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宣頓住了腳步。
上一次來還荒廢的院子,現在居然有了新主人,看着從前的破爛不堪的圍牆已經修得十分整齊,想進去已經不是很容易了。
阿史那清烈有事情出去了,囑咐等他。可是她等不及,就先跑來了。
她猶豫了一下,反正自己的東西在院子的最角落裏,估計有人住也不會去那裏的,她決定現在過去,拿到東西就走。
她找了幾根樹藤,纏繞起來變成繩子,然後綁上一塊大石頭,噗通一聲扔了進去。
等了好久,終于确定無人,陸宣拽着繩子開始往上爬。
跳下院牆,陸宣發現原本破爛不堪的樹木已經被重新整理,郁郁蔥蔥的,很是漂亮。
陸宣蹑手蹑腳地走到西側的角落裏,拿出随身攜帶的匕首,挖了起來。
不多時,一個油紙包露了出來,陸宣拿出這個包,打開,裏面是自己穿越來時穿的白大褂,白大褂的口袋裏有一把手術刀。
陸宣舒了一口氣,又重新包好,放在随身帶來的布包裏。
剛要按照原路返回,眼角餘光卻瞥見不遠處的涼亭背面有一個環形的類似拉手的東西,位置極其隐秘,如果陸宣不是因為蹲下是看不到的。
她腳步一頓,鬼使神差地上前摸了一下,順手輕輕一拉,卻聽一陣輕微的響動,涼亭中央的臺面下陷,一個洞口露了出來。
陸宣遲疑了一下,好奇心戰了上風,她小心翼翼地走下去,前面是個幽深的地道,長廊兩旁放着火把,上面的油脂正在緩緩地燃燒。
長廊的盡頭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內室。內室有一張桌子和四把椅子,上面一塵不染,看來經常有人打掃。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牆面貼着一副一副的畫像吸引了她的注意。每一副畫都是美人像,或嗔或喜,眉目如畫,栩栩如生。
陸宣一副一副看過來,驚奇地發現所有畫裏畫的都是同一個美人。
……
陸宣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回到陸府,阿史那清烈還沒有回來,她将自己的東西簡單整理了一下。
明日就要回去了,她想。
第二日,豔陽高照。陸宣踏上了返程的日子,這一次陸輝國也一起過來,名義上是送女待嫁。
駱駝隊浩浩蕩蕩地從雲州出發,第二天傍晚順利到達了塔格村。
陸輝國一行人入駐了忽瑪城的驿館裏,阿史那清烈囑咐了他們幾句,就自行回府去了。
陸宣剛一進屋,小狼一下子沖了上來。幾日不見,小狼的身形一下子長大了不少,看來雲努兒喂養的很不錯,銀色的毛發熠熠閃光。
雲努兒走過來,接過她的包袱,一臉委屈,眼淚汪汪的:“姑娘……”。
陸宣拍了拍她的肩膀,進屋。她好累,趕了兩天的路,再不休息,要撐不下去了。
雲努兒很快打來了洗澡水。
梳洗過後,陸宣躺在床上,立刻昏睡了過去。
待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姑娘昨晚睡得實,晚飯都沒有吃,奴婢今天做了比較好消化的粥,姑娘嘗嘗吧。”雲努兒邊打水邊說。
陸宣點了點頭,确實餓了。
吃過飯,她收拾了一下東西,打算去老板那裏銷假上班。
雲努兒欲言又止。
“怎麽”陸宣挑眉。
“爺……爺說,既然都要成親了,就不要出去坐診了……”。
陸宣愣了一下,她還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還沒有嫁給他,就要變成全職主婦了。
以他一人為天,以生育後代為己任,然後在後宅中老死不出門一步,這還是圓滿的。偏偏他們家那些人都不是消停的,還要跟着婆婆鬥,跟着表妹鬥……這樣的生活,陸宣的心緩緩沉了下去。
“以後再說以後”,她扔下一句,拿起手邊的東西,換上男裝,不顧雲努兒的勸阻,出門了。
杏林堂的生意越來越紅火,剛剛早上門口就已經排上了號。
達元熙見陸宣回來,非常高興。
“其實,我那天想去雲州找你的,可惜有事情實在走不開……”他說。
陸宣笑笑,套上白大褂,嘴上說:“哪敢勞煩東家,人多,我去開工了。”
達元熙盯着陸宣的背影——她好像更美了……良久,有人喊他,才清醒過來。
晚上收工,達元熙走到陸宣身邊:“怎麽樣,陸大夫,賞臉吃個飯吧,給你接風,李大夫和左大夫還有一些小夥計,就在後院怎麽樣?”
