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 幸姑為了娘家的事情,可謂是操碎了心。外面傳得那樣難聽,且如今這樁醜聞早已是家喻戶曉了。想要事情有所轉機, 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幸姑自然是相信自己父親的, 可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娘家人卻一直沒有動作,她心中焦慮的同時, 不免也有些懷疑了。
若當初, 父親是被奸人所陷害的呢?
恰逢這時,宮裏又傳了旨意來, 宣趙王進宮, 幸姑不免又要往不好的地方去想。
趙王自然明白妻子的心, 這些日子來, 妻子為了霍家的事操心, 他是瞧在眼裏的。他也跟着着急,也試圖想過法子, 但是當事人都無動于衷, 他辦事的時候, 不免就少了幾分底氣。
這會子,接了聖旨後, 趙王道:“父皇召見本王入宮,可說了何事?”
前來宣旨的是一位年歲很輕的公公, 他笑着說:“回殿下的話, 奴才不知。”但話鋒又一轉, “不過,今兒下午的時候,陛下好像微服出宮去了。我師父還有高大統領跟着,去哪兒了,奴才不知道。不過,陛下一回宮,就宣旨召見諸位王爺進宮。”
“也召見了幾位皇兄?”趙王輕聲反問。
那小公公打千兒:“是。”
又說:“誠王忠王齊王,還有殿下您,甚至下頭的幾位皇子,陛下都召見了。”
趙王略沉默一瞬,而後沖小公公說:“本王知道了。公公稍候片刻,本王去換身衣裳再進宮見父皇。”說罷,喚了一旁候着的王府大太監總管,吩咐他,“好茶招待着。”
自始至終,孟側妃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
見接完聖旨了,孟側妃俯身朝趙王請安道:“殿下,妾身先回了。”
趙王如今對孟側妃,也是客氣而又疏遠的。不會冷落,但也不會再如從前那般一顆心挂在她身上。待她,他會給她應有的尊重跟吃穿用度,讓她在王府裏過安靜日子,但是卻絕對不會再把自己的心放在她身上。
“側妃回吧。”趙王回應完孟側妃,又吩咐側妃身邊的丫鬟們,“好好照顧側妃跟大小姐,若是有什麽需求,只管找瑞公公。”
瑞公公,是趙王府的大太監總管,是打小便伺候在趙王身邊的。
孟側妃擡眸看了眼趙王,沒說話,只是又一福身子,轉身離開了。
“走吧。”趙王攬着幸姑肩膀,兩人一道往幸姑院子去。
幸姑心內焦急如焚,只慌亂說:“也不知道,陛下這會兒喚您去,所為何事。”
趙王立在床前,站定不動,雙手撐開,讓丫鬟們替他更衣。聞聲,則側頭看去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你也不必着急。”
幸姑走過來道:“我也有些日子沒進宮去給貴妃娘娘請安了,不如正好這會兒随殿下一道進宮去。”
趙王已穿戴好,揮手遣退了房裏的人,只将雙手搭在幸姑肩膀上,認真說:“你現在這個樣子,不适合去任何地方。聽我的,你就呆在家裏,有任何事情,我會告訴你。”
幸姑想了想,覺得丈夫說的對,只能點點頭應下。
趙王攬過幸姑來,在她額頭親了一下。幸姑艱難扯了下嘴角,沖他笑笑。
趙王轉身離開,幸姑望着他越發挺拔的高大背影,一時間有些走神。
不知道此刻宮裏發生了什麽,她只能等。但只幹等着又着急,于是幸姑讓陪嫁的章嬷嬷打發了人去娘家問了一聲情況。同時,也算是給娘家人打了招呼。
趙王是最後一個進勤政殿的,進去的時候,三位兄長包括幾個弟弟都已經在了。
趙王急匆匆走入殿內去,望到殿內站着那麽多人後,稍稍一駐足。之後,又繼續大步走過去,請安道:“兒臣見過父皇。”
“老四也來了,人齊了。”敬宗說。
幾個小的皇子根本不知道怎麽回事,相互望望,都是一臉的狀況外。四大親王則是大多心中有數,想着,此番父皇喚皇子們進宮來,想必是要找他們商議近來鬧得滿城風雨的霍家兄妹的事兒。
此事是忠王一手謀劃好的,若是讨賞,忠王自是頭一人。
于是,忠王率先抱手說:“父皇,您喚兒臣等前來,到底所為何事?”
敬宗眯眼睇着他,語氣不鹹不淡問:“老二覺得是什麽事?”
“這……”忠王自然是聽出了父皇語氣中的不喜,而這種不喜,似乎是針對自己的,忠王一時間有些懵,拿捏不準到底什麽意思,只能将态度放得十分恭敬,回話道,“兒臣愚鈍,還請父皇明示。”
敬宗此刻心中對忠王諸多意見,根本懶得與他多說一句話,只看向別的皇子道:“你們呢?”
