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适得其反
衛彩試圖提及她兄長讓南宮冥心軟,但她不知,疆場之上,殺人不眨眼的攝政王,怎麽會因為她虛僞的委屈可憐而心軟。反之,是厭惡。
屋外響起規律的扣門聲,雲裳潛意識中相信他,是以也沒細問衛風留給衛彩的東西為何會在他的書房,聽見扣門聲,便應了聲。
緋月在門外問着話,嗓音較往日更輕,似乎怕擾了屋裏的人,食指彎曲,放在紅木門上,偏耳附于門上,“王爺,王妃,可以用膳了。”
今日人多,羽、陳忠等人皆是親信,也不必避嫌,梨花圓木桌上格外安靜,菜品豐富,卻無人動筷。
南宮冥于上座,雲裳在其身側,她若無其事地打量了一周,客氣地道,“衛彩姑娘今日便要走了,今日這一頓,也算是為她踐行,諸位便不用拘謹,放開了才好。”
話雖是這般說,座下的人卻臉皮緊繃,忐忑不已。衛彩是什麽身份,攝政王與王妃又是什麽樣的身份,哪有為她踐行之理,他們願意扒着、縱着衛彩,卻與攝政王無關。
在他們看來,衛風之死,于他們護人不當,而于攝政王,則是衛風之責。
況且他們上桌也是不該,尊卑有別,雖在營中可以随意一些,但如今是在汴京城中,規矩是萬萬不能廢的。
幾人忐忐忑忑,也不敢動筷,如坐針氈,怎麽也不得安生,南宮冥淡淡瞥了眼座下的人,拿起了碗筷,“都吃吧。”
陳忠憋足氣剛要自請下桌,驀然南宮冥一句話,天大的氣也洩成了一張焉嗒嗒的空皮囊,垂頭開吃。
畢竟都是些粗漢子,開了胃,便不再顧及那些,筷子翻飛,不大會兒桌上的菜便去了大半,雲裳看得有趣,臉上也是帶笑。
貌似一頓飯用得歡暢,實則人們下意識忽略了一人,衛彩可憐巴巴地窩在一角,筷子扒拉着碗裏的飯,一粒一粒地往嘴裏塞,也不去夾菜,讓人看得也覺難以下咽。
索性便是不看她了,待飯畢,才換了地方,也不休息,陳忠拎着丫鬟們收拾好的行囊,行至府門前與人告別。
他滿面通紅,激動得眼眶通紅,七尺壯漢,顫顫巍巍地說不清話,“王爺,您放心,屬下一定将衛彩完好無損地送到兄弟家中。”
王爺來親送他們了啊!陳忠激動,激動得手麻酥酥的,想當初大殺四方之時,縱是領兵攻城之人,也不曾得王爺親送,這等殊榮,如今卻落在了他身上。
南宮冥輕瞥了眼他,又淡淡看了眼滿面興色的某人,胸腔裏堵了口氣。
她為什麽要來送陳忠?驀地,眉頭又緊蹙:豈有此理!還敢眼巴巴地看着他!
“咳咳!”攝政王重重咳了兩聲,換回了某人的注意,清亮的眼瞧着他,疑惑多餘關切,攝政王義正言辭擺出架子,“天色尚早,也不用想着在京中留一天,即刻啓程。”
陳忠本應了衛彩的請求,帶她在京中暫住一夜,明日一早啓程,到了晚上差不多正能到達他兄弟家中,現在王爺發了話,卻是不行了。
他雙手抱拳,雙目鐵然,聲震環宇,悲憤而壯然,“遵命!”
衆人虎軀一震,無臉再看他,不過是送個人,怎麽有這般澎湃的情緒。算了,也能理解他,怕是被王爺親自相送這舉動刺激得不正常了。
雲裳也捂嘴笑,有趣極了。
而他們在笑,卻愈發惹得某人暗恨,牙齒緊咬,雙手握拳,半晌,才松了手,緩了齒,眼角帶淚。
她特意行至衆人中央,福身行禮,滿目凄然,“衛彩給王爺、王妃道別了。”
她知道,她不可能走,既然緩兵之計不行,那也休怪她蠻橫無理。
南宮冥不願說話,冷冷地別着臉,雲裳看起來也很是冷漠,擡了擡手示意她起身。
又漫不經心地道,“衛彩姑娘好走。”
面上不動聲色,雲裳眸裏卻有着淺淺的期待。太久了,自從到了北漠,除了董太後,來惹她的人實在太少了。還好,她來了,在這無聊的時間裏,偶爾的刺激很是令人期待。
希望她能不負她執意要送她的那份心思,雲裳淡淡一語後,面上冷然。
衛彩姑娘話很多,讓她好走她也不走,又期期艾艾地掉起了淚珠,“王妃待人和善,衛彩沒有親人,如今受了您照拂,真是感觸頗深。”
她捏着帕子揩了揩眼角的淚,似乎覺得這般不好,又強顏歡笑道,“衛彩不好,不該惹在王妃面前傷心,惹您不快的。”
呵呵,雲裳實在讨厭這般做作的人,直言道,“衛彩姑娘太過小家子氣了,本妃向來心寬,縱使你在本妃面前哭塌了山,本妃也不會心生不快的,更何況是掉幾滴眼淚,你多想了。”
衛彩一怔,一時無言。秉持着先賢的教誨,以及皇家至高無上的尊貴,知書達理身份嬌貴的小姐夫人們,一言一行皆是範本,與人和善,不争口舌,不管私底下有怎樣的龌龊矛盾,表面上必定是和和氣氣一片,你傷心掉淚,她便同情安撫。
可是……攝政王妃似乎不在乎面子。
是以淚水掉得更是歡快,她捂着嘴嗚嗚地哭泣,半晌不見人上前安慰,才可憐兮兮地道,“衛彩自小沒了爹娘,後來兄長也沒了,是以教養有虧,還請王妃責罰。”
又是娘親沒了,兄長沒了,她時時刻刻在提醒着衆人:我的兄長,死了!
陳忠當即心下不忍,剛欲開口,卻被含着刀尖子的視線阻止,剛毅的唇一抿,腳向後退回。
“責罰倒不用,畢竟你也快離開了,但不罰又恐你心裏難安……”為難地蹙了眉,雲裳打量了她許久,“不如,你與攝政王府道個歉,在府中多年,卻無人好好教導于你,以至于教-養-有-虧。”
她沒了爹娘兄長之時,已然是十幾歲的年齡了,該學該懂的,同歲人早已清楚,偏偏就她,不懂,不會。
如今已是二十有八的人,如何有臉說出這般的話,行為舉止,還當不住她身邊的緋月!
今日這般絮絮叨叨的,擺明了就是不肯走,說什麽在京中暫留一日,怕是也只有陳忠等人信她,明眼人誰不知那是無賴拖延之舉。
暫留一日,呵,恐那一日複一日,留下的就是禍患。
“衛彩姑娘覺得如何?”她冷着聲,威嚴顯露,毫不亞于董太妃等人,衛彩一顫,随後羞辱之感漲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