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小倌館?【手打VIP】
大殿裏回複靜默。
許久,不知是誰的冷笑,無聲地飄開。
眨眼間,就到了七月份,七月七日七夕節,果兒認定的情人節。七月的天氣已經非常熱了,就是蓮京這樣水上的都城,出個門也能讓人熱出一身汗。
果兒拉了殷無恨到屋頂看夕陽,夕陽漸漸沉了下去,橘紅色的光芒斜斜地撲滿大地。殷無恨坐在屋頂上,果兒則懶懶地枕着他的大腿,眯起眼看着那夕陽美景。天邊的火燒雲豔麗得讓人無法形容,突然從那雲中飛來一個人,那人到了面前,衣袂肆意飛揚。
果兒眯眼看去,卻是赤衣,少年美麗的臉上蒙着一層薄薄的怒氣,一點都沒有半年多前在巫祈國時那樣瑟縮畏懼的神色……
“什麽事?”果兒拖長着聲調,懶洋洋地問。
“小姐今天去哪兒了?”
果兒在殷無恨的腿上翻了個身,抓了他一只手來把玩,他的體溫還的涼涼的,在這樣有些悶熱的夏天,讓她愛不釋手了。
“小姐——!”
“赤衣!”果兒打斷他的話,淡淡道,“我的事,難道還要向你報備不成?”
少年臉漲得通紅,深呼吸了好幾下,眼神極度複雜地看了果兒一眼,又看了神色淡淡的殷無恨一眼,低下頭去,壓抑着聲音,“赤衣逾越了。”
“你确實逾越了。雖然你是我娘安排給我做打手的,但你別忘了,你的主子是我。”她很少将他們的身份挑明,但這個赤衣,倒是讓她很有點不耐煩呢。
所謂恃寵而驕就是指他這樣的嗎?雖然知道他是因為喜歡自己,但是,如果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她倒可以不要這麽個人來礙她的眼。喜歡一個人,如果對方也喜歡自己,那便是世間最幸運的事,但對方不喜歡自己,那那份喜歡的心意,便只是自己的事情。
赤衣身子一顫,跪了下去。他是喜歡小姐,他是不服小姐喜歡這樣一個男人。教主是有意讓小姐收了他們的,可是小姐對他們從來都是有禮有距,一點都不讓他們靠近。
今天,她甩了所有人,只帶了一個殷無恨離開,他生怕她會再度遭人暗殺,他一整天東奔西跑,幾乎要将整個蓮京都翻了個底朝天,卻都沒有見到她,筋疲力盡地回來,卻看到她枕着那個男人的腿在房頂上看夕陽?
他一時控制不住心頭翻騰而起的憤怒不甘和嫉妒,就這麽直接沖上來質問了。
沒有問到答案,他完全不意外,真的,一點都不意外。他只是一時頭腦發熱就直接沖了上來。可是他還是覺得不忿而不甘,為什麽,那個肮髒的人可以那麽堂而皇之地和她親近?為什麽她的目光從來不會在他們身上停留哪怕只多那麽一刻?
她的心就真的那麽堅定?為什麽不能分一點給他們?
她說“你的主子是我。”聲音淡淡的,語氣也是淡淡的,但他卻知道那其中的堅決,他若再犯,便要被驅逐。他不敢再繼續說下去,離開她的恐懼讓他身體下意識跪倒下去。
他直挺挺地跪着,豔紅的身影在夕陽中像要燃燒起來一樣。他的影子在身前拖得長長的,一直伸到了果兒腳邊。
果兒看都沒看一眼,直接窩進殷無恨懷裏,抱住他的腰道:“我們下去吧,今天買了那麽多東西都還沒整理呢。”
自從離開子午山開始,每個月中旬她都會服用一顆那種藥,現在已經服了兩顆,這個月就要服用第三顆了,藥瓶裏總共有九顆,那就是還有六個多月,才能知道方法呢。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隐隐有種不安,似乎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正在倒計時。
她甩甩頭,将身體又往他身上貼近了幾分。一定,是她想多了吧。
赤衣看着殷無恨抱着果兒跳下屋頂,背影消失在他的視野裏,他的眼中浮起一點水汽,如果,如果,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去愛第二個人的話,為什麽要那樣溫柔地微笑呢?為什麽要那樣體貼地蠱惑他的心呢?
