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墜
燕十一态度良好,那天晚上他和燕王殿下一起潛入陶府,他躲在暗處看得清楚,殿下明明已經對眼前這姑娘動了殺念,後來卻不知為何放過她。
今日,見她的馬車駛過,瞧見有三個心懷歹意之人悄悄跟在後面,還跟過來。
當時燕十一驚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心中猜測主子怎麽了,剛剛瞧見了人,才恍然大悟。
他不動聲色打量陶杳,心中也暗自嘀咕。
的确美,左前額未愈的疤痕,都掩不住絕美容顏帶來的風姿。
想着姑娘剛剛調戲主子的大膽之語,燕十一又忍不住往她臉上睃一眼。
長着這樣美的女子,又是前昭貴女,怎麽養出這‘口不擇言’的性子?
“侍衛大哥,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把馬車推出來?”陶杳伸出白玉手指,指了指地上的坑,偏着頭不好意思的模樣險些迷了燕十一的眼。
燕十一憨憨點頭,等把馬車從坑裏推出來,又憨憨問道:“姑娘還有其他事嗎?”
他剛問完,就感覺到一束冷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回頭一看,自家主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回來了,這會兒正冷着一張臉,盯着他。
燕十一打了個激靈,後知後覺自己好像殷勤太過,連聲道:“若是姑娘沒有其他事的話,在下就先走了,告辭!”
陶杳有事二字卡在喉嚨裏,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燕十一一躍上馬,可憐兮兮的馭使着馬到燕王殿下身邊。
燕殊冷漠的目光在陶杳身上掠過,拉進缰繩,只聽身後一聲高呼,“等一下!”
沒了帷帽的遮擋,少女清麗絕倫的面孔暴露在人前,一雙水潤的眼睛撲棱着,鮮活又美麗,她叉着腰,仰着頭看他,巴巴跑到他面前,嘴中還道:“謝謝!”
撂下兩字,陶杳又一轉身回去了,徒留燕殊冷眼盯着她的背影。
他還以為她要說出個什麽花樣來,沒想到就兩字。
轉過頭的陶杳緩緩吐一口氣,她原是想問那天晚上他跑到陶府花園做什麽。
可轉念一想,對方三更半夜去,肯定是為了避着人,若是她這麽大喇喇的将那晚的事說出來,沒準要沒命,到了嘴邊的話生生打了個彎吞了回去,只剩下兩字。
阿桃戰戰兢兢走到陶杳身邊,眼中還夾着些許淚意,委屈巴巴好不可憐,“小姐……”
剛剛可差點吓死她,好在小姐機靈,求了人來救命。
不過,小姐好像和遠處那位公子熟稔得很,怎麽她待在小姐身邊大半年,都不知道小姐什麽時候認識了這樣一位人物?
陶杳不知小丫鬟的疑惑,說道:“我們快離開這,免得賊人又回來。”
阿桃連忙把老車夫扶起來,等坐到馬車上,才後知後覺想起,今日之事并非意外。
她小心翼翼看一眼陶杳。
方才她也聽那兩歹人說得清楚,昨日,嘴邊有顆黑痣的女子找上他們,說今日陶府有兩輛馬車會去法華寺,屆時,後面一輛馬車會停下,他們要做的便是毀了馬車裏的人的清白。
阿桃想到這,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若是讓那賊人得逞……她和小姐……
陶杳捏着帷帽的一端,也想着兩個男人的話。
三人是地痞流氓,起初不大願意做這買賣,可來人出手實在大方,動辄百兩銀子,還說他們只管做,事後必定不會有人上門找他們麻煩,又說馬車中人美得像天仙,三人才蠢蠢欲動接了這買賣。
哪想到眼看着買賣就要做成,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讓他們成了階下囚。
丫鬟……陶杳腦中過了一遍她見過的張氏身邊的丫鬟的模樣,腦中掠過一道鋒芒。
張氏身邊的确有個嘴邊長了一顆黑痣的丫鬟,依着張氏時時刻刻把她帶在身邊的信任,這事張氏極有可能派她去做。
阿桃不知道誰要害自家小姐,又見這些日子臉上一向帶笑的小姐臉色冷的厲害,也憂心忡忡,恨不得将這事告訴大少爺才好。
阿桃小心翼翼問道:“小姐,現在我們去哪?”
少夫人帶着府中的侍衛盡數離去,壓根沒注意落在後頭的小姐,否則小姐又怎會險些遭難?若不是那位長相俊美的公子連同他的侍衛及時出現……
阿桃根本不敢往下想,後面會發生什麽?
阿桃對張氏不由升起些許埋怨,少夫人不喜小姐是一回事,可險些讓小姐遭難,這哪是嫂嫂該做的?!
