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剛蒙蒙亮,裴韶安迎着清晨的霧氣,騎着馬兒去錦衣衛所上值,一路上都在想着這件事兒。
他眼見着快到錦衣衛所了,突然聽得後頭傳來一聲——
“裴兄……”
裴韶安回頭一看,正是幾日未曾見過面的李文濤,身穿一身禮部的官服,頭戴着官帽,從馬車裏探出個腦袋,正沖着他招手。
裴韶安停了下來,待得李文濤追上了他,眼眸略微擡了一擡,問道,“何事?”
“倒是沒有什麽大事……”
“哦,”裴韶安擡手揮馬鞭,“那我就走了。”
“等等……”李文濤連忙出聲攔住了裴韶安,“有事!有事!”
裴韶安看向李文濤,眼中的不耐之色十分明顯,意思是讓李文濤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李文濤出聲讓馬車停了下來,然後看了裴韶安一眼,吞吞吐吐地道,“昨日……平寧來尋我……”
“讓我……警告你好好管管你那弟弟……”
還有就是,讓我少與你來往,免得跟你學壞,李文濤看了裴韶安一眼,這話他是怎麽也不敢說出口的。
裴韶安挑了挑眉頭,又是他弟弟?
他久居別院,自從上次因為劉氏與父親吵了一架以後,更是許久都未曾歸家了,記得他離家時,那劉氏還整□□着他日日埋頭苦讀,為的就是考取功名在他爹面前好好表現一番,争奪他絲毫未曾放在心上過的武威侯府的爵位,可不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怎地遇見的人都讓他管教他弟弟?!
昨日方姑娘在讓他管教弟弟,今日李文濤又說平寧讓他管教弟弟?
這弟弟乃是劉氏所生,幹他何事?
李文濤咽了咽口水,自然是知道裴韶安十分不喜劉氏和她生下來的子女,可男子漢大丈夫,說出來的話自然是要做到的,既然他已經答應了平寧,該在裴韶安面前說的話,他還是要說的。
“聽說你弟弟,禍害人家姑娘……”
“哦?”裴韶安擡眼看向李文濤,問道,“他那個不成器的蠢貨,又禍害誰了?”
“我也不甚清楚,只聽平寧說,是方氏食肆裏的哪位姑娘吧,若是方氏食肆,你可一定要好好地教訓教訓你弟弟了,方氏食肆的方姑娘,人美心善,若是你那弟弟欺負到她頭上,我可是不依的……”說到方氏食肆,李文濤又來了興致,“上回讓你去你沒有去,啧,這方氏食肆裏的菜色,味道可真真是美極了,你日後莫要後悔才是。”
聽到“方氏食肆”四個大字,裴韶安眸光微動,腦海中快速閃過了方氏食肆裏的姑娘家,一個不過十二三歲的方二丫,和 * 方氏食肆的老板方知魚,似乎也就僅只有這兩人?
“知道了。”裴韶安調轉馬頭,一揮馬鞭,馬兒立即向前跑去。
“诶!”李文濤探出頭看向裴韶安,“裴兄,你去那兒了?該上值了!”
裴韶安頭也不擡,聲音從風中傳來,“回去教訓弟弟!”
裴韶安的馬兒是皇上賞賜的汗血寶馬,若是真的全力以赴的話速度十分快,一轉眼的工夫就到了武威侯府大門前。
門房值守的小厮見了裴韶安,連忙出來相迎,“世子爺,您回來了,可是回來尋侯爺的?侯爺今日不在府中,出門尋友去了。”
“不是,”裴韶安翻身下了馬,随手将手中的缰繩和馬鞭丢給小厮,“今兒來尋裴二。”
“這……”那小厮眼珠子轉了轉,“世子爺尋二少爺可有何事?今兒個夫人也在家呢。”
裴韶安沒有回答,只是一雙鳳眸微微沉了沉,睨了那小厮一眼,那小厮立刻便戰戰兢兢地跪了下來,“是小人僭越了,世子爺饒命。”
裴韶安也沒說讓他起來,也沒說不讓他起來,只大步往府裏走去,路過的衆丫鬟和小厮都紛紛向他行禮。
而門前那跪了下來的小厮,冷汗津津,待眼見着看不見裴韶安蹤影後,才慌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三步并作兩步朝武威侯府的後院跑去,“夫人,不好了,世子爺回來了!”