明明,最開始不是這樣的,明明,只是想将她當成主子侍候的,明明,沒有妄想過的,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心突然不受控制了?為什麽,在離她這麽近的距離,卻再無法靠近一步?
回到房中,果兒盤腿坐在床上,正要将今天的戰利品都弄出來,卻猛然被殷無恨撲倒在床上,果兒怔愣地看着伏在她身體上的殷無恨,奇怪地眨眨眼:“你怎麽了?”
殷無恨抿着唇看着身下一臉無辜的少女,纖細的眉尖蹙了起來。
果兒好笑得翻了個身,将他從自己身上拉下來,變成側躺的,她還是比較喜歡這樣窩在他懷裏,他的身體就像一塊上好的冷玉,可以給她消熱解暑。
她當然知道他想說什麽,不過,她不想解釋,她裝傻就好了,反正她又不想要。憑的去浪費腦細胞。
殷無恨見此,只能将她緊緊抱住懷中,也閉了眼,卻怎麽也睡不着。他輾轉難安,怕一覺醒來,她就不在他身邊了。
“聽說明天蓮京有一場文士詩會。要不要去?”果兒的聲音突然輕輕地響起。
殷無恨眼睛一亮,卻不是為她話中的意思,而是因為她開口說話。不管她說什麽,他都願意聽。所以他非常配合地點頭,想想她埋在他懷裏看不見,他又忙的“嗯!”了一聲。
果兒聽他應了,嘴角一勾,這才真的睡了過去。至于今天采買的那些東西,有空的時候再來看看吧。
次日清晨,或許是因為昨晚睡得早,陽光還沒爬上來時,果兒就睜開了眼,難得居然又看到殷無恨睡着的樣子。他睡着的時候,很安靜呢。幾乎都不會翻身,也不會動,他兩只手從她腰際環到後背,将她整個人都包攏在懷裏,這樣的姿勢,手都會被她壓麻掉吧?
可是他的眉宇卻是舒展開的。
果兒動了動身子,想将他的手拉開起床,明明已經非常小心了,可是他卻一下繃緊了身體,張開眼來,倒吓了果兒一大跳。驚訝地擡起頭,就看到他微蹙着眉尖低下頭來看她,他安靜沉寂的眼中沒有初醒時的朦胧,反而比她還清醒的樣子。
她心裏一緊,她只是拉開他的手想起床而已,沒想到卻吓到了他。
果兒咬咬唇,雙手環住他的頸項,身體緊緊貼住他的,在他耳邊輕輕道了一聲:“早。”
殷無恨的身體緩緩放松,手卻依然環在她腰上,嘴裏也回了一個字:“早。”
果兒的手在他頸上扣了扣:“無恨……我們還要去參加那個文士詩會呢。”
他其實并不想去,他更想和她兩個人在一起就好。可是她都開了口,他只能不情不願地松開手,讓她起身。
果兒下了床,在床邊站定,回頭卻見殷無恨還在床上,一手撐着身子,眼睛緊緊看着她。他專注的樣子,真的好誘人。果兒忍不住湊上去,在他唇上淺淺啄了一下,然後站直身體,彎了眼笑道:“快起了。我昨天可是讓非影給弄了兩張請帖呢。”
殷無恨眼睛亮了下,卻是因為她吻了他,他想加深那個吻時,她卻已經退開,讓他很是不滿地抿起了單薄的唇。
果兒好笑地轉過身,将他的衣服遞到他手上,自己則拿了衣服到床邊的圍簾後換。
當她換好出來時,殷無恨已經站在了床邊,清俊明晰的少年,雖然一如當初一樣,一雙上揚的眉,因為纖細而顯得柔弱,但他幽亮的眼眸卻将那份麻木給沖散了。他長身玉立于床前,一襲火紅的長衫,白色的領子和白色的腰帶,袖沿還有白色的一條細線穿過。整個人看起來都明亮了許多。
果兒的則是一套和他同款式,顏色卻相反的長衫。當然,這又是果兒設計的情侶套裝。
殷無恨看到出來的果兒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豔,眼睛也亮了起來。他拉過她到梳妝臺前,拿起梳子給她細細地梳起了頭發,輕輕挽起一半,用一條白色緞帶系起來,然後從她取出的盒子裏挑了一個額飾個她系上。稍微調了調位置,直到滿意了才後退一步讓開。
果兒站起身來,扭過頭笑看他一眼,問道:“怎麽樣?還不錯吧?”
