人事不省的少年。蘇墨身上的傷口太多,好在沒有致命傷,只是有幾道較深的刀口仍在滲着血。他的面色慘白,嘴唇已毫無血色。
慕容琅輕撫了下他的臉,觸手一片冰涼,他不禁将蘇墨向懷裏攏了攏。少年的脊背緊貼着他的前胸,幽微的蘭草清香混雜着血腥味傳來,但慕容琅卻絲毫不覺嫌棄。他只想用自己的體溫,暖熱這個“蠢”透了的少年。
“踏雲”似乎明白主子心內的焦急,馬蹄飛馳,快如疾風。為防止蘇墨掉下馬去,慕容琅想用胳膊箍住他的腰,卻發現蘇墨簡直瘦得不像話,自己的胳膊繞了他的腰一圈還有富餘,根本圈不住。沒辦法,慕容琅只好再将下巴抵在蘇墨的頭上,幫着固定。
這樣的姿勢簡直比霍州那晚還要親昵,幸好蘇墨不知,否則不知又會說出什麽“好聽”的話來。慕容琅自嘲着,耳邊只有自己“砰砰”的心跳聲和“呼呼”的風聲……
一路的颠簸和後背傳來的暖意讓蘇墨漸漸醒轉。他發現自己騎在“踏雲”之上,圍攏周身的是熟悉的松香氣,而他正被人圈在懷中。感受着頭頂上那人溫熱的呼吸,他的心終于安定了下來。
蘇墨知道,此刻自己應該掙脫才對。可劫後餘生,他竟有些迷戀這一刻的美好。這種被人保護的感覺,他只在淨慈師太和乳母那裏體會過,而現下他正緊貼着慕容琅結實的胸膛,男子強健有力的心跳就響在他的耳邊,這種感覺對他而言是那麽的陌生,卻又那麽的讓人着迷。
蘇墨将身子小心翼翼地向後靠了靠。“就這一次。”他說服着自己,慢慢又閉上了眼睛……
終于回到了客棧,蘇墨的神思已恢複了清明,傷口的血也基本止住了。理智回歸,他将身子離開慕容琅,與其保持着一定的距離。慕容琅本欲将他抱下來,但蘇墨搖了搖頭,掙紮着自己下了馬。扯到傷口時,他用力緊咬牙關,始終未喊一聲疼。慕容琅看着他慢慢吞吞又頗為古怪的下馬姿勢,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慕容琅讓夥計将馬牽回馬廄,順便将馬身上的血清洗幹淨。小二見蘇墨渾身是血,慕容琅的衣袍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跡,倒也沒有多問。打架夥拼這種事在搭旗鎮簡直就是家常便飯,他們早就見怪不怪。待慕容琅陪蘇墨慢慢挪回房中,小二緊跟着就很有眼力見兒地将熱水擡了進來。
慕容琅扶着蘇墨走到浴房門口,腳步一下頓住了。
蘇墨看出了他的尴尬,對他道:“逸之兄,今晚有勞你了。你回房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的。”
“那你注意盡量不要扯到傷口。一會兒我再過來給你送些藥膏。”慕容琅叮囑着說。
“好,我會小心的。”
慕容琅走後,蘇墨咬着牙一點一點将衣衫褪去。由于傷口處的血液已經幹涸,布料被緊緊地粘在了他的皮膚上,每扯動一下,都是一陣鑽心的疼。蘇墨費了好大功夫才将衣服脫完,疼得滿頭大汗,氣都喘不勻了。
他扶着浴桶歇了一會兒,才緩緩坐了進去。浴水溫熱,蘇墨輕輕地洗着身上的髒污和血漬。他的手臂和腿上被長刀劃了數道傷痕,好在都是皮外傷,只有幾處頗重,不過休息幾天就應無大礙了。
蘇墨忽有種死裏逃生的感覺。幸而慕容琅及時出現,否則,他今夜不死也會被賣到鞑靼去。萬一被那些歹人發現自己的女兒身……他不敢想下去了。
小腹再次傳來一股絞痛,蘇墨一驚,突然想起一件事。他離開客棧時,為防止謝啓暄他們發現他行李中的束胸和月事帶,他将這些女子用的物件全都裝在了包袱內,而那個包袱被落在了小章村的院子裏!
“這可如何是好?”蘇墨犯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