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離開小鎮
其實他哪知道他們即将去的地方有沒有戲臺,但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是個居無定所被養母追殺的可憐孩子,便想當然的回答了他。
小孩好糊弄,聽了他的話只是羨慕,并不懷疑,他又聽南宮浩抱怨想在這兒多留幾日,心裏便有幾分不高興了。
他想去看戲臺還看不了,他卻存心在他面前顯擺,真是個臭胖子。
他氣得嘟囔着嘴離開,蹴鞠髒得看不清原樣,卻被他當寶貝一樣抱在懷裏,在暖暖的陽光下,蹴鞠上的水泥污漬亮得閃眼。
南宮浩眯了眯眼楮,視線從蹴鞠上移開,小夥伴生氣走了也不覺有什,單手遮在眼前,微眯着眼巴巴地望着客棧門口。
不一會兒的功夫,從客棧中走出三人,拎着大包小包,雲裳抱着寧樂率先上了馬車,南宮浩放下手樂呵呵地跟上。
馬車這一行,便行了有半月的時間,從東齊邊境的小鎮行至東齊盛京。
一路好在天氣不錯,銀子多,還有兩個會武功的人,省去了不少的麻煩,縱使有了麻煩,也多是羽公子琴寶二人出面解決,雲裳與南宮浩及寧樂少有露面的時候。
盡管如此,到了盛京之日,一行幾人除了寧樂依舊是面色發黃,與逃難的災民有相似之處。
店老板眯眼打量了幾人許久,遲遲不肯登記,琴寶性子急剛欲發作,一錠銀子落入客棧老板手中。
店老板長得尖嘴猴腮,不笑時嚴眉惡目,一笑兩只眼楮便高高吊起,像是唱戲的戲子。
他躬腰殷勤問道,“幾位打尖還是住店?”
“住一日便可。”雲裳掃過店老板殷勤的笑,突然改變了主意。
店老板便順手喊住一小二,讓他将雲裳幾人帶去二樓的包廂。
店小二年紀不大,十八九歲的模樣,态度極好,引着幾人到了包廂裏,還細心将屏風往外挪了挪,恐是想着嬰孩需要喂乳。
雲裳淡定,半月來不乏尴尬的事發生,她再是不習慣也習慣了不少。
“我們應該會在盛京待些日子,羽公子你稍後去找處宅院,總住客棧也不好。”他們本是打算在客棧中住幾日再慢慢找住處,但進了客棧,卻又覺得不好。
東齊強盛,根基深厚,如今卻逢南隋東齊大戰,東齊卻如早前的南隋一般步步退讓,國內人心惶惶,不少人動起了歪心思。
皆說盛世古董亂世黃金,動亂之中,謀財害命之人不在少數,光是那一錠銀子,便試探出不少人的貪欲。
羽公子應下,雙唇動了動,提醒道,“太後的人離我們不遠了,他們似乎不甘罷休。”
雲裳聳聳肩,很是無所謂,“她不敢動我與寧樂。”
此話甚是戳心,南宮浩夾起一半的雞腿咚地落下,趕忙放下手中的筷子,雙眼含淚望着她,“嬸嬸,她想要我的命。”
“哦,恰好最近囊中羞澀,你又吃得甚多,少個人也是少份負擔,我還擔心回不到南隋呢。”她肆無忌憚的亂說話,南宮浩明知她是玩笑話,也霎時紅了眼眶,淚珠懸墜。
他靜坐開始反思,他吃得多麽?一日三餐,一餐三碗,吃肉吃飯不吃素,似乎也不是很難養。至于囊中羞澀,他前日還分明見着琴寶姨悄悄數着錢袋子裏的碎銀子銀票,還一邊抱怨手酸呢。
他确定自己雖吃得多他們也不至于養不起後,哭得更是驚天動地,眼淚刷刷流了滿面。
雲裳敲敲木桌,絲毫不為所動,話語未曾松動,面上卻是笑了起來,“我們能護你一時,卻是護不了你一世,那你日後當如何呢?”
他做了十年的皇帝,就算只是名義上的皇帝,也注定他與常人不同,他說自己乃凡夫俗子,其實不然。
他的身份是董太後心中一根刺,只怕一日不除,心頭便一日不得安寧。他們如今身在東齊,介于北漠與南隋之間,董太後不能在此橫行霸道,他們也不能游刃有餘。但日後,他終歸是要回到北漠的,他嘴上雖不說,但每遠離北漠一些,他臉上的笑便會少一些。
可能是當了十年皇帝的原因,他雖年紀小,但北漠是他的國家,那裏有着他的子民,這種觀念早已根深蒂固,他們改不了。
等日後他回了北漠,若那時董太後依舊未曾放棄,那他的性命又由誰來護?他十一歲了,雲裳想,有些事他不得不學會承擔,她能救他一命,卻不能救他一世。
南宮浩收了眼淚,眼眶微紅,他怔怔地擡起頭,“日後……我們不是一直在一起麽?”
他還未真正吃過什麽苦,突然有一日,身邊最親近的人告訴他得自己面對刀劍,他吓得一個哆嗦,只想着往她身後躲去。
他愈是想躲,雲裳愈是将危險明晃晃地擺在他的眼前,“日後,日後羽公子與琴寶會有他們自己的生活,他們不可能圍着你轉一輩子,而我與寧樂将會在南隋生活一輩子,你願意和我們在一起麽?”
她話說得殘忍,因在南宮浩的潛意識裏,他就是高高在上生來尊貴的人,有一兩個下屬一生為他而活,也算不得什麽稀奇事,他在逃避,逃避他如今只是亡命之徒的現實。
對于十一歲的小少年來說,生命的花開在懸崖邊上是一件恐怖的事,所以他抗拒不肯承認,如今有人血淋淋地指出,一場噩夢才被打醒,接受噩夢成真的現實。
“嬸嬸,我知道了。”他抹幹了淚,雙眼清澈,“我會有護好我自己的本事的!”
雲裳搖搖頭,放緩了聲氣,“我不是讓你現在就得有所作為,而是你得為自己的将來早做打算。”
寂靜中,嬰孩的啼哭聲驟響,雲裳放了碗筷走過去,一邊說道,“你們快吃吧,不用等我了。”
話雖是如此,飯桌上的氣氛依舊沉悶,琴寶慣是爽朗的性子,此刻也安靜下來。良久後,她聽着耳旁的低低抽噎聲,張了張口才安慰道,“她是為你好,我們也還陪着你呢。”
南宮浩點頭低聲應道,卻仍舊是傷心得不行,他習慣了錦衣華服、宮女成群的日子,向來也是無憂無慮的天真性子,這場變故,真真是他難以接受的噩耗。
也不怪雲裳時不時都要提醒他,他不再是小皇帝,不再是北漠主人,而是一冒牌在逃的假皇帝。
可悲的是,他放不下那個國家,他戴着虛名俯視了若幹年的國家,他至今仍記得登城遠望時那種波濤洶湧的震撼,直叫人心 震顫。
北漠,他終究是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