他一瞬間驚住,瞪着眼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少女。她一襲白衣,一條紅色腰帶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線,她回過頭來輕輕一笑,幾乎要将他的魂都勾進那雙水樣的眼睛裏。
她身上的色彩那樣明亮,笑容那樣溫暖,像天生就活在陽光下一樣。不像他,即使穿着世間最豔麗的色彩,也抹不去黑暗的事實。
果兒見他似乎看呆了,不由好笑地在他肩上用力拍了一下:“傻瓜!看傻了?”
他被她這麽一拍,給拍回了神,聽到她的問話,極認真地看着她的眼,回道:“真的看傻了。果兒很好看。”
果兒冷不防被這糖衣炮彈擊中,臉微微發熱,扭過身去,将小盒子收了起來,才拉了他往門口走去。先去了浴室洗漱完了,殷無恨要去做早餐,果兒将他拉住,笑吟吟地看着他:“我們今天繼續去外面偷師吧。”
殷無恨遲疑着,果兒卻直接将他往拉去:“走啦,走啦。咱要把這蓮京的名菜都吃個遍,你都學會了,以後離這遠了,我想吃的也能吃得到。”
殷無恨點點頭,同意了,然後轉身回房拿了一本小冊子和一只木制簡易版鋼筆及一小瓶研好的墨水出來。果兒從他手裏将東西抽過來,先看了看那只鋼筆,上回好像有聽花非影說過進程,不過她當時手頭好像在做着什麽事情,沒有認真聽,沒想到,無恨倒是先用上了。
果兒将鋼筆塞回他手上,倒是好奇地将那小冊子拿來看,翻了幾頁才知道,這是一本食譜,記錄了各種各樣的食物。
果兒驚奇地翻看了一會,發現裏邊大部分都是她喜歡吃的。還有一些沒映像的,卻完全沒有一樣她讨厭的。
殷無恨似乎秘密被發現一般,有點局促。
果兒笑眯眯地将小冊子還給他,挽了他一邊胳膊,便往宅子大門走去。
方走到門邊,她頓下腳步想了想,叫一聲:“非影!”
利落的黑影落在她面前:“小姐。”
“現在申屠家的商隊也要來了吧?或許,已經來了?”果兒問了問,後半句聲音又小得像自言自語,随即搖搖頭,道,“不管了。你現在就去神龍國烈火城,去求見申屠家的當家小姐。”
“是。”
果兒猶疑一會,她只是心血來潮,倒不知到底見到了要怎麽樣,只是覺得,同一個地方來的人,或許能夠親近一點。可是轉念一想,這世間誰和誰又能真正貼着心生活呢,她既然是要和無恨兩人去游蕩的,那麽,其他人都只能是旅途中休息的站點。無恨才是和她一直在一起的人呀。他們才是最親近的呀。
果兒一嘆:“非影,你就将那鋼筆交給藍衣,讓藍衣和申屠家合作,最好讓申屠家的當家小姐知道此事。”不過,雖然是生命中的過客,但細水也要長流,朋友交情雖淡如水,但也要往真摯上說。
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人總會比較親近幾分,如果有什麽麻煩,也不會太過害怕。她讓申屠一笑知道這東大陸上也有可以投奔的人,彼此提供一個休憩的場所。
就是這樣吧,她感情本就比較淡,像風筝,只要有一條線系着她,她哪裏都敢飛,但若那根線斷了,她就要落下來。無恨是她的線,那些同一個世界來的朋友,也是她的線,除了無恨要在身邊,其他的,只要知道線的那頭安好就好。
七七八八地想了許多,花非影忽然道:“小姐,我去聯系藍衣,只是現在天色差不多了,您要不要先上路?否則怕趕不上那詩會。”
果兒一下回過神,險些将杵在着門口要去的方向給忘掉了呀!
