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厚厚的冬衣,手裏還拎着兩條魚。皮膚有些黑,眼睛倒是透亮透亮的,看着也就十五六歲的年紀。
“今個的魚抓的正好,可以給你好好補補。”
小夥子熱情的我有些招架不住,連忙往後退了兩步。
“你這臭小子,一點禮數都沒有,也不怕吓着人家姑娘。“
見他撓了撓頭,一臉嬉笑着說道。
“我這不是一時高興就給忘了嗎!再者說我們都相處半月有餘早就熟識了。”
我雖是早就聽過他的聲音,可是說道熟識倒還差開一大截。
“你可是要出去走走,我帶你去如何,我們村可漂亮了。”
我似是被他的性情感染了,也不在拘謹,點頭同意了他的提議。
他随手将魚丢給了老人,并囑咐道
“爺爺,一條清蒸,一條熬湯。記得不要放辣子。”
說完便扶着我往外走,身後還隐約傳來老人的抱怨聲。
“爺爺就是這樣,口不對心,嘴上罵罵咧咧,心地可好了。”
這對祖孫平日裏吵吵鬧,我時常聽到,爺爺每每罵的兇狠,這小子卻從不當回事,該如何還是如何。現在聽他說來倒是早已摸清老人的脾性。
“你爺爺那是疼你。”
“爺爺不單對我好,對所有人都好。爺爺是郎中,這附近的村落都找爺爺瞧病,爺爺從來不收錢。”
“那你們如何生活呢!”
“我随着爺爺經常上山采藥,村裏用不完的就賣到城裏去。換的錢就夠我們爺孫生活了。”
“我們就是在采藥回來的路上發現你的,話說你一個姑娘怎麽跑到那深山裏的。”
“我的馬受到驚吓失了控,就把我帶到那裏了。還真是多謝你們相救,不然我肯定活不了了。”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接着道“大夫救人應該的,你不用道謝,爺爺說這也是緣分。“
我們一路走一路聊,沿途還有大叔大嬸們向他打招呼,看到我也不覺得奇怪,好像早已知道了。聽着他們熟絡的歡笑,安逸而靜好。這曾是我所向往的生活,人與人之間簡單而單純,沒有相争沒有沖突,每個人都和和睦睦。
我雙手拄着拐杖,走的有些累的時候,眼前出現了一望無際的碧波。
“漂亮吧!這是‘臨海湖’是村裏人賴以生存的地方。”
“很漂亮,不過怎麽沒結冰。”
“傳說這個湖是與遙遠的大海相連的,所以無論多冷湖面從來都沒結過冰。”
兩岸青山圍繞,湖面碧波滔滔,比起先前的仙子湖別有一番風味。
“你方才的魚就是在這裏抓的。”
“恩,在湖邊的石縫裏放個網子,等潮水退去就可以去收魚了,運氣好的時候還會有大龍蝦。等你腿好了我們一起去,湖裏的魚蝦可多了,還有漂亮的貝殼。”
“你說的這麽好,我現在就想去了。”
“那可不行,傷筋動骨一百天,你若想下水恐怕要到明年了。”
細算來還有月餘就是除夕了,往年在家時這個時候就開始鬧騰了,趕制新衣準備禮品,母親總忙的不亦樂乎。如今我們姐妹均不在家中,不知母親可還會同往年一般忙碌。
思緒飄遠,被搖晃了手臂才回過神來。
“對不起,我剛走神了。”
“沒關系,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華生,村裏的人都叫我阿生。你叫什麽?”
