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回府後,和鎮國公關在書房裏說了半日的話,深夜方回到他與葉時雨的院中。
葉時雨還未睡,坐在燈下做針線。
“快別做了,對眼睛不好。”徐望把她手裏的針線放到一旁,心疼道。
葉時雨起身幫他脫下外袍,“睡不着,便做來打發時間的。”
“我過幾日便要往揚州去,你也準備準備。”徐望溫聲道。
葉時雨微訝,“我也去嗎?”
“那是自然,”徐望含笑道;“我已經和父親母親說好了,帶你一同去。”
葉時雨感激地看着徐望,但又想到要離開長安,有些舍不得,“那我這幾日能回家看看嗎?”
徐望摸了摸她的頭發,“當然可以,回去看看岳母,叫她放心。”
葉時雨又是興奮又是擔憂,躺到床上半晌也沒有睡意,喚了徐望一聲,“夫君,我還想去看看詹霖妹妹,這一去山高路遠,三年五載見不到,怪舍不得她的。”
徐望這回沒有立刻答應,他皺了皺眉,脫口道:“你是舍不得詹姑娘還是舍不得……”他又忙止住了話頭,葉時雨與詹夙的關系一直是他心裏的一個疙瘩。
葉時雨微微一愣,随即笑開來,“你是說詹相麽?”
徐望皺着眉不語。
“從前定南侯府夫人的确是想說和我和詹相來着,但是被詹相拒了,我也不太樂意,這事兒便就算了。”葉時雨不覺得這事有什麽難以啓齒的。
徐望聽她說不樂意,心裏立刻就舒坦了一截,定定瞧着她的側臉問道;“詹相容貌英俊,少年有為,你為何不樂意?”
葉時雨想了想,“興許是詹霖妹妹總在我跟前說她哥的壞話吧,說詹相這人脾氣倔、認死理、目中無人、不善變通……”
徐望聽自家妻子細數詹夙的缺點,心裏莫名受用,成婚至今一直隐隐不安的心這會兒也終于踏實了。他摟住自己的小妻子,正想親親,卻被葉時雨推了推。
“我交代完了,夫君是不是也該與我說說。”從前,葉時雨以為自己不在乎徐望心裏是否有過別人,可如今,她也會暗暗猜測。就連徐望今日進宮,她都不免盧思亂想,生怕他與陛下舊情複燃。
“你是說陛下?”徐望低笑。
葉時雨“嗯”了一聲。
“她不捉弄我就謝天謝地了,”徐望難得怨念道:“我又說不過她。”
葉時雨知道徐望私下裏是個好脾氣的,想象了一下顧玄茵捉弄他的情形,倒還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陛下是個好人,”徐望微微彎了彎眼睛:“也是個好皇帝。”
葉時雨想起之前詹霖和她閑話時說的,“詹霖妹妹從前和丞相說過,讓他給陛下找個可靠的夫婿,詹相沒答應。”
徐望稍稍沉吟片刻,“他自是不會答應的,如今陛下最信任的人是他,若是找了皇夫,他豈不成了外人。”
“這麽說來,詹相如果自己做了皇夫,他在陛下心裏的位置豈不是就無人可以動搖了?而且陛下也再不用擔心詹相獨攬大權,威脅皇位了,這倒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噓!這話也是能渾說的?”徐望用手指按了按葉時雨的唇瓣。
葉時雨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時辰不早,睡吧。”
徐望“嗯”了一聲,卻低頭吻住了妻子的唇,大晚上的,做正事要緊,替陛下操的哪門子心。
任命文書下來後,劉家才知道徐望要去江南做鹽運使了。劉文周特地下帖子請徐望過府一絮,算是給他送行。
徐望向來不善交際,人雖然到了,卻不怎麽說話,全程都是劉文周在說。他只靜靜聽着。
最後,劉文周拍着他的肩膀,“當初你在朝會上公然反對鹽鐵令,如今陛下還是委以重任,可見陛下對你格外器重。你可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徐望颔首,“姑父放心,我定不辜負陛下對我的信任。”
徐望啓程南下時,天氣已經暖和起來,臨行前一日詹相親自請諸位鹽運使吃了頓飯,又細細囑咐了一番,可見詹夙對此事有多重視。
至此,鹽鐵令所需的人員配置基本都安排妥當了,出現的幾個漏洞也都及時補救了。
對于鹽鐵令的成效,朝野上下皆是拭目以待,顧玄茵和詹夙等着看鹽鐵令的成效,另一幫人則等着看詹夙的笑話。
完全不受這些風波影響的,也就只有長公主了,她偶爾聽韓景泓提起什麽鹽鐵令、除官令,也都跟聽笑話似的。
聽說顧玄茵這幾日得閑,她便進宮去瞧她,到了宮裏,卻聽宣室殿的宮人說,丞相在裏面商議政事。
長公主皺了皺眉,只得移步到偏殿等候。
宣室殿內,顧玄茵正和詹夙坐在窗下下棋,聽說長公主來了,她忙把棋盤上的棋子嘩啦到一起,“不下了不下了,姑姑來了,我要找她說話去。”
詹夙:“你怎麽又耍賴,剛才臣馬上就要贏了……”
顧玄茵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輸贏不重要。”
詹夙:“……”她要是贏了,就要顯擺半天,到他這兒,就成輸贏不重要了。
顧玄茵見男人沉默不語,蹭過去戳了戳他,“喂,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生氣吧?”
詹夙自然沒有生氣,只是無奈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顧玄茵拍開他的手,“你要是下的差一點,我也用不着耍賴了。”
詹夙;“……”合着還怪他了?“哪兒來這麽多歪理?”
顧玄茵笑嘻嘻地在他肩頭蹭蹭,詹夙就動作輕柔的撫摸她的頭發,二人又戀戀不舍地膩歪了一會兒,顧玄茵才道:“我要找姑姑說話去了,你回去吧。”
詹夙告退,顧玄茵便往偏殿尋長公主,一見長公主就沒大沒小地打趣,“啧啧啧,姑姑不說在家和驸馬你侬我侬,進宮來做什麽?”
長公主眉梢眼角都帶着新婚少婦一般的春意,她嗔怪地看了一眼顧玄茵,“哪兒來什麽你侬我侬,成親沒幾日景泓就被詹夙叫回去當差,如今更是派去京郊監督什麽鑄鐵,每晚天黑了才回來。”
顧玄茵笑,“姑姑這是心疼了?”
長公主有些不好意思,“你回頭和丞相說說,讓他給景泓安排些輕松的差事,不是每個人都像丞相一樣,以批閱公文為樂的。”
誰說詹夙以批閱公文為樂了,顧玄茵暗暗想,這人最近雖然天天往宮裏跑,卻有一半時間是在和她下棋閑話消磨時間。
“行行行,我回頭和丞相說說。”顧玄茵答應着,又不忘替詹夙解釋兩句,“丞相之所以用驸馬,不還是因為驸馬能幹嗎?要是別人,丞相還不一定願意用呢。”
被顧玄茵這麽一說,長公主對詹夙的怨念立刻少了幾分,“他倒是挺有眼光。”
顧玄茵心說那是,正暗暗驕傲,就聽長公主繼續道;“聽說他看上靜妍了,只是因為兩家的關系一直拖着,仔細想想也怪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