在花非影瞬身離開之後,忙拉起殷無恨也出了大門,無花院的匾額黝黑黝黑地房檐的陰影底下發亮。
兩人站在門口,左右看看,先前記得的,蓮京有四條大路,呈井字落在蓮京之上,稱“東、南、西、北”四大路。
四條大路将蓮京劃分成九大部分,內城就在最中間的那個區域中,內城坐北朝南,北大路兩邊是平民居,他們已經在窮極無聊的時候去遛過了。
東大路邊上則是出了名的遍地酒肆紅樓,果兒初聽時,堪堪興起,帶了花非影要去給她破處,結果自己帶了殷無恨去,半路又領着原幫人馬遁了回來——實在殷無恨冷着臉,悶聲不吭的樣子,殺傷力太大。
南大路,因為是正對着內城大門,所以并沒有多麽密集的房居,倒是市集有不少。最是繁華熱鬧的一段,不過對于北大路的平民來說,南大路的市集就太遠了一些。所以越往北的地皮,越是便宜。
而因為傳送陣是在內城,內城裏邊住的都是禁軍及其家屬以及皇室貴胄,城中還有一座皇宮,宮裏自然是皇帝的居所。
至于西大路邊上則是文人高官大族聚居之地,府邸錯落,雅閣書肆,茶座戲院,格調都非常高。所以今日要赴的文士詩會便是在這西大路邊上的一座府邸之中。西大路還沒逛過,所以還可以順便逛逛西大路。
西大路是文書字畫較為集中的地方,算得上一個高雅的所在。
果兒一路看着那些兩邊販賣字畫的書生,不由好笑,原來,女子長得纖弱的也有不少呢。有些比她還‘女生男相’。這些書生就是這樣的典型,一個個弱不禁風。若不是身材較為高挑,曲線還算有,不至于‘太平’。否則真要認不出了。
所以,果兒暗暗揣測,這裏要男扮女裝,一定是可行的。她扭頭看看旁邊高挑的少年,嘴角彎了彎。無恨穿的,一直就是方便行事的女裝,要他穿那些繁複的男裝,她看着也還真不順眼呢。
殷無恨低着頭,倒沒有注意到果兒的視線,他只是一直看着兩人交握的手,那麽自然而然的,像左手握着右手。
果兒微微一笑,将兩人交握的手扯了扯,等他擡起了頭,才用下巴指向路邊的那一家茶肆,清幽幽的一家芳雅之地。在一片黑黑白白的書局中顯得分外顯眼。
殷無恨略仰了頭,就看見那門上挂着個黑漆的匾額,上頭提着金色的三個大字‘流芳居’。果兒自然也是看到了,不過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不過只是飄過腦中的一個念頭,并沒有深思。反正又和她沒關系,她去計較人家一個名字做什麽。
進了門檻,卻沒有小二姐迎上來招呼。裏邊也只有門口一個高臺,高臺後站着個美少年,正微笑着看着他們,道了一聲:“邪和公子樓上請。”話雖這麽說着,他人卻沒動,顯然是要他們自己上去了。
果兒也不介意,舉步便上了二樓,一眼看去,只有七八個小案幾,每個案幾上都坐着個輕裝美少年,纖細的身段,柔美的臉蛋,個個跪坐着。臀部輕輕墊着腳跟,兩手相對着安放在膝上。案幾邊上還散落着三兩蒲墊。
客人不多不少,就**個女人。只剩個靠窗的位置還空着。那幾個女人聽到聲響,似乎都沒感覺,一點都沒有好奇地看上一兩眼的意思。各自看着美少年目不轉睛。
果兒這麽一看,有點懷疑,她莫不是誤進了一家比較有特色的小倌館?偷偷瞄了旁邊的殷無恨一眼,卻見他嘴唇有點幹澀,他們走了許久,這北大路卻只見着了這麽一家看起來有賣食物的地方。
她想了想,也不避諱,直接将殷無恨一起拉了過去,到了個靠窗的位置,随手拉過一個蒲墊盤坐下去,殷無恨也跟着落座。原本一直像裝飾一樣的美少年在他們落座後,便擡起了頭,微微一笑,引身行了個禮,又繼續維持着那艱難的跪坐姿勢。
果兒注意到,他的臀只是輕輕碰着腳跟,并沒有坐實,這樣維持着,很累吧?可是他卻沒流一滴汗,表情也是輕松自如的樣子。
果兒暗自汗了一下,承認自己沒有那樣的定性和腳力。
卻說美少年行完了禮,恢複跪坐姿勢後,微微彎腰,從小案幾下取出一個茶盤,優雅地掄了個弧,放到小案幾上。然後又慢慢地伸手到案幾下,繼續拿了個水壺出來,又一罐茶葉,又一小盒茶點……
果兒看到茶點的時候,終于覺得不用忍了,本來看他再這麽慢下去,她就要自己動手了。她可是又餓又渴,對着些風雅的事情,她也沒什麽興趣,
她直接拈了顆橘紅色圓圓的,裹着一層類似椰蓉的小丸子,遞到殷無恨嘴邊,殷無恨低頭看着她捏着小丸子的白玉手指,喉結上下動了動,張嘴将她的手指連着那顆丸子一起含入嘴裏。
似乎有股強力電流從指尖竄向全身,果兒臉一下子紅了起來,飛快地将手收回,同樣拈了一顆那樣的橘紅色丸子放到嘴裏,一口咬下去,出乎意料的美味,香酥的表層,軟糯而Q感十足的內餡……她眼睛一亮。
“這麽好吃,難怪你連我的手指都一起吃了。”果兒嘀嘀咕咕地說了一句,又拈了一顆遞到殷無恨嘴邊,眼睛卻緊緊盯着他,“不準再咬我的手指了。”她警告他。
殷無恨看着她的臉,看着她還沾了些白色碎屑的粉色唇瓣,乖乖張嘴吃掉她送到嘴邊的丸子,這次他沒有咬她,舌尖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勾過她的指腹。
濕熱的感覺通過神經發射,一直傳到神經中樞,果兒臉又紅了幾分,收回手,暗暗決定不給他喂食了!
