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活色香
看到她那仿佛吞了蒼蠅的模樣兒,祁銜心滿意足地拂了衣袖進裏間去了。
春荔盯着四敞大開的屋門,洩氣地拍了自己一腦瓜子!不長記性啊,他這麽捉弄自己已經不是
第一回了,奈何還被他一而再地牽着鼻子走。口口聲聲叫我伺候,還讓我給你燒洗澡水?燒燒燒,燒完燙死你!
“姑娘!”脆棗兒瞅準時機擡腿兒邁進門檻,小跑着來到她身邊,一雙賊眼珠子滴溜溜轉,離近了她小聲道:“夫人說怕二少爺為難你,叫我來幫襯着。”
春荔自然不信,夫人哪有這麽好的心,她定是怕她又偷摸跑了,特叫個小丫頭過來看着而已。其實,她這會兒倒是還沒來得及琢磨離開的事兒,光顧着想怎麽報複祁二了。小脆棗兒跑得出了汗,劉海兒都服帖地黏在額頭上,那圓嘟嘟的粉嫩臉蛋,反倒更顯得招人稀罕,春荔拉着她坐到了樹下,正巧石桌上有一把蒲扇,春荔執了給她扇起風,“我瞧這府裏也沒什麽着急事兒,為何你們走路都用跑的呢?”
脆棗兒嘴上說着使不得從她手中搶過了扇子,舔舔泛幹的唇,“唉,咱老爺說啊,下人須得有一副好身板,将來若是有一天府裏走了水什麽的,腿腳利索能救人也好逃命。他說反正都是為了我們好,然後就見天兒地訓練我們,你也看見了,咱府上的丫鬟們都是小圓胖子,祁府又大得很,剛開始的時候,大熱天兒的跑一圈下來還真受不了。可是,這鍛煉的事兒,得日久才能見效。你別說,老爺這招兒還真不賴,我跑了這幾年下來都瘦了二十斤了!呵呵,棗兒一逮着機會就願意和姑娘閑扯,忘了本分了,方才二少爺可是吩咐什麽了?”
一提起二少爺,春荔就嘆氣,臉上挂着的一點兒笑容也消失了,“他要洗澡,讓給燒水。”
“這個好說!”脆棗兒說着起身,擱下扇子道:“我去,你在這裏等着我,我還沒和姑娘唠夠呢。”
左着春荔也不想給祁二燒水,便由着她去了。脆棗兒一向動作麻利,不多會兒又過來了,笑嘻嘻地在春荔面前坐下,臉頰上紅彤彤的,“燒了一大鍋,待會兒就開了。原來平日裏江小哥兒就是做這些事兒的,我頭一回燒水燒得這麽樂呵!”
“呵呵,”春荔被她逗笑,這小姑娘兒身上總有那麽一股子脆勁兒,透爽利,直腸子,很是讨喜。“你爹娘為你取脆棗兒這名兒,還真是應了你的性子。”
脆棗兒聽了連連擺手笑,“這不是我爹媽起的,是夫人給的。凡是來府裏做事的,都要換一個好記的藝名字,老爺說咱祁府有人情味兒,體恤下人,将來若是離開府裏,再叫回自己的真名,這樣生命中那段為奴為婢的歷史就與自己無關了,因為那時候你是‘別人’啊。”
春荔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突然覺得這祁老爺也有點正事兒了,看來心腸還沒黑徹底。
脆棗兒扇着風朝前傾了傾身子,眼中光彩流動,“要說我這名兒啊,當時可是好懸哪!得什麽名兒那得看老爺夫人心情,也得憑運氣,我來那日正巧趕上早膳,夫人喝完了粥正在吃脆棗兒,就這麽着,我就成脆棗兒了!可是下一個小哥進來時候老爺正在吃鹿、鞭哪——”
“哈哈哈——”春荔捧着肚子問:“那府中當真有叫這名兒的?”
脆棗兒拍了蒲扇道:“有啊,可不就是大少爺跟前兒那陸小哥兒麽,老爺用心良苦,把陸邊送到大少爺身邊,害得大少爺一見到他就捂着嘴幹嘔,估計是被老爺逼着吃那玩意兒惡心着了吧!”
“方才大少爺不是生氣了麽?現在怎樣了?”春荔倒是對這個比較好奇。
脆棗兒咂咂嘴兒,說:“咱老爺腿傷了不是走得慢麽?待他進門後看見大少爺和大少奶奶正坐在床上抱頭痛哭呢。兩口子一起哭得滿臉眼淚,那得多委屈啊,而且邊上還卷好了小包袱,這是要離家出走的意思啊!老爺和夫人都傻了眼,最後哪,越說越傷心,四個人抱在一起哭得稀裏嘩啦的。在場的人都看得難受,咱家大少爺啊就是太孝順,逆來順受慣了的,要是我可受不得這窩囊氣。後來夫人抹着眼淚兒說你也可憐,就讓我過來和你作伴,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想必大少爺那麽軟心腸的人是不會出走了,呀,冒熱氣兒了,水開了!”
