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無聲第112章鳳蒼之憂
夜間，涼涼如水，早夏的夜還殘留春日的寒，紅窗微敞，有風來迎。
萬籁俱寂之時，一盞燭燈火苗躍動，雲裳鋪開信紙，長袖挽起臂間，緩緩寫着，精致的小楷行雲流水，煞是優雅。
信中大意是問了他何時回來，事情處理得如何，以及，問了他的生辰。
雲裳将筆墨收拾規整，嘴角淺淺抿着，眼波流轉含着笑意。她對閻千墨不說了解，也能揣摩幾分。按他那沉悶的性子，若想生辰那日回來，必定是悄無聲息的絲毫不提生辰之事，待日後事情戳破，他指不定還會蹙眉不悅，一臉你怎麽能将我生辰都忘記的模樣。全然忘了是誰想要瞞下生辰之事，如此做的目的左不過是讓她愧疚罷了。
雲裳偏不如他的願，倒想看看他能如何。
第二日，一用完午膳，便是往雲青院走去。
傳話的侍衛似乎是新來的，一聽說是王妃來了，不顧王爺在書房吩咐了不讓人打擾，一臉嚴肅正經地至鳳蒼面前禀告，“王爺，惠王妃在書房外，說有事尋您。”
鳳蒼眉頭瞬間凝結不動，手中筆砰地擱下，“不是說了不讓任何人打擾嗎！”
侍衛心一顫，剛欲認罪，又聽書案後的人道，“罷了，讓她進來吧。”
侍衛松了口氣，連忙退下，到了雲裳面前語氣不免有些沮喪，倒還是規矩，“惠王妃，王爺讓您進去。”
第一次進去得如此通暢，雲裳倒是有些不習慣，又看侍衛的新面孔才釋然，不緊不慢走進去，直切正題，“王爺，妾身今日為羽公子與兩位姨娘的事而來。”
兩人早已商議好，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向惠王提過此事。
鳳蒼頭也不擡，“嗯，他跟我提過。”也不知在寫些什麽，雲裳暗自冷笑，面上依舊溫順，好脾氣地溫柔着嗓子，“那不知王爺的意見是？”
妾室之于男人就像是玩物，若是喜歡便捧在手裏好好疼着，若是不喜歡，表示扔了糟蹋了也不覺過分。因此雲裳有九分把握鳳蒼會答應，心頭倒也不怎麽忐忑。
鳳蒼聞言放下手中的筆，擡頭看向她，一雙眼冰冷得讓人心寒，“你打點打點，将她們收拾幹淨點送給羽公子。”
“妾身知道，這就下去安排。”雲裳福身欲退，卻被身後略帶遲疑的聲音牽住，“等一下。”
心下不耐，雲裳依舊笑着回頭。
“如果，我是說如果。”特意強調了如果兩字，雲裳突然來了傾聽的興趣，臉上的笑意更加溫柔。
“如果有人與你書信來往，你突然不回會有什麽理由？”
雲裳大概猜測到了他如何會這麽問，想了一會兒才道，“如果是閨中好友，應該是妾身與她生了矛盾，不想再深交。”
“不可能是太過忙碌嗎？”鳳蒼想起那個女子來去如煙，定是有許多事在忙碌的，所以不回，也不一定是因為不願理睬他。鳳蒼驕傲的性子讓他不願相信有人能無視他的真心，除了那個不識好歹的女人。
“不會。”雲裳笑得篤定，“再忙碌，三言兩語的解釋還是有時間寫的，除非是妾身不願與她聯系，若不然沒有什麽理由能使妾身久不回信。”
鳳蒼面色難看揮揮手讓她離開，雲裳轉身之際唇角微勾，如何不明白他今日的煩惱從何而來。
性子驕傲，自恃甚高的惠王鳳蒼看不起平常女子，偏偏對那神秘的翩翩姑娘生了興趣，雲裳雖與閻千墨說不與他來往，卻不能阻止她以此利用。
便在見了幾次面後，讓香孚扮作翩翩，與其書信來往，可談古論今，商議兵法，也可品茶賞詩，彈琴奏樂。
如此下來，徹底攏了惠王的心，書信不曾間斷，但近日香孚心情不大好，雲裳便欣然同意她晾着這位癡心的惠王爺。
想必剛剛又是在向翩翩姑娘寫什麽海枯石爛的情話吧，雲裳想想，還真是諷刺不已。
香孚曾問她，如何敢将紅顏閣的勢力分出一半給惠王鳳蒼，羽公子也曾問她，難不成不怕鳳蒼登上皇位後一飛沖天，無人能轄制住他，那幾年的心血豈不白費？
雲裳如何敢呢，青石小徑曲曲折折，她走得很慢，邊走邊想。
到底還是源于上輩子留下的固執，因為她親手将他推上皇位，他卻恩将仇報，這輩子便定要将他推上皇位，再狠狠推下才肯甘心。
心血白費？那決然不可能，正因他每一步都是她在推波助瀾，所以每一步下，究竟有沒有藏了其他陷阱，又有誰敢否定呢。
不過，一切似乎太便宜他了。
彎彎折折，雲裳進了淮秀院并未直入自己的屋子，從小路而進，行了約一刻鐘後到了偏院紅筝紅湘的屋子。
兩姐妹連忙起身迎接，雲裳笑笑牽了她們的手一起坐下。
“今日來是要告訴你們個好消息。”
兩姐妹互相看一眼，臉上的欣喜毫不掩藏。主子安排下的任務她們完成了有多日，這淮秀院裏也沒什麽她們存在的必要。府裏本就規矩多，也不能四處逛逛，整日裏憋得無聊，早就恨不得能回到那自由的煙花之地。
日日盼着戀着，今日總算是盼來了。
兩姐妹豎起耳朵，兩雙眼楮如出一轍亮晶晶的，盯着雲裳眼也不眨。
雲裳也不賣什麽關子，直接道，“今日你們收拾收拾幹淨，切勿留下什麽把柄，待會兒我會将領你們去見一人，你們随着他去，暫時先不要回香孚那兒，免得被人發現。”
“嗯，屬下都明白。”兩姐妹雖是興奮，也未忘了正事。只是不知道那人是誰能将她們兩人帶走，想來也是有些面子的。
在府裏帶了幾近一年，如今總算是能走了，紅湘與紅筝臨別時卻紅了眼眶，礙于有旁人在只能抹了抹眼淚恨恨道，“這些日子多謝王妃的招待，妾身永世難忘。”
旁人一聽立刻在心中腦補一場嫡妻欺壓妾室的戲碼，亂七八糟的眼神向雲裳射去，雲裳極其配合冷冷一笑，“最好是記住，要不然如何對得起本妃多月來在你們身上花費的心血？”
火藥味漸濃，羽公子順勢出來柔聲相勸，兩位姨娘哭哭啼啼倒在他的懷裏，看得人好生憐惜。馬車夫高籲一聲，馬車緩緩從王府後街使離，雲裳怔然，一場鬧劇落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