可是心裏卻明白,不喂他就不吃。
她正出着神,突然感覺旁邊光線似乎被什麽擋住了,她擡眼一看,卻正好撞上殷無恨放大的幽亮眼眸,她怔了一下,便毫不意外地被他吻了上來,他的舌舔過她的唇,将她嘴角的那點碎屑卷到舌尖上,又收回嘴裏。
果兒看得有點反應不過來。
這是——挑逗?
無恨挑逗她?
那她要高興有個主動的伴侶不?
當她還在糾結個不停的時候,殷無恨已經收回身子恢複端正的坐姿了。
果兒回神,下意識往邊上偷偷看去,卻見那些客人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邊,心下稍安。對面的美少年亦是眼都沒多眨一下。
可是果兒自己心裏不自在,掩飾似的一直往嘴裏塞茶點,并且不時地自己舔舔嘴唇邊上,怕哪裏又沾了什麽讓他看了再湊過來幫她‘清理’。這大庭廣衆的公共場合,她還是會不好意思的呢。
這麽一來一往中,美少年已經将茶泡好了,恭謹地端了一杯到果兒面前,又端了一杯到殷無恨面前。
果兒端起來就牛飲了。殷無恨卻是小口小口地抿着,倒不是他喜歡品茶,只是想借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對面的美少年見果兒的茶杯空了,又給注上一杯,動作優雅,也沒對果兒的牛飲有什麽異樣的表情活動作。
他的責任只是沏茶,做差點,至于喝茶的人是什麽樣的,和他無關。
果兒見着那一份淡定的氣質,深深佩服起這家茶座的主人。能将手下員工訓練到這種程度,也算得上非常厲害了。
茶點也非常好吃,茶也非常好喝,人也非常的美。
勉強墊了肚子,又在那清雅的茶座裏閑坐了好一會,出來結賬——毫無疑問是天價。
果兒也不意外。這樣的侍者,這樣的服務,這樣的格調,這樣的地點(走了快半條街,都沒發現一家賣食物的……)自然要比尋常地方貴上許多。眼見時間差不多了,果兒便領了無恨往那将要舉辦文士詩會的府邸而去。
上了街,路上走的基本上都是女人,畢竟這裏是一條屬于所謂文人雅士的大路。
果兒偏頭看了看旁邊的殷無恨,他的臉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她不由想到他這些日子以來,似乎确實對逛街沒什麽興趣,倒真是奇怪呢。照理說,他小時在雙子城,怕是沒有機會玩樂的吧。
一個人若是在封閉的環境下長大,應該要比誰都渴望外面自由自在的天空才對,怎的他倒像完全沒那意思似的,每次都是一直低着頭,偶爾她駐足看着什麽時,他才會分一點心思去看她看的東西。
果兒奇怪地低下頭,循着他微垂的視線,看到兩人交握的手——他一直看着的,就是自己的手?
