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他回家
雖然在森林裏像是待了許久,可是出來月亮才爬上樹梢。
車夫還在等着我,我急忙把顧堯抱上馬車。
我喚了好多聲,顧堯都沒醒。
我檢查了一下顧堯的身體,沒有外傷,只是裙子短了一截,袖邊蜷着,像是被火燒過一樣,也不知道他遭遇了什麽。
“怎麽辦?”我無助地望向小黑。
“看起來有人不想他醒。”
我想到這人可能是顏蓁,可是按理說那天冒犯的人是我,不應該這樣對我嗎,為什麽要這樣對顧堯?
“顧堯,你醒過來好不好?”
我握着顧堯的手擔憂望着他。
聽見女孩兒的呼喚,罩住男子的黑影鑽進男子的胸口。
我的手突然被握了握,是懷裏的顧堯。
顧堯醒過來了!
“小七……”
顧堯努力沖我笑了笑。不一會兒,他的笑容斂住了,滿臉愧疚地看着我。
“宿主沒抓住顏蓁,害小七不能出去。”
我搖了搖頭,我當時只是想要顧堯出去罷了。
“不重要,你沒事兒就好。”
小黑拉長了身子而後彎腰湊在我眼前∶“媳婦找到了,可不能再丢了。”
我點點頭,可不能再丢了。
顧堯仰臉望着我,眼神逐漸變得迷茫。
我有些不安道∶“怎麽了?”
顧堯迅速搖了搖頭。
顧堯的角色名叫裴姚,角色設定為裴家賣去給年近七十的富紳當小妾的女孩兒,不想就這樣度過一生的裴姚在出嫁的時候設法從花轎上逃了出來。
裴姚躲來躲去,躲到濟州,遇到江斂來到江斂身邊才終于停止四處躲躲藏藏的生活,兩人逐漸交心感情升溫終成佳偶。
我告訴顧堯一些江斂的情況,江斂與嬷嬷和保镖同住,他們可能會對裴姚的來歷産生疑惑,我們于是商量了一個好的說辭。
除外,還有尤其重要的一件事∶這個家裏不再只有我跟顧堯,我們不能再像以往一樣親密,不能随意摟摟抱抱,必須遵守這裏的禮節,不能逾矩,否則對別人眼睛不好。
顧堯聽罷,立即将我抱緊了,仰着臉,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怎麽了?”我顫巍巍問,我總是對顧堯這樣的目光沒有任何抵抗力。
懷裏的顧堯挺了挺腰身,将他的唇往我的唇上湊,之後我的腦子便一片空白,直到馬車颠簸了一下,我才回過神來。
顧堯一臉被狠狠冒犯了的模樣,手指局促地放在我的胸口,身體僵硬地像一只被捏住了後頸的小狗。
我迅速掃了一眼,恍然間意識到顧堯這樣是因為我,腦子霎時亂成一團,臉上的表情驚愕不已。
什麽情況?這江斂的身體根本不受我控制!
我慌亂松開攬着顧堯的手,坐在位置上抖了抖腿,一會兒将手攤着放在腿上,一會兒捏着,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我心裏才平靜。
我掀開簾子,一眼望去,江斂住處的燈籠已經挂上了。
“馬上到了~”我同顧堯說了一聲,之後立即挪開自己的視線。
顧堯垂着頭默默點了點頭。
馬車停到江斂的住處停了下來。
“公子,到了。”
我從位置上起身,走去顧堯身邊準備攙扶他下馬車,腳突然動不了了。
小黑突然飛到我面前,念了一段話∶[裴姚無處可逃,瞧見路邊停着一輛馬車,那車夫在一旁喂馬,那些人馬上就抓到她了,管不了三七二十一,裴姚直接躲了上去。
裴姚怕自己被發現只能屏着呼吸。
久許,裴姚才将簾子拉開一道縫隙,眼看着那些人走遠了,她才吐出一口氣。
當她準備下馬車的時候,簾子突然被掀開了,一位身高挺拔,面若冠玉的男子映入她的眼簾。
男子望着她,什麽話也沒說,緩緩将簾子放下。
謝家派出的人拿着裴姚的畫像四處找人,找了那麽久連個人影都沒瞧見,這些人早已失了耐心,遂将任何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掀開看看。
“見過這個人沒有?”那些人把畫拿到江斂眼前問他。
裴姚蜷縮着不敢出去。
“這畫中人我見過,我記得她往那邊去了。”
“快追!”
幾個人互相示意,騎着馬往男子所指的方向奔。
簾子重又被人掀開,裴姚怯怕地擡起頭,卻見江斂沖她莞爾一笑∶“姑娘莫怕,那些人已經離開了。”
過了許久,裴姚才緩過神來道了聲謝∶“多謝公子相救。”
“公子,可以啓程了。”車夫在外頭叫了一聲。
“不知姑娘有何打算?”
“去雍州找江雪吟。”
“江雪吟?”