脆棗兒撂了蒲扇騰騰騰去廚房忙乎了,二少爺這會兒正在書房看書呢,脆棗兒卷着袖子給浴桶裏倒上水,又灌了涼水調好水溫,朝書房招呼一聲,“二少爺水好了!”然後就颠颠兒跑出來了,小丫頭也不害羞,趴在春荔耳邊嘀咕,“夫人說,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叫你務必趁虛而入。”
“啥?”春荔紅了耳根子,還沒反應過來,小脆棗兒就跳出了大門跑不見影兒了。
另一頭,要沐浴的二少爺将屋門一關,緊接着裏面就響起了嘩嘩的流水聲。
這……就洗上了?春荔不适應這種場合,慌忙捂着耳朵轉過身子,幸好表少爺的詩集子還在懷裏,幹脆拜讀一下吧!
這書的紙質上乘,摸着極舒适。封面最為惹眼,繪了方塘半畝柳綠,雲煙一溪花樹,想必這畫兒也出自表少爺之手,當真好意境!居右豎寫一列行書——《我心中的山水》,落款名為謝臨遠。臨遠是謝君瑞的小字。
仿佛心中被敲出了共鳴聲兒,春荔就那麽失神地捧着,心跳得雀躍。這份胸臆是她一直以來所崇尚的,奈何她表達不出來,但是表少爺替她實現了,還那麽真切,那也是她心中的山水,如今竟然呈現紙上叫她看見了。若是他肯同意,她定要買回去珍藏着。
院子裏忽然起了風,吹亂了她額前的發,她伸手撩到耳後去,将書放在石桌上,懷着膜拜的崇敬,小心翼翼翻開第一頁,是序言,第二頁上有詩句,于是先看向了左側。
“林間秋清楓晚,緋将雙頰染。誰家女兒心初動,低了眉眼。
鵲橋煙雨初歇,胭脂落殘葉。霞帔鳳冠僅一瞥,醉盡宮闕。
江南春了又暖,幾季更疊。猶記年少登西樓,兩廂情切。”
名兒叫做《歡情薄》,似是沒寫完,又戛然而止,讓人徒增回味。
春荔意猶未盡地反複品讀了幾遍,不禁悵然。這分明就是講兩個人互生情愫後又被迫分離的段子,莫不是表少爺的初戀故事?他的心上人被迫進宮去了?瞧這樣子,都好幾年了,難怪他都二十多歲了還尚未成親,也是個癡情主兒呢,只是這有情人終不成眷屬,看得人心頭堵。
春荔茫茫然地合上書頁,将下巴墊在交疊的手背上,瞅着眼前的一處愣了神兒。
小脆棗兒心心念念着那江小哥兒,表少爺則是在字裏行間抒發着愛戀,男女之間的情愛當真那麽纏綿悱恻教人難以割舍麽?心儀愛慕一個人是什麽感覺?會是如二少爺所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麽?還是像那小脆棗子,光是想一下都樂得心花怒放呢?她的生命中,會有那麽一個人,讓她體會這種喜悅亦或惆悵麽?
“綠丫頭,你進來。”
這一聲兒震得春荔渾身一抖愣,就像睡得酣甜之際被人叫醒擾了香夢。二少爺房門依舊關着,看來喊這嗓子沒少使勁兒,離這麽遠都能聽得如此清晰。春荔心煩,沒甚好氣兒的回喊去,“你不是在沐浴麽?我進去做什麽?”
二少爺的聲音裏透着慵懶惬意,“洗完了,進來倒水。”
春荔才不去。裝作沒聽見,幹脆倚着樹幹閉目養神。
這下,房裏安靜了,甚至靜得詭異,春荔挑眉凝神聽着動靜兒,他不會又要使什麽幺蛾子吧?莫非是認定了她會過去,正在等着她倒水呢?呸,怎麽不美死你!
恰好兩只畫眉落在枝上,在春荔頭頂熱熱鬧鬧地一頓唧啾。和風撲面的大好春日裏,春荔被陽光曬得渾身舒坦,要不是那突如其來的一聲“碰通”和嚎叫,她都快洋洋睡着了。
聽那叫聲兒是真慘,而且房門下已然淌出了汩汩的流水,想必是浴桶倒了,那倒黴的祁二腳一滑摔倒了!哈哈哈,春荔覺着嘲笑報複他的大好時機來到了,搓着雙手三步并作兩步跑上臺階推開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看到新新爪印很開心!
蜻蜓寫文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希望大家看完之後,都有好心情!我會繼續使勁兒努力,争取把文文寫得更歡樂,至于本章中表少爺的那首所謂的詩,是蜻蜓搜腸刮肚的結果,小親愛們千萬不要較真兒哦,呵呵呵。
謝君瑞:這是黑完我再亮化的節奏麽?表示不滿意!
二少爺:你知足吧!作者太偏心,對我是從頭黑到了腳啊!這回好了,連衣服都黑沒了!下章我還怎麽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