殷無恨視野裏突然闖進果兒,他似乎冷不防被吓到了,一下擡起頭來,微微驚訝地看着果兒同樣驚訝的表情。似乎不知道是什麽讓她覺得驚訝。
“你都不想看看周圍的景象嗎?你看那邊攤上的玉簪子,竹筒,毛筆,發帶,步搖……都沒有什麽想要的嗎”當然,步搖什麽的,她也不喜歡他戴,但如果他喜歡的話,她也可以試着去接受的說,他都沒有看中意的東西啊!這怎麽可以呢。這麽不會照顧自己,怎麽可以呢。
殷無恨随着果兒手指所指之處一一看過去,然後目光落回果兒臉上:“你喜歡我戴那些東西?”他的手指劃過步搖,發帶,玉簪子……問她。
果兒搖搖頭:“不是我喜不喜歡的問題,是你喜歡喜歡的問題。”
殷無恨也搖搖頭,說得異常直白:“我不喜歡,我只喜歡果兒。”
果兒嘴角一抽,無力的放棄了對他的再教育。
兩人很快便到了那座請貼上注明的府邸。當然,殷無恨一直充當着領路人的角色,她的路癡還是沒有改善啊。果兒不甚在意的想着。
那府邸已經是在北大路邊上了,鄰着水。正門上一個赤漆的大匾額,上頭兩個大字‘書府’。
主人家就是姓書的,叫書行文。便是這場宴會的主辦者。門口的女衛看了請帖,便恭敬地讓開了位置,不知是他們來得早了還是來得晚了,門口都沒有同進的人。
果兒拉着殷無恨的手,邁了進去,門內風景秀麗婉約,一座十來米高,五六米寬的假山,一片清澈的流水從假山中蜿蜒而出,順着山間的岩石狹縫潺潺流下。假山底下是一汪小湖一樣的池子。一座小橋,從池子這邊彎進了假山之中。
小橋連着一條鵝卵石小路,小路伸到了大門口。兩人一腳進了大門,便落在了這條小路上。小路兩邊倒是平整,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叢高大而風雅的竹子。
七月份的蓮京,畢竟還是有些熱的,從小茶座出來到現在,也走了許久,本來是有些躁意的,幸而從假山方向不時送來縷縷涼風,令人心情舒曠。還帶了些那水的涼意和木的清香,讓果兒不覺開始期待假山之後的風景。
迫不及待地和殷無恨踏上了那小橋,方彎進假山之中,陽光便被擋去了,清冷的風吹來,拂上肌膚帶來一陣沁入心扉的涼意。隐隐還飄來一陣木槿花的淡淡香味。
眼前雖不至于昏暗,但卻也無法看清這一山之隔後的景致。只能懷着好奇一直往裏走。再拐過一個彎,光線漸亮,顯然是要穿過假山了。此時卻聽見從另一邊上飄出來的人聲,她還看不見人影,只有那輕快的聲音隐隐傳來:“浩軒姐,往這邊走!小心!”
另一人似是回了什麽,但因為聲音稍低,聽不清楚,随後發出聲音的人便漸漸行得遠了。
難道假山之後還有大段距離才能到地頭不成?
不過片刻,果兒和殷無恨便從假山中轉了出來,卻見眼前郁郁蔥蔥的大片大片的松樹,各種袅娜形态,滿地厚厚的落葉,卻沒有打掃出來的路徑。邊上還有不少木槿零零落落地長着,朵朵木槿花掩在綠葉之中,芳香袅袅。
果兒正疑慮之時,旁邊上來個小厮,是個清秀的少年,說不上多美型,卻很是讓人賞心悅目。果兒看到他身邊的小籃子子裏放了好一些請帖,便将自己和無恨的請帖也遞了過去,那小厮微微躬身,一手虛引,指向松樹林邊上的一塊蒼石。
果兒奇怪地上前,莫不是這石頭裏邊有機關不成?
可事實是,沒有機關,只有一條淺淺的痕跡,看得出來是讓人走出來的。果兒想到之前聽到的那一聲‘小心’大概指的就是這裏了吧。一腳踩上去,果然松松軟軟的,非常滑,果兒一手扶住邊上的松樹,一手拉着殷無恨,兩人慢慢地往林子深處而去。
林中有許多零零星星的細碎陽光,灑在滿地落葉中煞是好看。走不多久,周圍越發地分不清路況,對果兒來說,幾乎每棵樹都長得一樣,每個樹與樹之間的間隙都可以走過去,那,到底要往哪個方向?
