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遇佳人
大理寺,壁壘森嚴,審判皆是窮兇極惡之人,審判後再由刑部複核,太子罪不至死,也不至惡,左右不過是皇上做的面子功夫,堵住百官口舌,朕都将太子送入大理寺了,你們還要說什麽?
太子入了大理寺,大理寺丞親自相迎,替他找了個相對較好的住宿,跟在太子身後笑得谄媚,“大理寺比不得其他,地方簡陋,委屈太子将就将就,若有不适只管吩咐。”
太子淡淡點頭,身後的丫鬟跟着進了屋裏,低頭用餘光掃了一眼,說簡陋也不至于,家具樸實無華,唯有一刺繡鳳凰涅屏風展得濃烈,分外出彩一些。
想來屈屈半旬,太子該不會有什麽将就不了的。丫鬟生得好看,原是在大理寺卿身旁貼心侍候的,知曉太子要來小住半旬,大理寺卿恭敬太子身份高貴,一般粗鄙的丫鬟上不得臺面,就遣了她來侍候。
丫鬟心裏惴惴不安,舉手擡足間皆小心翼翼不敢出了差錯。
大理寺丞識趣的也不久留,安排好了一切便作揖退下。屋裏只餘太子與丫鬟二人。
丫鬟倒了杯茶,低垂頭雙手捧上前去,太子閑得無事,接過茶淡然道,“擡起頭來看看。”
春江水暖,溪透泉涼,一雙眼分外清潤。
太子恍惚怔然瞬間,不想丫鬟裏也有這樣出色的人兒。
“叫什麽名?多大年紀了?”太子來了興致,絲毫不加掩藏,茶盞放到一旁漸漸冷透。
丫鬟紅着臉低聲如蚊吶,“言兮,過了年就十六了。”
言兮不是她的本名,她生在三月,父母便取了個名喚作三月,前不久被賣給大理寺丞做丫鬟,大理寺丞楊大人是個有文化的,覺得三月不雅,便賜了她言兮一名。
太子眼中彌漫笑意,嘴角輕抿,長而白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名字好聽,日後好好侍候。”
她讷讷地只會點頭,單純的模樣惹得太子大笑,伸手捏捏她嫩滑的臉頰,她臉一紅又不敢反抗,更是羞澀得不能自已。
大理寺輕松的氛圍并未暖化皇宮的冷峻,皇上聖體違和,病痛折磨得他精神奔潰,朝上人人自危,就怕一不小心波及到自己身上。
惠王鳳蒼連着幾日早朝都被皇上訓斥,在這當頭上惹了皇上的眼,大臣僅僅看着便覺心顫,連帶着也不敢與惠王走近,縱是在燕京城的大街上偶遇,也是虛虛打個探面,不敢多言。
陰沉着臉的惠王身攜餘晖回了府,羽公子便勸道,“風水輪流轉,惠王也無需郁結不滿,好好把握着風的方向,總有一日天下事你的。”
惠王面色稍緩,把着快精細的玉佩慢慢收了情緒,“羽公子說得是,風水輪流轉。”
同時親生之子,只因為生母卑賤,他也跟着被踐踏,二十幾年了,他忍辱負重,為的就是有一朝君臨天下,颠覆他的江山。
羽公子笑笑不語,後腳便向雲裳感慨,“惠王如此陰沉,你是如何能忍受的?”平日裏一言不發,關鍵時刻也一言不發,他倒是好奇起來,雲裳是如何想的。
頓了頓手中針線,雲裳輕輕瞟他一眼,才道,“你在府裏這些時候,何時見我與他相處多過一刻鐘?”
羽公子想了想,搖搖頭,記憶裏還真沒這樣的畫面。
“既然不用相處,何需忍受?”
羽公子點點頭,啧嘴輕輕感嘆。
“那你又如何忍得他那乖張的模樣?”他接着話題換了個人,雲裳一時反應不過來,乖張?誰性子乖張了?
擡頭疑惑地看向他,羽公子頓時一噎,頗為同情地搖搖頭。
“看不出啊,看不出,你還是個如此能忍的,門主性子乖張暴戾,你卻絲毫不覺。”
雲裳微微睜大眼,這才反應過來她口中乖張之人竟然是他,不可置信地瞥了他眼,“我絲毫不覺,也是因為他性子雖然冷淡了點,卻還不至乖張。”
與他相處許久,除了第一次見面留下個好殺戮的印象,餘下的日子都是安安分分的,若這都成了乖張,雲裳自覺她可能更适合這形容。
唉,羽公子長嘆一聲氣,眉眼間浮現一絲委屈,但轉念一想,又住了聲,“你能如此覺得最好,門主待你極好,你且珍惜。”
頓頓又接着道,“不月門主就将回來了,你記挂着點。”
回來雲裳自是暗地裏高興的,可特意提醒她記挂着點,裏面分明又其他意思。她想了想問道,“他生辰是在幾月?”
羽公子驀地一笑,眉眼挑起,“可不巧,剛好是他回來的那日。”
雲裳頓時語塞,現下的人說話也不能好好說了,非得拐彎抹角讓人猜來猜去,若是她不問豈不是就此罷了?
忍不住斜眼道,“那還真是巧,羽公子記得這麽清楚,莫不是對他有別的意思?”
羽公子打了個冷顫,連連擺手拒絕,起身便要離開,昨夜大雨傾盆,地上濕滑,羽公子腳下一滑,冷不防摔倒在地。
空氣冷凝。
雲裳板着臉,嘴角可疑地抽動,狀似關切地問道,“可要尋個丫頭來扶你一把?”
摔倒在地一身狼狽地人緩緩起身,勉面上尴尬不已,“無甚大礙,不用。”
說罷,一瘸一拐地離開,背影衣角處沾了一身的泥,泥上有幾片雪白花瓣,張揚着身姿肆意笑着。
身後的人便嘴角一松,笑啊笑,笑得花枝亂顫。她自小有個壞習性,秦姨娘怎麽教也沒教回來,便遇着誰摔了磕了碰了都将她帶得遠遠的,或是緊緊捂着她的嘴,就怕她樂呵過頭,笑得太過得意忘形遭了別人的揍。
逢人倒黴便笑得停不下來這個習慣,看來重生一世也并未改過。雲裳拿起針線,面上堆滿笑意,樹下濕潤的氣息黏黏糊糊,清新而好聞。
而淮秀院門外,他停下狼狽地腳步,袖裏如有千斤重,只有他自己知道,萬事面前皆能雲淡風輕的他為何而狼狽,不是跌了一跤,而是故意跌了一跤,像是做賊一般,偷偷藏下石凳旁的那只銀镯。
風吹暗香來,發絲輕揚,鼻尖卻是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