不知他是否看出了我的悲傷,突然轉了話題卻是讓我好過許多,沒在往回憶裏鑽。
“我叫顧良辰,你可以叫我姐姐。“
我毫不芥蒂的說出自己的全名,不知怎地就多這一家有着莫名的好感。
“你就知道我比你小,說不定你得叫我哥哥呢!“
“呵呵……你頂多就是十五,六歲,我可早過了這個年紀,你還能不叫我姐姐。“
“你怎麽知道我的年紀,可是爺爺告訴你的,過了年我就十七了。”
“我掐指一算便知,以後我可就多了個乖弟弟了。“
“有了這麽漂亮的姐姐,我自是巴不得。起風了,讓弟弟扶漂亮姐姐回去吧!“
我懶得計較他的油嘴,任由他扶着往回走。一路上又給我說了好些村裏好玩的地方,說的我心裏直癢癢,好想馬上就下地奔跑。
除夕來的很快,雖比不得在家鄉的熱鬧,卻是格外溫馨,家家戶戶都點上了平時舍不得的油燈。
阿生還去了城裏買了好些鞭炮,晚飯前燃放震天的響,村裏稍有餘錢的家裏也相繼燃放,為這寧靜的小村增添了不少熱鬧。
爺爺不只醫術好還煮的一手好菜,除夕宴算不得多豐盛,卻看的我與阿生口水直流。那紅火火的大蝦子更是我的最愛,大除夕的沒吃啥,就往肚子裏塞大蝦了。我本是能吃辣的,随了父親的口味,剛巧阿生也愛吃,鮮嫩的蝦肉配上特質的辣醬別提多夠味。
大冬天的竟吃出些許汗來,窗外瑞雪飄揚,白皚皚一片,我的腿修養了些日子已然好了許多,幫爺爺收拾完就拉着阿生出去走動。
今夜是要守歲的,子女為父母守歲祈禱來年父母安康,南國是如此,不知北國是何種風俗。
“阿生,你從何時起開始守歲的。”
“父母離世後,我便每年都會陪爺爺守歲,也有好多年了。”
早前就聽說阿生的父母去世多年,見他每日嘻嘻哈哈我便也沒親自問過他,如今聽他親口說來,竟悲傷的緊。
“阿生,你永遠都叫我姐姐好嗎!”
“那是自然,一輩子都要叫你姐姐,以後還要為姐姐守歲,願姐姐永遠美麗。“
“呵呵,你這張嘴沒少騙村裏的女孩子吧!”
我這話才說完,卻見着陳大叔家的兩個閨女阿玲,阿巧向我們走來,都是十四五歲的年紀,平日裏可沒少圍着阿生轉。
女孩子貪玩,怕是也被這厚厚的積雪給吸引了,還未近身一個雪團就扔了過來,身邊的阿生反應也快,一個轉身就避過了。
随後他們就玩成一團,村裏別的孩子許是聽到歡笑聲也加入了進來,我腿腳不便只得在一旁觀戰。
見着他們歡鬧,我也笑的開懷,似乎好久都沒這麽暢快的笑過了,眼角竟滲出淚來。摸到臉上的濕潤,卻再也笑不得了,原來是樂極生悲了。
仰望灰暗的天空,想着屬于我的相國府,不屬于我的皓月軒。父母安好嗎,他還安好嗎?
我尋了一處角落靜靜的站着,思慮着我的過往,我生命中出現的兩個男人。
南宮夜,我自認為是十幾年都愛着的男人,娶了我親妹妹之後,我毅然決然的放手,遠走他鄉幾經生死。這算是愛吧!
獨孤宏月,我以為我再不會愛上任何人,可還是那麽輕易的靠近了他懷裏,為了他的皇圖霸業我放棄我們的情意。離開他,卻越來越無法控制去想他,這是愛嗎?
而今他怕是恨極了我了,不然怎會那般決絕,他說只愛我一次,如果知道這一次會要我的一生來償還,我情願那次他未曾将我救起。
“姐姐,怎麽在這裏站着,快些進屋吧!趕緊上炕上暖和着去,瞧你臉色都趕上這白雪了。“
我随阿生回到屋裏,頓覺暖意倍增,活動了下手指,果真是凍壞了,趕忙上炕上暖和去。
守歲結束以後,以為會很快入睡,躺在炕上卻如何都睡不着,心裏總有些事糾結着,支配着我的大腦回想。萬家團圓的日子我想的最多的人,不是父母,不是南宮夜。是重生後一路往北國而來的點點滴滴,第一次靠在他懷裏哭泣,第一次他對我說愛,第一次吵架……
眼淚不覺濕了枕頭,我極力壓抑着哭聲,小心翼翼的流淚,唯怕讓人知道。我以為自己不會在深愛任何人,明明是我走的那般決絕,為什麽還要想念,原來越來越看不清的是自己。
在你說愛我的時候,我只是喜歡你卻還不相信愛情,當走出你的世界時,原來你已在我心上好久,只是你的心裏還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