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千藍李光劭的爸爸李承武尚未到退休年齡，因單位上需要消化富餘人員不得不內退。內退的這部分員工有的當起“家庭婦男”，有的成日以打牌下棋消遣，有的則另找地方發揮“餘熱”。李承武沒什麽業餘愛好，家裏倒是需要“家庭婦男”這個角色，他卻不想擔任，于是選擇外出打工。
與李承武相交甚篤的一位內退人員，很快在城南一家苗圃找到差事，半個月前此人又找到更好的工作，便将李承武介紹進去頂替他。
六月十號是李光劭爺爺的生日。跟往年一樣，張瑞英全天待在老家張羅。李承武兄弟五人，三個住城裏、兩個住在老家。城裏的三位媳婦，只有張瑞英早早地回去，那兩位則借口工作忙每回都是踏着飯點兒到。
按照慣例，生日這天中午吃水餃、晚上開宴席。李承武平時在苗圃吃午飯，今早上出門張瑞英特意提醒他回老家吃水餃，結果還是缺席了。飯後李光劭回店裏上班，臨走囑咐他媽媽多做些炸菜，下午他來城東送貨順便帶些回去給張海濤他們嘗嘗。
下班前李光劭将一袋炸菜帶到店裏，不等他打招呼，嗅覺靈敏的張海濤就如餓虎撲食一般整袋都搶了去。好在張海濤不是很貪婪，給其他同事每人留了一塊。為了幫張海濤打下他那意猶未盡的饞蟲，朱碧和王星瑩發揚風格主動放棄了品嘗。
回家的路上，朱碧推着自行車正往小吃一條街走，李光劭趕上來将一個紙包塞進她的自行車籃內。朱碧還沒将四散的注意力收回，李光劭已轉身走向停在路對面的摩托車。
朱碧打開那個包裹發現是一袋炸菜，不覺朝李光劭凝眸，察覺準備離去的李光劭回頭看她，即倏地轉移目光。
晚上開宴時，張瑞英問李承武為何沒有來家吃午飯。李承武支支吾吾地答道，為了下午能早點兒回家他在中午加了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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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劭覺得要想了解并走進朱碧的內心，需要跟她的朋友做朋友。朱碧的朋友中他只認識吳慧傑，若直接去接近她不免欠妥——被其拳擊運動員一樣的男朋友誤會可不是鬧着玩兒的。李光劭決定走迂回路線，先和吳慧傑的男朋友徐鲲接觸。
通過上次買空調，李光劭已知道徐家兄弟在鋼材市場做鋼材生意。逢到下雨天，不管是“光星”家電還是鋼材市場都比較清閑，李光劭以為此時去找徐鲲最适宜，不料撲了空——徐家兄弟去了外地。
李光劭從鋼材市場返回時雨已停歇，“光星”家店的員工李雪蓮、陳秀美和趙榮芹正在路邊圍着一個流動菜攤子挑選蔬菜。因随即外出，李光劭将摩托車停在路邊進店拿東西。
一走進營業室，李光劭便用目光找尋朱碧的身影，見她蹲在地上臉色蒼白，奔過去問道：“怎麽了？！”
在營業室一側閑聊的朱豔玲和王星瑩聞聲回頭，看到李光劭撫摸朱碧的額頭被她搡開。王星瑩沒怎麽意外，朱豔玲卻驚訝地張大嘴巴。
“哪裏不舒服？！”李光劭追問。
朱碧不吭聲，皺着眉頭起身躲開他。
“你別問了，沒有事。”朱豔玲說。
“難受成這樣，還沒有事？！”
朱豔玲只好進一步解釋：“生理周期的原因。”
李光劭不言語了，讪讪地走向辦公室。
“簡直是爆炸性新聞啊！”朱豔玲對王星瑩耳語，“兩位鐵哥們兒不愧是知心愛人吶，同時喜歡上‘光星’家電的女營業員，幸虧不是喜歡的同一個人！看樣子，這位和高旻一樣，也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王星瑩紅着臉白了她一眼，“別跟旁人亂說！”
“我才不說呢！讓他們都蒙在鼓裏，我一個人看‘獨’戲多好！”
……
下午臨近下班時，朱豔玲把李光劭叫到一旁。
“今晚上你請我吃頓飯吧。”
“給個理由先，為什麽要請你吃飯？”
“先不告訴你，吃完了再說。”
“怕我賴賬？”
“不是，因為這會影響你的情緒，讓你沒心情請我。”
“什麽事？快說！”
“呃……朱碧打算辭職。”
“什麽？！她親口跟你說的？！”