江斂驀地一驚。
裴姚點頭,向江斂述了一路上所見所聞,無家可歸的女子會去尋求江雪吟的幫助。
“不瞞姑娘,江雪吟與在下正是親姊妹。”
江斂近日正巧要回家一趟,于是邀裴姚同自己一起。當然,她也可以獨自一人前去。
裴姚一路跌跌撞撞,怕自己稍一不注意讓謝家的人發現,從而被抓回去,又見江斂說得誠懇,之前還幫了她,于是央求江斂帶她一起去見見江雪吟。
江斂二話不說便答應了。
[了解眼前江斂的身份,裴姚心裏不再忐忑,好不容易擺脫那些人,馬車颠簸了一路,裴姚心裏卻不甚颠簸。]
馬車停在小宅前,江斂先一步下了馬車,裴姚心裏開始忐忑,忙掀開簾子跟着出去,卻見一只手橫着擱在她身前,裴姚擡眼便望見那雙柔和至極的眼,少年莞爾一笑,牽她走下馬車。
裴姚小心翼翼将手搭上少年的手,低啞道了聲謝。
裴姚記着這晚的月亮特別亮,亮得她能夠看清腳下的路,看清熒紅的燈籠,以及少年希冀的笑臉。
皎皎月光從裴姚身上退下,她朝着更光亮的地方去了。]
小黑說這是游戲裏的劇情,我和顧堯必須照做。鑒于之前的情節已經過了,我們就從下馬車開始。
小黑說游戲方能記錄的只是劇情的相關部分,我們只有過一遍劇情,才會有回憶。
小黑這樣做是為了造就一段我和顧堯共同的美好回憶,可這種記憶真的會美好嗎?我不尴尬就不錯了。
小黑見強迫我倆沒用,就把實話告訴我們,原來它們助手有考核,只有玩家的參與度達到設定值,考核才算成功。
看在它助我找到顧堯的份上,這個忙我幫了。
我按照小黑說的劇情做出相應的舉動。
我先一步走下馬車,向顧堯伸出我的手準備牽他。
顧堯見我走了,急忙跟着我出來,卻不想我就在這外頭等着他。
顧堯擡眼望着我,眼裏的驚惶漸退,小心翼翼把手交給我。
劇情本該是這樣的,哪知顧堯望向我的時候,原本白淨的臉蛋上抹上兩團腮紅,紅得我沒法直視。
我強忍着笑意問小黑怎麽回事兒。
小黑解釋說,這裏裴姚悄悄臉紅了。
它管這叫悄悄?
何況這樣的臉紅根本無法叫人難以察覺。
我剛樂完,下一秒就輪到我了。
[江斂眸子裏仿若裝着揉碎的星。]
小黑為了還原情節,硬要我帶上有星星的美瞳。
不得不佩服它的理解力,難怪他的考核總不合格。
總算折騰完了,我領着顧堯回家。
江斂的小宅很是亮堂,恐是嬷嬷他們怕他回家看不見路。
我輕扣了下門,不一會兒,門被人從裏頭打開,一個籠着輕盈薄紗的女子站在門口。
女子低垂着眼,模樣有些害羞。
“小七,這位是?”顧堯十分困惑。
我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這莫不是江斂某個姊妹?
“姑娘,請問你……”
“姑娘?”
女子哼笑了聲,随即瞥向我身後的顧堯,臉色驟然怒了。
“江斂,你好大膽子,才幾日不見,竟背着我與其他女子厮混,你可是有妻室的,怎可做出此等違背天理之事?”
女子說完,便氣沖沖的把門又關上了。
我一下懵了,什麽妻室?這女子的身份也太奇怪了,我為什麽連自己家都回不了啊?
顧堯也一臉困惑的看着我。
迫于無奈,我只能尋求小黑的幫助。
小黑打了聲呵欠,困頓望着我和顧堯∶“怎麽了?喲嚯嚯,你倆怎麽還在屋外頭?小情侶還有事情沒忙完呢?”
一個鬼魂怎麽那麽八卦?
“方才有位姑娘自稱是江斂的妻室還不要我們進屋,所以想問問你是怎麽一回事兒?”
小黑聽罷,立即飛到我頭頂∶“你欠下的風流債呗,我告訴你,我們這游戲,不管你交往過多少人,全都給你抖得清清楚楚。她說是你妻妾,說明你現實裏真有那麽一位夫人,你都有夫人了,你還撩人家小姑娘,啊呸呸呸,渣滓!”
小黑憤憤說完,将自己的身體彭成了一個大拳頭,準備捶我。
我怎麽聽不明白,現實裏我哪來的夫人,我明明一從總部出來,就一直跟着顧堯好嗎?
顧堯擔憂問小黑∶“是不是弄錯了?”
“不可能有錯,我們游戲數據精準得很,絕不可能。”
它又跟顧堯說∶“小漂亮,趁着現在他的真面目被揭穿了,你趕緊走,只要我把他嘴縫上,沒人知道你當過小三。”
一派胡言!