果兒凝了凝神,難道要丢臉地在人家家裏迷路不成?心裏暗暗囧了一下,放開意識,靜靜地聽——既然是詩會,不管她來得早了還是晚了,那邊或多或少也必然會有人聲,果不其然,她聽到了比較熱鬧的相互行走介紹談話的聲音,循着那聲音,終于當了回帶路的人,領着殷無恨朝那邊走去。
又行了幾刻鐘,一個說得上巨大的平臺漸漸出現在眼前,平臺盡頭的尖角處是一座依臨着湖建造的八角亭。
亭邊青白色的山石後頭,湖水順着一條像是人工開辟出來,約莫一尺多寬的彎彎曲曲的水道裏流出來,順着地勢的坡度蜿蜒而下。最後重又引向湖中。
不過果兒卻無暇關注這些,因為她的心神正處在驚訝之中。
這裏已經來了不少人,想必都是來參加這文士詩會的。人不稀奇,可是稀奇的是,這些人幾乎都是些美麗女子,走動起來的時候,一個個長袖飄飄身姿潇灑,甚是好看,就算其中有幾個外貌不是那麽出衆,臉容平凡的,但是舉止儀态也都是十分的優美,讓人一看就産生親近的念頭。
簡直是美女荟萃雲集了!
曲折的流水兩旁,每隔大約兩米間距,每一個位置,都放置了一兩張錦墊,而錦墊邊,又是一張四方矮幾,放置有肉脯糕點,供客人取用。
果兒一眼看去,個頂個的皮膚白皙,美如冠玉。她和無恨混跡其中,倒也不會顯得突兀。兩人俱是一身衣袂寬大的長衫。行來步履搖搖,竟也有些出塵的氣質。
因為請帖是讓花非影弄來的,她也純粹只是想帶無恨出來看看熱鬧,兼且自己上回街上聽來的故事,有些好奇才來的這宴會。故而顯得低調許多。只是兩人氣度都是不凡,更何況殷無恨一身火紅的穿着,紅白搭起來的豔色又能低調到哪裏去。
所以幾乎是他們一入場就有人注意到了。
一名玄色長衫的女子冷不防的瞧見果兒和殷無恨兩人從林中走出來,便與正交談的人告了聲罪,施施然走過來,笑道:“兩位妹妹倒是面生得緊,”說罷将目光往兩人身上看了看,不知是不是在找什麽能代表兩人身份的飾物,大概是沒法猜測了,便帶着幾分詢問的意味開了口,“不知兩位是……”
果兒接上她拖長的調子,道:“在下姓花,單名一個楠字。楠樹的楠。這是在下結拜義妹,花無缺……我們遠道而來,聽聞蓮京有此盛宴,不覺興起,讓家人弄了請帖前來拜訪,卻不知會否冒犯到主人家。”
殷無恨對于果兒将他說成她的義妹一詞有些不滿,卻也沒說什麽,只是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注意着果兒。
“不會不會,在下便是書行文。承蒙妹妹不棄來此賞臉,在下高興都還來不及,又怎會覺得冒犯呢。”
之後,書行文帶着果兒兩人繞場地走了一圈,向她介紹那些各色女子,同時也将果兒兩人介紹給她們,彼此只通姓名,不說來歷。
這裏共有約莫二三十人,她們都是蓮國上層階級将近半數的權貴的繼承人,換而言之,假如将來沒有什麽太大的政治變動發生,這些人将會成長為新一代的政權中心。
而書行文每介紹一個人,果兒都只是含笑地沖那人點點頭。她心中坦然,神情翩翩,不管書行文介紹到什麽人,都似是絲毫不為所動,更讓書行文對她高看幾分。殷無恨卻沒什麽表情,一點都不在乎那些人對他有什麽觀感。也因此大部分人都對果兒較為親切一些。
其實也不是果兒怎麽的高深莫測,怎麽的富貴風流,讓書行文暗暗敬佩不已。實在是她對這些人根本就一頭霧煞煞,更別提将她們和蓮國的上層權勢聯系在一起了。
她甚至擔心這些人剛報了名字,她轉個身就給忘了,那回頭可就尴尬了。所以暗暗戳着殷無恨和青鳥,讓他們給她記好了,若有必要時,來幫襯幫襯。
參加這場文士詩會的那些個人好像大多數都非常健談,幾個幾個湊在一起談論人生哲學,天地道理,平仄韻律……氣氛十分熱烈,書行文帶着他們一路走一路說,經過山崖邊的亭子時,書行文道了聲歉:“請稍待,我補一下妝。”說着便施施然的從袖子裏取出一只粉盒,拿一小塊細軟絨布沾着往臉上撲。
果兒看得傻眼,不過原本就對女人上妝非常習慣,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