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花慢付大花看到這麽一大兜子蘋果，先是眉開眼笑：“哎呀，我大孫女真棒啊，找到這麽多蘋果。累了吧，奶奶給你留着粥呢！”
接着她又把林衛國罵了一通：“你大哥今天又少上一天工，照他這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勁兒，咱們家年底又得超支。”
林瑤抿了抿嘴不說話，心想大哥恐怕以後上工次數會更少。
雖然過慣了窮日子，但是付大花并不是一個摳搜的人。一邊罵林衛國一邊飛快按人頭數出蘋果，跟林瑤說：“去給大家每人分一個，剩下的放地窖裏去。”
這時候，林衛國拎着雞進來了：“奶，天天罵，別累着！我餓了，中午就啃了幾個蘋果，把這雞炖了吧！”
“炖啥炖啊，晚飯都吃過了，鍋裏留着粥呢！”付大花看到野雞，滿臉褶子都抻開了，但她仍板着臉，否定林衛國的提議。
大哥還沒開口，就聽見有人說話了。
“哎呦，啃幾個蘋果還不夠，我巴不得不吃棒子面餅子，啃幾個蘋果呢。一天三頓棒子面，把人都快吃成棒子了。”二嬸的聲音。
說着，一雙眼睛賊亮，巴巴地盯着蘋果。
這年頭，蘋果在京、滬那樣的大城市都是好東西。
張巧巧生怕不分給她一個完整蘋果，從福七手中跟搶似的拿走一個蘋果，咯吱咬了一大口，宣誓了蘋果的主權。
“哎，真好吃，你們這是在哪找到的蘋果樹啊！”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瑤。
要是肯說出蘋果樹在哪裏，她摸黑都要把蘋果都弄回來。
林衛國是個人精，肯定問不出來，林瑤這兒還有點戲。
不過林瑤讓她失望了，小丫頭毫不客氣地說：“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張巧巧把蘋果咬得脆響，心裏罵着死丫頭，長大了心眼子也變多了。
她很快轉移了話題：“啧啧，咱們家福七真是出息了，不過一天就弄了一只雞、幾個蘋果嗎？”話語滿滿的諷刺。
她嚴重懷疑福七和林衛國偷偷藏了好東西。
“這麽點東西，還搭上衛國少上一天工。我看福七這身子讓紅糖水養得差不多了，應該可以上工了。我家大春、二蛋別看比她還小，都上工呢，幹不了別的就去撿糞！”
話真是多啊，沒人願意聽她逼逼。付大花臉一拉拉：“滾一邊炖雞去，別在我面前晃悠。”
聽到炖雞，張巧巧臉上樂開了花，氣也順了，不計較老太太不耐煩的語氣，拎過雞就去忙活了。
林瑤拎着蘋果去給大家分。苗玉蘭和林得山都不肯吃，說要給林瑤和鐵蛋留着。
林瑤哪裏肯依，盯着他們吃完大半個蘋果才作罷。給大春、二蛋分完蘋果，二蛋跟在林瑤身後吹彩虹屁。
“福七姐你真厲害啊！”
“蘋果樹長在哪裏啊！”
“你以後上山能不能帶上我，我幫你背筐！”
林瑤拍拍二蛋的肩膀：“小子，你好好拾糞吧，我才不會帶你進山。”
二蛋仰着髒乎乎的小臉，掩飾不住的失望。
大春一把扯過二蛋：“快吃，蘋果都堵不住你的嘴。”
大春比林瑤小一歲，整天聽張巧巧逼逼，聽多了，形成了跟她媽類似的性格。見不得別人的好，小小年紀思慮重又敏感。
她這個年紀已經能理解林衛國和林環沒人給介紹對象的窘境，她怕同樣的事情會落到她身上，所以她讨厭林瑤。成日裏怕被連累，總躲着林瑤。
林瑤也懶得理會她，剛轉身，一只黑乎乎的小手扯住了她的衣服下擺。
“姐，我還沒蘋果呢！”鐵蛋舔了舔嘴唇，眼巴巴地看着林瑤手裏最後一個蘋果。
鐵蛋跟福七一樣長了一雙大眼睛，瘦巴巴，皮膚曬得黑黑的，這時候臉上、手上一條子，一道子，髒兮兮的。
這是一個需要好好管教的小孩。
書裏對鐵蛋着墨不多，只說他小時候太餓，正好別人家的雞跑了出來，他就偷偷逮住了人家的雞烤着吃了。
本來頑皮的半大小子，做這種事也沒啥，誰家孩子還沒有調皮搗蛋的時候。可鐵蛋卻嘗到了甜頭，一發不可收拾，以後就開始了小偷小摸的勾當。
苗玉蘭又忙着照顧林得山，又要上工掙工分，根本不知道鐵蛋的事情，等鐵蛋以後犯了事，後悔都晚了。
福七晃了晃手中的蘋果：“想吃蘋果，去洗手洗臉。”
鐵蛋很乖，撒着歡就去洗臉。洗得幹幹淨淨的回來，臉上還挂着水珠，伸出小手：“姐，蘋果。”