……
裴韶安一路走到了裴二的院子,也不叫門,一腳将門給踹了開來,驚得院裏的丫鬟們作鳥獸般散開。
他大步走到書房,踢開了門,卻見一個一身錦衣,模樣與他還有幾分相似的公子哥兒,正坐在書桌前執筆寫着些什麽,先是被踢門聲吓了一跳,待擡眼見着進屋的是裴韶安時,頓時轉驚為喜,放下手中的筆向裴韶安迎了過來,“兄長,你怎麽回來了?弟弟好久未曾見過兄長了,很是想念。”
裴韶安理也沒理他,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坐在了椅子上,這才擡眼看向那人,聲音微沉,涼涼道,“聽說……你去禍害人家姑娘了?”
裴二先是一愣,想了一想才看向裴韶安,問道,“兄長從何處聽來的?沒有的事,簡直是無稽之談……”
話還沒有說完,便被裴韶安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的瓷杯給砸了一下,膝蓋一陣劇痛,跪倒在地。
他看向裴韶安,沒想到兄長竟然真的動怒了,只覺得自己是被人冤枉的,哭叫着,“弟弟真的沒有,眼見着就快要科考了,母親管得嚴,弟弟是一步都沒有出過門,何來地禍害姑娘?弟弟是什麽人,難道兄長還不知道嗎?”
裴韶安眸中的怒意小了幾分,手指微曲,敲了敲桌面,正要說話,便聽得外頭傳來一女子的哭嚷聲,“世子爺,世子爺,你若有什麽不滿,就沖着我來,莫要拿我的華哥兒撒氣,他從小就敬重你,是你從小一道長大的親弟弟啊……”
正是他父親後來扶 * 正的劉氏,裴二的親生母親,武威侯府現在的夫人。
裴韶安只覺得被她吵得腦仁都在嗡嗡嗡地叫,他又一個杯子砸向門上,外頭吵嚷的聲音頓時就沒了,他按了按眉心,身體略微低往後靠了一靠,重新看向面前的裴二,沉吟了片刻,又繼續問道,“方氏食肆,你可聽說過?”
裴二揉了揉吃痛的膝蓋,委委屈屈地看了自己兄長一眼,還是老老實實地說道,“倒是聽一起念書的同窗說過,但是不曾去過。”
裴韶安深深地看了裴二一眼,見他神情不似作僞,方站起身來,往外走去,待走到裴二身邊,開口道,“不論你是否去過,這回就親自去一趟,若是那店裏真的有你禍害過的姑娘,便老老實實謝罪,倘若是讓我知道了,你敢欺瞞我,後果你應當是知道的。”
裴二被兄長的話吓得身體顫了顫,連連點頭,“兄長放心,弟弟知道的。”
裴韶安繼續向外走去,一打開門,就看見一貌美婦人正焦急地在外頭走來走去,一見他出門,連忙上前,“世子爺,你将華哥兒怎麽樣了?你有什麽就沖着我來……”
裴韶安話也沒說,只略微擡眸,看了她一眼,那貌美婦人的話頓時就卡在了嗓子眼,再也說不出來一句。
他輕聲嗤笑了一生,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貌美婦人見他走了,這才慌忙跑進了屋裏,卻見裴二坐在地上揉着自己膝蓋,“華哥兒,你怎麽樣了,可是那小兔崽子欺辱你了?你莫怕,待你爹回來,娘告訴你爹,讓你爹好好兒教訓他!”
她就說那裴韶安不是個好的,不就是記恨自己上回算計了他,故意尋個機會找她的華哥兒麻煩,這回她定然要借着這個機會,好好兒在侯爺面前上上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