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放縱了那麽一次,詹夙就不敢再那樣折騰小姑娘了,一來不忍心看着她哭唧唧的求饒,二來她不是尋常的女孩兒,整日閑着,她還有政務要處理,若是因為魚水之歡影響了朝廷大事,他罪過可就大了。
若是第二日顧玄茵要早起見臣公,晚上詹夙便不怎麽折騰她,只親親抱抱,哄人早點睡。
反倒是顧玄茵,為了不早起,故意招惹他。
“聽話,早點睡,你不是說明兒越王一家要過來請安麽?”詹夙把她的小爪子拍開,“乖乖睡覺。”
顧玄茵摟住他的腰,“我不想見他們。”
詹夙收斂起眼中的溫柔缱绻,正色問:“怎麽了?”
顧玄茵皺着眉,“還不是為了給堂哥找世子妃的事兒。”
不用顧玄茵說,詹夙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顧玄茵一直不想給顧玄蒼找世子妃,一是因為顧玄蒼的身體,二也是因為不想讓宗室先誕下子嗣。他親親她的額頭,“好,明兒我去見他們,你不用管了。”
顧玄茵“嗯”了一聲,“就說我病了。”說着沖詹夙眨眨眼睛。
詹夙會心一笑,“知道了,交給我。”他頓了頓,又拍着她的後背道:“你既然不用見他們,便在書房裏看奏折,不許偷懶。”
顧玄茵:“……”大婚至今兩個月了,她睡懶覺的次數不超過三次,那還是因為前一天晚上鬧得太晚,他實在不忍心讓她起來,其他日子,他都是一大早就把她拉起來,要麽見臣公、要麽批奏折、要麽商議政事,她一天都不得閑,感覺自己仿佛找了個監工。
“你失寵了。”
詹夙都閉上眼睛了,忽聽身邊小姑娘嘆息着來了一句。
他側頭,好笑道:“我怎麽又失寵了?”大婚到現在,他失寵也不是一兩回了,他只要一惹她不高興,她就嚷嚷着要把他打入冷宮。
顧玄茵瞥他一眼,兇巴巴道:“你看你看,你現在一點都不把朕的話當回事兒了,還笑!”
詹夙笑着把氣呼呼的小姑娘抱進懷裏,溫言哄道:“是不是累了,這段日子辛苦你,忙過這一陣就好了。”
詹夙一開年就提出改革選拔官員的制度,将從前的舉薦制改成考核制,每一個新法令的推行,都難免會有人出來唱反調,詹夙這次沒有操之過急,先在揚州、杭州兩地試行,以國家統一考試的方法選拔一批人才,達到考核标準的幾人進入太學統一學習,一年後再考試,通過者方能入朝為官。
各地反對和質疑的奏折如雪片一般送到顧玄茵面前,有些人更是直接針對詹夙,聲稱後宮不得幹政。
從前是詹夙替顧玄茵把重要的折子挑出來,現下卻是反過來了,顧玄茵把中肯提意見的折子給詹夙挑出來讓他參考,其餘全都壓了。
“欲速則不達,其實這件事也不是那麽要緊。”顧玄茵勸道,她能感覺到詹夙這次有些急于求成,恨不得立刻就把考核制度推行下去,看到成效。
詹夙眸色深沉,靜靜瞧她半晌,才道:“要緊,怎麽不要緊,夜長夢多,我不想拖着。”
顧玄茵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再多說,“好吧好吧,随便你,反正有我在,他們也不敢鬧得太兇。”
“辛苦你了。”詹夙憐愛地親親她,“等這件事完了,咱們就能好好休息了。”
顧玄茵哼了一聲,“才不信,我還不知道你,一向是閑不住的。”
詹夙沒答,只一下下拍着她,“乖,睡覺。”
次日二人一同起來,用過早膳,顧玄茵進書房看奏折,詹夙則去接待越王一家。
“陛下這幾日身子不好,便讓臣來招待王爺和世子。溧陽郡主怎麽沒來,陛下還說想與她下棋呢。”
越王笑眯眯的,在詹夙面前也絲毫沒有王爺架子,“溧陽這幾日也染了風寒,我就沒讓她過來,別把柄氣傳給皇夫和陛下了。”他頓了頓,又問:“陛下病得嚴重嗎?可請太醫了?”
詹夙輕描淡寫地道;“不過是偶爾咳嗽兩聲,不打緊,陛下不喜歡吃藥,便沒請太醫。”
越王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說話間,幾人已經進了殿中,越王就看向詹夙,欲言又止半晌方道:“本王此來,是來請罪的。”
他說着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語的顧玄蒼,顧玄蒼忙要起身下跪,被詹夙一把扶住。
詹夙使了個眼色,示意殿中侍立的宮人退下,這才看向顧玄蒼,“世子先別忙着請罪,到底出了什麽事?”
