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陰謀起
愈近盛夏,燕京城蟬蟲焦躁,熱烘烘的空氣裏彌漫着不安。
自皇上病重而太子未能及時趕到後,皇上愈發不信任太子,派人查明當日情況,更是氣得兩撇胡子亂翹。
話說大理寺就在京中,燕京城雖不小,卻也大不了哪兒去,左右不過是半個時辰的功夫,可太子硬是第二日淩晨才進宮,分明是被些事拖住了腳步。
皇上生疑,派去大理寺的探子回來禀報。原來自太子進了大理寺以後,日子與不但與清苦搭不上邊,反倒是金窩藏嬌,養了個如花似玉的美人日日寵着。
兩人你侬我侬在大理寺早已不是什麽秘密,傳言太子格外寵着那本該是貼身丫鬟的女子,不過是幾日的功夫,竟隐隐有帶回府中的打算。
不想臨近回府的日子,那名為言兮的女子突發惡疾,口不進食,日夜昏厥,面色慘白,恍然若神歸一方。恰逢此時宮中魏後傳來口信,說是皇上病重,速回宮內侍疾。
太子在美人與聖上之間幾度徘徊,當一顆心偏向于回宮時,卻突聞美人病危,今夜的情況生死攸關。
瞬時,再多的考量斟酌都煙消雲散,太子只覺人生漫漫,總有做一件明知是錯的事,然後證明他曾熱血,也曾男兒氣概。
他這廂是熱血氣概,皇上卻是拍案震怒,徐公公連忙在一旁跪下,抖着嗓子勸道,“皇上,太子有錯,卻不該勞您震怒傷身,事已至此,還望您多保重。”
初聽聞此事,徐公公也不知該是惋惜或是憤怒,畢竟他自小跟在皇上身邊,皇上寵愛太子,他也多有憐惜。
太子自小才能出衆,雖惠王更勝一籌,但在身份上卻是萬萬不能比及,是以太子從出生到現在,一路順風順水。
他見過皇上最寵愛太子的時候,可謂是後宮也沒了顏色。
那時太子剛及六歲,尚是懵懂之年,雖是懵懂,又常做着暖心窩的稚行,記得那年,使臣上貢,其中有一種梅子,格外酸甜解暑。
皇上因分外酷暑,便是對這種梅子喜愛非常,各宮分下去的也就沒多少,各宮的主子也是當寶貝一般恨不得藏着吃。
唯獨太子卻是不同,下學後捧着一食盒,小小的身子跑起來格外讨人喜愛,就在散朝之時,跑到皇上面前,咧嘴笑着,“父皇,這個梅子好吃。”
高高在上的皇上心甘情願地蹲下,眉眼間笑意縱橫,摸着他的小腦袋,“什麽東西?既然好吃卓兒何不留着自己吃?”
六歲小兒就在衆多太監宮女面前,抿嘴搖頭道,“兒臣吃着好吃,便想父皇也嘗嘗這樣的味道,就像是父皇送給兒臣好多寶貝,兒臣也想将自己的寶貝送你。”
堪堪是這樣純真無邪的話,将皇上的心融成一攤軟泥,在以後得日子裏,護着他,縱容他……
而今,又是大大不同了。
徐公公抹抹眼淚,只聽那道熟悉而蒼老的聲音響起,“保重,朕願保他平安,護他無憂,給他留下一太平盛世,他卻是不願,不再看重,連區區一丫鬟,都能擾他恪守孝道之心。”
短短幾句話,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有些事情,早已初見端倪,他不願意承認,總想再給他些機會,畢竟是養了二十幾年的孩子,他投入的心血過多,不舍,就像割自己的肉一般,他懼痛,所以不敢。
皇上真真老了,幾句話後已是疲累,他拖着乏軟的身子,漸行漸遠。
于其子惠王鳳蒼,他不出一言,而手心灼熱,掀掌一看,卻是玲珑檀香楠木佛串。
淮秀院,夏日灼灼,天邊鋪開一張熱鐵,将人翻來覆去的煎熬。
梨花樹下,一枝枝花兒困夏般打着晌午的盹兒,樹下一貴妃椅,椅上躺着一美人,身旁蒲扇輕搖,連生起的風也是暖暖燥人。
羽公子又訪惠王府,與鳳蒼談過正事,自然也是念叨着淮秀院中的惠王妃雲裳。
雲裳把着團扇,揮退四周丫鬟,淡淡地瞥了眼頭頂上純白無暇的梨花片。
花片間隙間,隐隐可見一角青色。
“下來吧,也不知你什麽時候有了這般雅興,好端端的椅子不坐,卻是上樹裝什麽浪蕩雅士?”
此言一出,樹上動靜突起,不過片刻。自樹間躍下一人,衣裳如青湖潋灩,在晴光下愈發顯得氣質卓絕,炎炎夏日,絲毫不見他半絲狼狽。
雲裳收了扇抵在下颌,玉白的肌膚,脆生生的白,白得透亮。眼眸如蘇,挑眉瞧着他,笑而不語。
羽公子拍去身上的樹葉,輕咳幾聲在她對面坐下。
“雅士算不上,倒是辣手毀了別人的好姻緣。”他撐開折扇,有一下每一下地輕晃着,雲裳不覺他是苦熱,更像是沒事閑着。
不過毀姻緣?雲裳坐直身子,拄着下巴望他。
羽公子見她來了興趣,才慢慢道來,“那太子已承諾言兮接她入府,雖當不得太子妃妃側妃之位,但小妾的分位也是能給的,我看那言兮分明有向往之意,可不就是毀了一段好姻緣。”
這倒是出乎了雲裳的意料之外,言兮能在短時間內獲得太子傾心,自然是看了某些見不得光的手段。
言兮明知那迷人心智的藥效過後,太子定會恨她入骨,怎麽還會生出向往之意。
明知行不得,卻偏向虎山行。
“不要讓她壞事。”雲裳不擔心有人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只怕因一人之舉,而滿盤皆輸。
羽公子沉默一瞬,他何嘗不知姑息養奸,“所以以防萬一,我已将她連夜送出燕京城,正一路向北而去,不過一月,應該就到了北漠。”
“去北漠做甚?”秀眉微蹙,雲裳并不願與北漠有所沾染,偏偏重生而來,北漠二字出現的次數格外多了些。
北漠,她甚是不喜。
“并沒其他想法,只是北漠路途遙遠,就算她所動作,也不能如何。”
雲裳點點頭,算是接受這個理由。但……怎麽偏偏是北漠,如若她沒記錯,外界傳言這位天下首富也正是北漠之人吧。
心下起疑,不免想到他的主子是閻千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