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豐年,大年初一一整天大雪都未曾間斷,真的是吐氣結冰的日子,我的腿也極不舒服,這樣冷的天氣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如此喜慶的日子,我只得躺在炕上,索性我也無心思出門湊熱鬧,也特意囑咐了阿生別來打擾我。
精神不好動一動都覺得累尤其怕冷的緊,心裏裝着事一整天都吃不下什麽,半夜裏終是熬不住,身體不正常的熱,我便知道是體內寒氣太重轉為熱證,大半夜的不願麻煩了他們,索性踢了被子,勉強自己睡去。
後來也終于自食其果了,身子本就不好,這一病竟是在炕上過了元宵節。之後的日子也是時好時壞的,身子徹底好透徹已經春暖花開了。
北國春遲,四月方才見花上枝頭。為我這身子爺爺沒少發心思,去年落水本就傷了根基,加上墜馬受寒,身體越發虛弱。抱了幾個月的藥罐子總算是好了許多,爺爺是食療的高手,幾個月來藥膳都不曾斷過。
如今身子卻越發輕便,照阿生的說法,我是總算活的像個正常人了。現在能跑能跳,只這腿逢個刮風下雨免不了些許酸痛,還得爺爺醫術了得,已經把痛苦減到最少了。
一年之計在于春,村裏也開始忙碌起來,天氣還未曾回暖,也不是捕撈的最好時節,村民們都在忙地裏的活計。
冰雪融化,山間一片春意盎然,草木複蘇,路旁亦是野花朵朵。正是采花的好時節,我雖通些醫理,對藥材卻知道的不多,爺爺說山間百草皆可入藥,百花皆可治病。
我便拉着阿生每日每日的往山裏跑,但凡入眼的花,不管是叫的上名的叫不上名的,統統裝進背簍裏,沒幾天整個院子就占滿了各類花草。
爺爺将其風幹分類,說是可以拿些到縣城的藥鋪換錢,此時真是藥材急需的時候,價格也可以高些。
自來到這個小村,我便在沒出去過,倒是真想到縣城走走。小村裏安靜而淡然,都不知外邊今夕何夕,私心裏也想聽聽有沒有關于他的消息。北國一日不統一就一日不安,他必定不會耽誤太久的。
不知這個縣城是不是我當日離開的地方,那日天太黑都不曾知道是什麽名字。
第二日我早早的起了床,打理好自己見阿生還未有動靜,我便去喚他,他竟還賴在床上。
“快起床了,懶豬……”
他許是吓了一跳,猛地坐起來。
“你怎麽跑進我房裏了,一個姑娘家跑進男人的房間算什麽。”
“呵呵……你哪裏算是男人了,在姐姐眼裏永遠是個孩子,我進你房裏有什麽不合理的。”
“姐姐最是合理,以後要永遠留在我身邊保護我才行。”
“那是自然,不過你若在不起來,我可自己走了。”
他倒是真快,沒一會就整裝待發了,經常進城的緣故,爺爺有一輛能容下兩三人的馬車。
我們就要出發的時候,爺爺還特意囑咐我們,天黑前回來就成,可以好好的玩一天。
我嫌坐在車裏看不見沿途的風景,硬是要同阿生一起趕車,馬兒跑的快,風也急吹的人涼飕飕的,我不小心打了個噴嚏就又被趕回了車裏。只得掀開簾子看看外面的風景。
漸漸的周圍開始熱鬧起來不在只是鳥兒的聲音,官道上或走或騎馬的人越來越多,我估摸着也快到縣城了。
果真沒一會兒阿生就停了馬車,我掀開車簾擡頭看着城門上的匾額,大大的石刻上刻着‘宏城’二字。
天還尚早出入城門的人并不多,卻都排着隊像是等着檢查似的。
“阿生,平日進城都要這麽麻煩嗎?”