顧玄蒼臉漲得通紅,卻一句話也說不出。越王在旁嘆了口氣,“他是沒臉說,少不得我這個當爹的替他說,這混賬小子,身子還沒大好就敢碰女人,前兩天發現,他屋裏貼身伺候的丫鬟已經有了身孕。”
越王說着,氣得捶了下椅子扶手,“臭小子竟做出這樣丢皇家臉面的事,我當時一聽差點沒暈過去,”他有些為難地看着詹夙,“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置了,便帶他進宮請罪,順便問問陛下的意見。”
詹夙挑眉一笑,“這有什麽,那丫鬟既然有了身孕,便收她做房裏人便是。”他笑着看了眼顧玄蒼,“陛下知道了,恭喜世子還來不及,怎麽會怪罪你呢。”
顧玄蒼有些惶恐的擡頭與詹夙對視,“真的嗎?”
詹夙道:“那是自然,陛下之前便與臣商議過要給世子選世子妃的事,可因為去年劉家的事情,朝中的功勳世家所剩無幾,一時選不出合适的人選。”
“可這件事若是傳出去,豈不是給皇家丢人。”越王仍然緊皺眉頭。
“這沒什麽丢人的,官宦人家裏誰沒幾個通房妾室,更何況是皇家世子。”詹夙道:“只是那丫鬟畢竟出身卑微,即便懷了子嗣,也不可太擡舉了。”
顧玄蒼忙應了。
越王感激地看向詹夙,“皇夫和陛下一樣都是菩薩心腸。”他頓了頓,又笑眯眯地問:“算起來大婚也有兩個月了,陛下可有好消息?”
詹夙聞言輕輕嘆了口氣,“陛下身子不好,怕是沒那麽容易有孕。”
越王聽了,也跟着嘆氣,又笑着安慰道:“不過現在還早,皇夫也別太着急了,來日方長麽。”
詹夙颔首,說完正事,詹夙便與越王父子沒什麽好說的,又寒暄兩句,便讓人送他們回別宮。
溧陽正在別宮等着父親和兄長,見他二人這麽早就回來了,忙問道:“怎麽樣了,陛下怎麽說?”
越王道;“沒見着陛下,跟皇夫把這事兒說了,他沒怎麽當回事,讓你兄長把人收了就是。”
溧陽松了口氣,“同意就好。”她又看了眼顧玄蒼,“這下好了,兄長就能與玉蘭姐姐一直在一起了,孩子也保住了。”
顧玄蒼面上難得露出幾分歡喜神色,“我就說,陛下和皇夫都是仁慈之人,不會為難玉蘭一個小丫鬟的。”他看向越王,“父王,我回去和玉蘭說一聲兒,讓她也跟着高興高興。”
越王笑着點頭,“去吧去吧,讓人把東廂收拾出來給玉蘭住,再派幾個丫鬟婆子伺候着。”
顧玄蒼應了,滿心歡喜地回去把好消息告訴心上人。玉蘭是年前新換到他身邊的丫鬟,生得嬌美非常,頗有幾分劉家姑娘的影子,也正是因為這個,他便對她多注意了幾分,那日陛下過生日,他喝了幾杯酒,便拉着玉蘭做了那事。
他之前病了那麽多年,哪裏體會過那樣的銷魂滋味,從此便愛上了玉蘭,二人情投意合、如膠似漆,父王和妹妹提醒過他好幾次,他都沒辦法放手。直到前幾日,玉蘭告訴他自己有了身孕,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歡喜,告訴了父王和妹妹,才知道這件事并沒那麽簡單,須得進宮和陛下求情,方能保下母子。
他現在為了玉蘭和沒出生的孩子做什麽都願意,好在皇夫和陛下都是仁慈之人。
暖風宜人,顧玄蒼一邊走,一邊看着沿路的姹紫嫣紅,心情前所未有的好,病了那麽多年,擔驚受怕了那麽多年,他終于能活得像個人了。
越王和溧陽的高興比起顧玄蒼來說只多不少。
越王摸着女兒的頭發,感慨道:“熬了這麽多年,總算是快熬出頭了。只要玉蘭這回能生下兒子,我們便成功了一半。”
溧陽勾了勾唇,“不管玉蘭這一胎生得是兒子還是女兒,都不要緊,只要陛下那邊不能生,就只有指望咱們。”
越王點頭,又問:“聽詹夙說,陛下這幾日又病了,沒請太醫。”他微微皺眉,“陛下不會已經察覺了吧?”
溧陽搖頭,“不會的,陛下要是察覺了,何必拖到今日。”她拍拍越王的手臂,“父王放心,那個藥劑量小,見效慢,一時半會根本看不出什麽。但陛下身子不好,隔三差五就要吃藥,每次我們都放一點,時日長了,積少成多,效果自然就顯現出來了。”
她眯了眯眼睛,“那藥實在連毒都算不上,只是耗氣血罷了。”
“說來有趣,當年先帝拿這藥對付我,我把它改了改,又用到了他女兒身上。”越王聲音平靜,眸色卻陰森的吓人。
溧陽輕輕嘆了口氣,長長的眼睫微顫,“我們也是必不得已。”她也是到了京城才明白,只有手握權柄,才能擡得起頭,才能自己做主。
而兄長的孩子是他們一家唯一的希望,也是他們最大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