“不是。——徐家兄弟那位表哥準備開書畫店，她想去那裏幹。”
“你怎麽知道的？！”
“甭管了，反正此消息絕對可靠。”
“改天請你行嗎？”
“我說吧，我就知道說出來會是這樣。”
……
下班的路上，李光劭在人車稀少的路段截住朱碧。
“‘光星’家店待你不薄吧？！”
“很好啊，怎麽了？”
“那你為什麽想離開？！”
朱碧咬咬嘴唇，“你聽誰說的？”
“這個你不用管！——剛培訓出來就離開，你不覺得這樣做太薄情寡義？！”
朱碧低下頭不言語。
“我不允許你走！”
“你不允許？你有什麽資格？！”朱碧擡起臉來問。
“因為你還欠我一個道歉！你的償還方式只有一個——就是待在‘光星’！你要是不遵守，就別怪我不加節制的打擾你！”
“随你便！” 朱碧氣呼呼地給他一句。
“你說的，随我的便！不能出爾反爾！”
朱碧聽出李光劭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更是不給他好腔口，“沒想到你還是個無賴！”
“既然你認為我是無賴，那我只有耍無賴才對得起你賜給的這個封號！從現在起，除了在‘光星’家電，無論你走到哪裏，只要你不出國，我都會耍無賴去騷擾你！也就是說，你只有待在‘光星’才能清淨，我會跟以前那樣和你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不信，你就離開‘光星’去別的地方試試！”
“李光劭，你別欺人太甚！”
“怎麽不叫少東家了？！”
“你和黃世仁有什麽兩樣？！”
“你是走投無路的白毛女？那就乖乖地待在‘光星’！我再說一遍，在‘光星’我會與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只要出了那個地方，我就是黃世仁、綠世仁、紅世仁！”
朱碧忍無可忍了猛地一推自行車将李光劭撞了個趔趄，剛要上車子被他從後面拽住。“答應我不離開‘光星’，不然我就耍賴耍到你家裏去！”
朱碧下意識地掃視路上的行人，發現一位騎自行車的停下來朝他們看。“你別這樣行不行？！人家看咱們呢！”
“怕人家笑話，就趕緊答應我！”
“我不離開就是了！”
“說話算數嗎？”
“誰和你似的！”
朱碧行出一裏路後看到李光劭又跟上來，便跳下車子質問：“你說話算不算數？！我已經答應了，你怎麽還跟着來？！”
“我去看望程家大娘大爺，不行嗎？！”
“啊……那你要麽走的快一些，要麽走慢一些，離我遠一點兒！”
……
朱碧到家時，李光劭已在程家大門口站着了，她垂着眼簾有意不朝他看，但進家關大門時忍不住朝程家大門口瞄了一眼，發現李光劭抱着雙臂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就丢給他一個白眼。
待臉上的笑意消退，李光劭轉身進程家。程老頭在天井裏侍弄花草，他的老伴正在廚房炒菜。
“大娘，她回來了，你快去叫她！”李光劭走到廚房門口說。
程老頭的老伴笑着應道：“行、行，炒完這個菜我就去！”
“我來炒，你快去吧！”
“少擱點鹽。”程老頭的老伴一邊往下解圍裙一邊囑咐，“娜娜吃的清淡。”
……
“我聽你爸爸說，看見你和一個女孩子在大路上拉拉扯扯的。——是不是談對象了？”晚上李光劭一進家門，他的媽媽張瑞英便問上了。
“呃。”
“哦？！那姑娘是哪裏的？！”
“談行了自然會告訴你們，暫且甭管也甭問。”
“你可要掌好眼！”
“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兒子，還用囑咐？”
“随你爸爸，眼光還不算孬。要是随我……”
“随你，眼光更好！——我爸呢？”
“洗澡去了。——可是，你沒再去看看你程家大娘大爺？”
“呃……抽空就去。”
“對人也好、對事也罷，都得有始有終的！”
“這還用囑咐嗎？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兒子！”
“随我的話，是不用人囑咐，随你爸爸可就……”
“不管随你倆誰，都沒得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