這麽多人,陸宣想了想就同意了。脫下外衣,卻瞥見門外不遠處一個轎子停在那裏,旁邊是雲努兒,正對她行注目禮。
陸宣站定了,看着她,雲努兒雙手合十,一副拜托的樣子。
良久,見她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陸宣轉頭對達元熙說,“抱歉,改日吧,我作東,請你們。”
達元熙也看到了雲努兒,忽聽陸宣這樣說,目光一下子暗淡下來,強笑道:“好吧。”
陸宣上了轎子,走了一會。她忽然覺得方向不對,掀開轎簾,卻是城北方向。而塔格村是在忽瑪城的南面。
“這是去哪?”陸宣問。
“姑娘安心,到了就知道了。”雲努兒笑嘻嘻的。
“停轎!”陸宣忽然有些火大。
轎子一下子停了下來,陸宣掀簾走了下來,冷冷看着眼前有些不明狀況的雲努兒。
“爺把你給了我,你叫我姑娘,就是我的丫頭了,對吧?”陸宣冷笑。
雲努兒很少看她這樣板着臉,吓了一跳:“姑娘,我,我做錯了什麽?”
“當一個丫頭最重要的是什麽?你知道嗎?”陸宣嘴角輕勾,眼神卻是冰冷冷的。
“爺說過,當丫頭最重要的是忠誠護主。”雲努兒道。
“你還知道啊,那你是爺的丫頭還是我的丫頭,你忠誠是對我忠誠還是對爺忠誠,或者是對別人忠誠?”
雲努兒忽然醒悟,一下子噗通跪在地上:“奴婢知錯了,奴婢自然是對姑娘忠誠,聽姑娘的話。”
陸宣道:“咱們這是要去哪?”
雲努兒哽咽道:“爺說要給姑娘驚喜,爺給姑娘買了一棟宅院,就在前面。”
宅院嗎?陸宣忽然想到什麽,“不去了,回去。”陸宣沒有上轎,徑直往回走。
“你在跟我生氣?怨我今天沒有理你?”身後忽然響起一個男聲,低沉、醇厚、慵懶。
陸宣回頭,盈盈下拜,嘴上道:“在九王爺面前,小人豈敢啊。”
“小人?嗯,還真像,中原的聖賢曾經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做什麽都不高興,還真難養?”阿史那清烈緩緩走近她。
“你這是什麽歪理?”陸宣退後一步。
“我不過想給你個驚喜,才沒有讓雲努兒通知你罷了,至于生這麽大的氣嗎?”
“你家的房子還不夠大嗎,還需要另買房子,怎麽?想養外室啊?”陸宣狠狠地踢了一下路邊的石塊。她知道和公婆住在一起不好,可是這個時代就是這樣的規矩,哪個女人結婚不是接到高門大戶裏面一直住的。能在外面買宅子養的女人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外室,跟現代養個小三有什麽區別。
阿史那清烈臉色一變,厲聲道:“我不許你這樣說自己。”他一把摟過她,她掙紮了一下,他摟的更緊。見掙脫不過,她終于放棄了。
“那你什麽意思?”陸宣憤憤不平,早上剛想着嫁進他家會有一大堆的煩心事,心情亂亂的,晚上居然得知可能要在外面住,不用伺候公婆,好像挺好的,卻讓她比早上還郁悶,自卑感瞬間爆棚。
阿史那清烈放開她,彎着腰,半蹲下來,直視陸宣的眼睛:“來,宣宣,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你就這麽沒有安全感嗎?無論我做什麽,你都只會想壞的方面,就不能想着是好事嗎?”
他嘆口氣,接着道:“你孤身一人來到這裏,什麽都沒有,又倔強,又敏感,我怕你不接受我,我就用盡一切可能的辦法消除你的不安全感。家世你有了,可汗那邊不會不同意的,籠絡漢人也是目前朝廷的策略之一,我留雲努兒在你身邊也是為了保護你,買這個房子,不就是為了你的嫁妝嗎,難道真的都讓陸輝國打點一切嗎?”
陸宣沒有動,低着頭,手攥得死緊,手指發白,心裏卻掀起了滔天巨浪,一波一波的潮水不停地從心裏湧上來,往眼睛裏面沖去。
阿史那清烈一下子把她摟在懷裏:“乖,沒事,以後我要做什麽,一定會先和你說好不好?不要哭。”
陸宣摟住他的脖子,緊緊地,淚無聲地淌了下來。
他将她抱到轎子裏,吩咐起轎,仍是往城北而去:“你的東西,現在不簽字畫押,明天就沒有了。”
她知道他故意逗她樂,她笑不出來,心軟軟的,像剛出鍋的面包。
或許,這就是幸福吧,陸宣想。
作者有話要說: 昨日掙紮了好久,還是沒有更上,今日起來終于有勁了,發現糾結中的陸宣終于好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