見鐵蛋吃得香甜，林瑤不想放過這個教育機會。她屈着腿，視線與鐵蛋平齊，認真地保證：“鐵蛋，姐以後會找更多的好吃的給你吃，不會讓你挨餓。但是你要答應姐一個條件。”
聽到更多好吃的，鐵蛋眼睛亮了亮，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林瑤說：“別人家的東西再好，咱都不眼饞，絕對不能碰別人家的東西。你要是覺得啥東西特別想要，姐姐想辦法給你。”
“你要是饞別人家的東西，姐有了好東西也不分給你。”林瑤又補充了一句。
“嗯。”鐵蛋用力點了點頭，他是個乖孩子，雖然對林瑤說的話似懂非懂，但是他記在心裏了。
大鐵鍋裏雞肉已經飄出了香味，但還沒炖熟，趁這功夫，林瑤往大柳樹那跑去。
在神仙哥哥的幫助下從山上弄了那麽多東西，總要感謝人家吧。
元徹遠遠就看到細胳膊細腿的小丫頭高高興興地朝他跑過來了。
林瑤看着四下裏沒人，把今天的收獲細細數了一遍，聲音小小的，一邊說一邊警惕地看着四周。
元徹覺得很好笑，他說：“你要說的話在大腦中想一下就好，我能聽到。”
林瑤試着在大腦中跟大柳樹對話，果然得到了回應。
林瑤非常期待正在炖着的野雞肉，她說：“神仙哥哥你是不是不用吃飯，你吃雞肉嗎，我端一些給你。”
看樣子，野雞肉對小丫頭來說是難得的美味。元徹不用吃東西，對雞肉也沒啥興趣，不過小姑娘有這份心，他很欣慰。
“你明天還進山嗎，我再給你一片樹葉。”元徹問。他現在沒辦法把樹葉的使用期限延長，不過這樣能多見小丫頭幾次，也挺好的。
他在這樹上呆了幾百年，小丫頭是唯一能跟他交流的人。
“不去了，”林瑤搖搖頭，明天要去縣裏把人參賣了，拿到錢心裏才踏實。
看到小丫頭滿腦子想着錢的樣子，元徹微笑，真有意思。
回到家正好開飯。平時老林家以玉米面、高粱面為主食，秋冬天還有紅薯，對于已經吃了稀粥壓根吃不飽的一家人來說，再吃一頓雞肉，別提有多美了。
雞肉裏還放了蘑菇，是以往從山上采來的普通蘑菇。羊肝菌和松茸林瑤沒舍得拿出來，她擔心這樣吃不出來鮮味，把好東西遭禁了，還不如明天拿去縣裏賣，還能換點錢。
一家人美美地圍坐在桌子邊，臉上都帶着喜氣，就跟過年一樣。可不是嗎，就是過年，也舍不得殺雞吃啊！
炖雞的湯汁已經收得剩不下多少，鮮美的滋味都在雞肉裏、蘑菇裏，盛一點濃稠的湯汁，兌一些熱水，就是非常香濃的湯，家裏人吃着肉，喝着湯，別提多美了！
老林家的人，已經記不清上次吃肉是什麽時候了！
這邊吃得美滋滋，隔壁劉連枝站在院子裏，鼻孔一鼓一鼓的，使勁嗅着空氣中的香味。
“老林家這是在炖雞吃？”她有些疑惑，不能夠啊，就老林家那倒黴催的一家子，還能有雞肉吃？
往常，老顧家吃肉生怕香味傳出去，讓人知道她家又吃肉了，每次都點艾草，日子久了，她家一傳出艾草味大家就知道怎麽回事。
老林家這樣明目張膽的吃雞肉，這不是故意顯擺呢嗎？
“媽，肯定是他們從山上抓的野雞，我還看到福七從山上帶蘋果回來了。”栓柱嘴角流着亮晶晶的哈喇子，火上澆油。
“還有蘋果？你看錯了吧。”劉連枝的眼珠子都瞪大了。
“嗯，”栓柱擡起袖子在嘴邊抹了一把，“我特意去他家籬笆外邊看了，綠色的大蘋果，他們家每人都分了一個。”
栓柱吧嗒着嘴，他好饞啊，好想吃蘋果。
真是腦仁疼，福七這是從哪裏弄來的好東西，不都說她是掃把星嗎，她還能弄到蘋果和野雞？
劉連枝整個人都萎靡下來，渾身覺得不得勁，病剛好了一點，現在病似乎又加重了。
顧翠翠看着她媽這個樣子，心裏很難過，她張了張嘴，想安慰劉連枝，可她不知道怎麽說。在老林家那些好東西面前，所有的語言都蒼白無力。
劉連枝不知道，福七在山上弄來的好東西不止這些，如果知道了，說不定要氣瘋了。
“媽，他家跟我家沒關系，別管別人家，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這時候，女主的三觀還是挺正的。
“哎呦，”劉連枝頭疼的直叫喚，“隔壁住着，怎麽就沒關系，上次付大花從我這裏訛去的紅糖和雞蛋，我想起就來氣。”
“老林家的兩頭豬怎麽沒死呢！”
顧翠翠無語了，又繞到紅糖、雞蛋和豬上來了，看來那件事已經成了劉連枝心裏的解不開的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