張氏敢算計于她,還是用這樣歹毒的手段,如今要她屁颠屁颠的趕去法華寺,那是萬萬不可能。
“阿桃,你出來時可有帶銀兩?”她才不要去張氏面前受她的閑氣,免得她一招不成再出一招。
且先讓她得意會兒,她來這裏這麽久還沒逛過丹陽縣,先玩痛快了,等便宜堂哥回府,再給她來個迎頭痛擊。
阿桃哪知道陶杳心裏怎想,做人丫鬟老老實實聽話便好點了點頭道:“小姐您上次去法華寺祈福忘了帶香油錢可讓少夫人一頓嘲……說道。”
阿桃險險把到了嘴邊的嘲笑二字咽下,少夫人可不是她能說長道短的,差點就說漏嘴了。
“有帶就好。”陶杳立刻揚聲吩咐車夫把馬車往回趕,她要去見識見識古代的鬧市。
陶杳把臉上的帷帽戴嚴實了,又讓車夫先趕馬車回府,反正丹陽街距離陶府不過兩條街的距離,她和阿桃待會走回去便是。
剛剛才遭了那兇險之事,車夫哪敢把陶杳和阿桃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放在外頭,說什麽都不肯回去,陶杳想了想便讓他等在丹陽街外,也免得先回去讓張氏有了心理準備。
丹陽街是丹陽縣最熱鬧的街市,也是治安最好的,随處可見逛鋪子的步子,陶杳遮可臉,也不引人注意,站在一個賣糖人的小攤前,眼看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糖人被捏成,嘴中發出小小的驚呼。
直到把糖人拿在手中,陶杳才想起自己待着帷帽根本不方便吃,便将糖人塞進阿桃手中,往下一個小攤逛去。
阿桃無奈的看着自家娴靜的小姐跟變了個人似的,嘴中驚呼不斷,對什麽都好奇。
她正懷疑是不是大少爺把小姐拘在府中太久,壓抑了小姐的本性,卻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阿桃原以為自己看錯了,又看兩眼,忍不住拉了陶杳。
陶杳逛得正開心,轉頭問道:“阿桃,怎麽了?”
“小姐,你看那人,好像是少夫人院子裏的紅霞。”阿桃指着換了一身普通百姓打扮,左顧右看要進玉飾鋪子的女子。
紅霞?陶杳僅僅對張氏身邊時常跟着的兩三個丫鬟眼熟,至于其他紅的綠的青的,完全沒印象。
阿桃也知道自家小姐對這些向來不上心,只好把疑惑說出:“紅霞好端端的會去玉飾鋪子?若奴婢沒記錯,前幾天還聽人說她家遭了難,這會兒正缺錢,她娘都逼不得已來找她了。”
阿桃和紅霞是同一批進陶府的丫鬟,多少知道點對方家裏的情況,兩人家中都窮,皆是被家中父母賣給人牙子且簽了死契,一條命握在主人家手裏。
紅霞父母是不得已賣了她的,她也舍不得父母,在府中領了月錢,還會捎會家中,府中的丫鬟們可沒少笑她傻,爹娘都能狠心賣了她,她還一心惦念着家裏。
阿桃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阿桃只是少夫人院子裏的二等丫鬟,前些日子險些沖撞了二夫人,又被貶為三等丫鬟,阿桃聽說了這事還唏噓好久,怎麽也不像是會有錢買玉飾的模樣。
至于來賣?紅霞才進府多久,又才剛剛受了責罰,哪來的玉飾可賣?
遠處的紅霞完全沒發現正在看她的陶杳和阿桃,她揣着懷裏的木盒,左顧右盼看誰都像是小偷,再加上做賊心虛,形跡更是可疑。
陶杳原沒把一個小丫鬟放在心上,見她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忍不住多看她幾眼,輕易發現她在懷裏藏了東西。
就在這時,紅霞好像發現有人在看她,轉過頭來,看到站在不遠處的阿桃,神色倉皇,像是受到極大的驚吓,一個踉跄坐到了地上,懷裏的東西也跟着掉出來。
紅霞很快又看到站在阿桃身邊的陶杳,看她的打扮,不用多想就猜到她的身份,更是吓得渾身發抖。
陶杳挑了挑眉,她又不是夜叉,就算額前有傷疤,可這會兒她戴着帷帽,怎麽都吓不着人吧?這小丫鬟好像猜到她的身份,抖得更厲害了。
紅霞抖着手,想要把掉在地上的盒子撿起,卻因怕得厲害,手腳不穩,反倒是把拿起的盒子又摔在地上,把裏面的東西摔了出來。
水滴一般的粉色玉質耳墜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紅霞避之不及,被晃了眼,眼眶不由蓄出些許淚意。
阿桃盯着地上的耳墜子,眼睛瞪得老大。
紅霞睜開酸澀的眼睛,看到阿桃的神色,知道這會兒是全完了,連忙把耳墜子放進盒子抱進懷裏,抖着雙腿走過來,跪倒在陶杳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