“那倒沒有,今日也不知為何,我下車問問。“
見阿生去問了同在等待的老伯,看他們聊得尚好,或許真有什麽新聞。
“怎麽回事“
“具體也不大清楚,說是城裏來了位大人物,對出入城門的人要例行檢查。“
我尋思着是哪位大人物竟能讓衙門的人如此盡心,待要再問就輪到我們檢查了。
說明我們是進城賣草藥換錢的,那侍衛卻并沒放行,只說等一下。
阿生一臉茫然,我更不知為何,下了馬車卻見那侍衛又折回,身後還跟着個人。
我定眼一看竟是那晚的陸大人,他不是獨孤弘月身邊的侍衛嗎,怎會在這裏。
我心裏慌張,趕忙轉過身去。沒一會兒就聽他客客氣氣的同阿生聊着藥材的事。
“小兄弟,聽說你是賣藥材的。“
“是的,大人。“
“你的藥材我都要了,給你雙倍的價錢。“
“只是山裏的尋常草藥,大人要是有用拿去就是。“
“只要能救人,就擔的起這個價格。把錢拿去吧!“
“謝謝,大人。“
知道他離開了,我方才轉過身,望着他離開的背影我卻是發了呆。
“姐姐,你在想什麽呢!你看好多的錢,我們可以好好的吃喝玩樂了。“
看着阿生手裏的錢袋,确實有些分量,他無故高價買藥作何。
“阿生,你可知他是誰?“
“不知道,不過看他衣着定然是個大官。我猜這城裏的大人物一定是皓月城主獨孤王子。“
“你怎麽知道“
我心中一緊,竟連阿生也這般猜想。
“這‘宏城’本就是屬于皓月城,除了城主誰還能支配朝廷。官員親自高價收購藥材這倒是第一回,姐姐你說是不是要打仗了……“
未等阿生說完,我就往城裏走去,與其猜測不如弄個明白。
“姐姐,別走那麽急,我們有的是時間。“
城裏的街市很是熱鬧,我卻無心閑逛,看到陸大人時我心裏已然肯定當日來的就是這裏。
居然這麽近,我們的距離只是隔着幾條官道,數月來你可曾有找我,可曾想過我,還是如你說的那般絕情……
我一路想着一路走,許是想的太出神,看不到來人,也沒注意到人群的騷動,一個擠撞就摔倒在路邊。
手心吃痛我方擡頭,就見一匹馬兒飛奔而來,我認不出是什麽馬,卻真切的看清的馬上的人。
他一身紫衣華貴無雙,一雙眼只看着前方的路,我坐在地上忘記了起身,看着他從我眼前而過。身後還坐着緊緊抱着他的慕容菲兒,終究他們才是一起的。眼淚就那樣滑過了臉頰,連強忍都是多餘。
“姐姐,摔痛了吧,快起來。“
“也不知哪個不長眼的撞了姐姐,要是被我看見,我非揍他不可。“
我任阿生唠叨,此刻也無心勸解,手心有些痛像是流血了,我本也不想在意,卻又被阿生看見,非要去醫館看看。
我哪還有心思與他争辯,任他牽着走,自己心思也不知飛到何處,只覺難過,心裏又一次怨恨自己多情。卻又如何都放不下,如何都做不到不管不顧,不在乎。
尋了一處藥鋪,人并不多,阿生買了止血的藥與紗布就在店裏為我包紮。
“這問小兄弟包紮熟練,莫非也是位大夫。”
擡頭看原是方才拿藥的掌櫃。
“大夫不敢當,只是學過一些。”
“如今城主向各地征集軍醫,小兄弟你如此年輕,何不為天下大統出一份力。”
“你在說什麽天下大統,可出了什麽事。”
我雖早就料到這事,卻不知來的這麽快。聽得掌櫃說起,竟有些激動。
“姑娘還不知道啊,如今紅河沿岸已經重兵把守,百姓不得私自渡河,只待城主一聲令下,北國統一指日可待。“
見他說的激揚,好似北國統一就是明天的事。
“你怎知這丈就一定能打贏。“
“戰神皇帝貪圖享樂,早已失了當日英勇,城主一心為國為民,又得慕容大人扶持,此戰怎會失敗。”
我無心與他争論,他說的也卻是在理,不過成敗與否還得看天命,我總覺那個被稱作‘戰神皇帝’的男子不是那般簡單的人物。
草草的包紮完,我們就走了,阿生卻對軍醫的事尤為上心,還特意問了掌櫃報名的地方。拉着我就要去瞧瞧。
我本無心思在逛卻拗不過他,報名的地方就設在縣衙門口,看着長長的隊伍,我還想着軍醫怎會要那麽多人,細問原來也有征兵的。
看來這場仗在所難免,如此陣仗已然告知天下,他獨孤弘月将一統北國天下,就不知他那三弟會有何對策。
阿生很快就找到了軍醫的報名處,見他熱情高漲的,我若不拉住他,他定然一股腦的就報名了。
“姐,你拉我幹什麽。”
“你可要想清楚,軍醫是要上戰場的,這麽大的事你怎可不與爺爺商量。”
“姐姐,這你就不知道了,爺爺年輕時也是軍醫,我若做了軍醫正好繼承他的衣缽了。”
這事我倒不曾知道,不過我還是把他拉了回去,如何也得問過爺爺才算。
回到家阿生就迫不及待的把此事告訴了爺爺,我本以為爺爺會大加反對的,畢竟是相依為命的唯一親人,豈料爺爺是一臉平靜。
“你若想好就去做吧,年輕總該好生歷練。”
“看吧!我就知道爺爺會同意的。”
“爺爺……”
“阿生,你先出去吧!”
爺爺許是看出了我的疑慮,遣了阿生出去。
“阿生應該告訴你,我從前也是軍醫。”
“恩”
“說起來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當年少主年少體弱,我就被派到少主身邊照顧,從此就沒在離開過他,一直看着他長大,直到……直到戰敗被俘,他體諒我年老孫兒年幼,偷偷為我安排了退路,我與阿生方才茍活至此。”
我頭一次看到一個花甲老人在我面前哽咽,竟有些不知所措。
“爺爺……”
“人老了就總緬懷從前的事,我所以同意阿生的想法,因為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他,他同他父親一樣。認定的事就一定會去做。”
“阿生的父親也是軍醫嗎?少主又是誰。”
“阿生的父親是少主的貼身侍衛,随少主征戰而死,阿生母親受不住打擊也跟着去了。北國被秦堅破國,少主被俘與清河公主一同入了宮。”
“你說的是‘戰神皇帝’獨孤弘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