諸皇子相互望望,皆一副并不知情的模樣。
“老四,你說。”敬宗索性點了名。
趙王是心直口快的,有什麽說什麽:“父皇,此番召見兒臣等,可是為了近來傳得滿城風雨的霍家那事兒?”
趙王是真心關心霍家,所以,此番也沒那閑功夫兜圈子。只想着要知道事情真相,或者,有問題趕緊解決問題。
趙王的坦誠,倒是讓敬宗心中多少舒暢了點,他點頭道:“正是。”
因為有方才陛下的震懾,此番忠王不敢說話了。忠王老實着不說話,敬宗卻偏又朝他望去,望得忠王心裏發慌,總有一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敬宗道:“這些日子,到底是誰在外頭散播謠言,胡言亂語?”
殿內瞬間一片安靜。
忠王自是不傻的,想着母妃定然已經在父皇面前說過此事。父皇既知道是自己,卻還這樣問,想來是希望自己主動站出來的。
于是,忠王只短暫一番思慮後,便站了出來,道:“回父皇,是……兒臣。”
見忠王敢作敢當,還算有些擔當,敬宗語氣才稍稍好了些:“瞧你做的那些事!”
忠王徹底明白過來,這回怕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腳了。
于是,他一撩袍角便跪了下來,拱手道:“兒臣知錯。”
“你知錯?你可知道你錯在哪裏?”
忠王其實想不通自己錯在哪裏,但心裏也明白,肯定是錯在辦霍家這事兒上。
忠王額頭已經漸漸冒出虛汗來:“錯在……錯在兒臣不該擅自做主。不管做什麽事,都該事先與父皇商量。”
“你錯在不該擅自揣度聖心!”敬宗肅着臉,威嚴十足,數落忠王的同時,也在敲打別的皇子,“你們私下裏的那些勾心鬥角,別以為朕都不知道!”
陛下震怒,諸皇子惶恐,都趕緊跪了下來。
“父皇息怒,兒臣等知錯。”
敬宗這才說:“霍家滿門忠烈,霍老侯爺更是一心報國赤膽忠心,當初也是戰死在疆場上的。如今這才幾年?就容你們大張旗鼓诟病于他……還兄妹?誰告訴你們那位霍伯夫人是霍家老三的妹妹的?”
“就憑你從潤州帶回來的那個所謂證人?”敬宗手指着忠王。
忠王額頭滴汗,內心惶恐,道:“兒臣……兒臣也是……”
“也是什麽?”
“兒臣……”忠王完全未有料到事情會是這樣,所以,有些措手不及。
敬宗則說:“當年朕初被太上皇冊封為儲君,朕的弟兄們,如豺狼般環視在四周。有一年朕奉太上皇的命微服去潤州辦差,你們的魏王皇叔私下暗算于朕,這才有了當年潤州的那一場所謂風流韻事。霍卿為護朕名聲,便私下攬了這事兒來。霍卿原是功臣,如今,卻叫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弄臭了名聲,你自己說說看,你該怎麽收場?”
大殿之內鴉雀無聲,所有皇子,都是面露訝然。
這種時候,自然是誰也不敢說話的。
忠王更是瑟瑟發抖,只在撐着身子跪着罷了。
“兒臣……兒臣有罪。”忠王匍匐在地,行了大禮。
敬宗卻不理忠王,只挑了齊王問:“老三,你說該怎麽處置老二。”
齊王不緩不急抱手道:“回父皇,臣以為……二哥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敬宗冷哼,“不是故意的都能将事情辦成這樣,若是故意,指不定怎麽讓朕下不來臺。”
忠王匍匐在地,頭上臉上的汗大顆大顆滴落,他軟着身子,心更是似要跳出來一般。
很快,敬宗降罪道:“忠王侮蔑功臣,更有鼓動人心之嫌疑,故,降為二等郡王。另,罰閉門思過一個月,若無朕的旨意,誰也不許去看他。”
“是。”忠王聲音輕顫,“兒臣領旨。”
敬宗又道:“身為兄弟,明知忠王行為不妥,卻不及時加以制止,其心可誅。誠王齊王趙王,三日內,各呈一份請罪書上來。若是再有下次,朕定不輕饒。”
“兒臣等領旨。”諸王齊聲回應。
“都下去吧。”
諸王起身,告了辭正要退下,趙王卻突然問:“父皇,兒臣方才聽得有些不太明白……”他說,“父皇的意思是……霍伯夫人,是兒臣等的親妹妹?”
敬宗虎着臉瞪着他,趙王卻一心求個準确答案,目光絲毫不退讓半分。
殿內,又是一陣令人窒息般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