小黑一看就是這種事情見多了,逮着個尾巴就以為是條麒麟,結果腦補出個四不像。
“你閉嘴!再敢多說一句……”我捏緊拳頭往樹上揍了一拳,樹葉紛紛掉落下來。
“你高危……我也不怕你……”它開始哆哆嗦嗦,飛到顧堯身邊。
小黑飛到顧堯面前貼了貼他的額頭∶“小漂亮,你先等我去搬個救兵。我一定會幫你擺脫魔掌的。”
我現在嚴重懷疑小黑在占顧堯便宜,我甚至懷疑它如此污蔑我是想撬我牆角,可是小黑一溜煙就跑了,我根本來不及質問。
“這麽胡扯的話誰信啊?”
我撇了撇嘴滿臉不悅,低聲暗罵了小黑八百遍。
遠處投來一道哀怨的目光,我望過去時,顧堯已經垂下眼睫,整個人籠罩在黑暗裏頭,讓人看不清神色。
他這是什麽表情?
這種鬼話他也信?
我疾步走去顧堯身邊∶“你幹嘛……這樣看着我?”
“小七……”
顧堯擡起頭來,眼裏除了擔憂還有祈求。
顧堯這就不相信我了?
顏蓁說顧堯安全感很低,所以無法完全信任人。
可是我們都在一起快三年了,一起吃喝一起睡,養條狗也該熟絡了,難道他連狗都不如?到底為什麽不信任我?我有那麽不靠譜嗎?
我有些悶悶不樂,但為了不讓顧堯察覺,努力裝沒看見,裝作不在乎。
這女子是什麽情況才是我現在最應該弄清楚的。
我又走到門前輕扣了下門環。這次開門的卻不是那個女子,而是一個稚嫩的少年。
“哥!”少年見着我頓時喜笑顏開。
這聲哥,讓我立即知道了少年的身份,江斂有個弟弟,名叫江照,是江思寧在外與人一夜情所生的孩子。
江照母親年紀輕輕便染病死了,剩下江照孤苦無依,江照走投無路只好投靠江家。
江家嫌他生母身份低賤,也怕把他留在江家,江斂的母親楚瓊秀——江思寧唯一的妻覺得委屈,就想拿些銀兩打發他走。
最後楚母看他年紀小,心軟了才把他收進府裏。
“哥,你快進來。”江照迫不及待請我進去。
我看了看顧堯,他仍舊站在原地,眼裏似有期盼,我便走過去牽住他的手,把他帶進屋裏。
“哥,這位姑娘是?”江照臉上的笑容收住了,轉而變成不盡的疑惑。
我笑了笑,把顧堯想要收回的手握緊了。
“裴姚,你嫂嫂。”
江照迅速把門關上跟了過來。
顧堯的瞳孔驀然瞪大了,他支支吾吾問我∶“小七,我們剛剛商量的不是……”
“我向來喜歡想一出是一出,你現在才知道嗎?”
顧堯被我問得啞口無言。
我停下來腳步,将另一只空手舉起來對着天地發誓∶“我,江斂,今日對裴姚姑娘一見鐘情,愛慕之至,故而立下誓言,此生非姚姑娘不娶,若今後有幸與其結為夫妻,必竭我所能只寵他愛他一人,如有違背天誅地滅,望天地為鑒。”
我剛發完誓,天上應了個響雷。
[誓言生效,請玩家嚴格遵守自己的誓言]
小黑跑來說了一通,不是搬救兵去了嗎?果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這下行了嗎,堯、姑、娘?”我故意做了停頓。
顧堯愣愣看着我,說不出話來。
我和顧堯之前的氣氛有些微妙,江斂于是走在我們中間。
“哥,忙活了一天了快去洗個澡吧,柴火已經加上了。”
這弟弟也太懂事了。
顧堯還愣着,我拉着江照走去一旁。
“你什麽時候過來的?怎麽都不提前寫封書信告訴一聲?早知道你要來,我該準備些東西招待你的。”
我有些惋惜看着江照,江照生得貌美,看着可親切了,與江斂不愧是親兄弟。
江照抿了抿唇,望着我的眼裏帶着些困惑。
也許他們兄弟之間早就達成某種默契,我這樣倒是顯得與他關系生疏了。
我于是咳嗽了聲∶“今日晚了,有什麽事明日再說,我洗了澡便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
江照仍舊有些愣,久許他才哦了一聲。
我領着顧堯到了江斂平日泡澡的屋子,這個屋子裏有個偌大的水池,不得不感慨他這求學的日子過得也太舒坦了。
我讓顧堯先泡着,之後去準備他要穿的衣裳。
嬷嬷這時候睡了,我不好叫醒她,幹脆讓顧堯先穿我的衣服好了。
我回房間找衣服的時候,無意間發現床上有個包袱,也不知是不是嬷嬷為我收拾的,正要将包袱打開時,江照突然走了進來,他手裏抱着幾身衣裳。
“哥,你的衣服我替你收了來。”說完,他就把衣服遞給我,然後将包袱拿到自己手邊。
我接過衣服一看,是我的,怕顧堯穿着我的衣服會拖地,我就用剪刀裁了一截,之後便急匆匆抱着衣服下樓去。
“哥……”
少年本想說什麽,可看着男子急匆匆的背影,未出口的話落回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