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把你當奸臣你卻第 45 章

顧玄茵罷了詹夙的官,詹夙自不好再進宮,她一個人在宮裏呆的無聊,便又偷偷摸摸去了丞相府,誰知卻和曹氏和詹霖撞了個正着。

曹氏和詹霖是來勸詹夙知難而退的,這還沒當上皇夫,就出了這種大事,以後時日還長,他如何承受得起。

詹夙卻很淡定,還在書房裏寫奏折,準備等事情過了就要推行新的政令。

詹霖急得眼睛都紅了,“哥,現在大家都說你是買兇謀殺朝廷命官的惡人,萬一……萬一翻不了案怎麽辦?”

曹氏見詹夙一臉淡定,心下了然,“行了,霖兒別哭了,咱回去吧,等過幾天,你葉大哥就來找你了。”

詹霖一頓,“好端端的,提葉大哥做什麽?”

曹氏跟詹夙解釋道:“昨兒去葉家玩兒,被人家拒之門外了,這才不高興。”

詹夙忍不住勾了勾唇,“霖兒不是看不上葉钊麽,又去做什麽?”

詹霖臉一紅,“我是去看平陽侯夫人的。”

詹夙和曹氏都笑了起來,卻沒揭穿她,詹夙道;“你們先回去吧,這幾日不要出門,免得再生事端。”

曹氏答應一聲,“你也小心,萬一那邊狗急跳牆……”

詹夙又安撫了幾句,曹氏和詹霖才離開。

母女二人剛走,隆寶就湊到詹夙耳邊道;“陛下來了。”

詹夙皺眉,“在哪兒?”

隆寶于是指了指屋後,詹夙便轉過去,見小姑娘正蹲在地上逗貓。

詹夙心裏一緊,一把把人提了起來,兇道;“怎麽不長記性?”

“這不是上回那只……”顧玄茵委屈道。

詹夙:“不是也不許離那麽近!把臉抓花了,我就不娶你了。”

顧玄茵;"……你敢!你要是不娶我了,我就先把你的臉抓爛!"說着伸出兩只小爪子,兇巴巴的對着詹夙。

詹夙笑起來,把她軟乎乎的小手握進掌心,拉着她往堂屋走,“來了怎麽不叫人通傳?”

“侯夫人和霖妹妹在,我就不好意思進去。”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詹夙覺得奇怪,小姑娘平時沒羞沒臊的,怎麽不好意思見他家人呢。

顧玄茵小小聲道;“還沒成親呢,就三天兩頭往你這兒跑,顯得我多着急似的。”

二人說話間,進了屋子,詹夙沒叫人進來伺候,自己給顧玄茵倒了杯茶,“你本來就着急,前幾日不還說要定婚期麽?”

鎮國公的事情一日沒查清楚,大婚的事就要拖一日,原本定的婚期也取消了。顧玄茵就偷偷和韓景淵商量,琢磨着重新選一個。“我那不是為了準備禮服麽。”

詹夙坐到她身邊,想逗逗這個整天急着成親的小姑娘,“我看大婚這事兒不急,估摸着把眼下這件事辦完也快年底了,又有的忙,過了年就要準備春禮,夏天我還想和你商議新的改革政策,等秋天再說成親的事兒吧。”

顧玄茵偏頭看她一眼,特別善解人意地點頭,“行,不急,反正你還不到三十,就等你三十歲那年我們再成親吧。”

詹夙:“……”他低頭憤憤地咬了一口她的唇瓣,認輸道;“今年,今年就成親。”

顧玄茵在心裏哼了一聲,裝得雲淡風輕,其實比她急多了。她推開他,正經道:“今年怕是不行,現在已經八月了,朝廷裏還那麽多事等着咱倆處理呢。”

詹夙皺皺眉,手指戀戀不舍地在她唇瓣上按了按,半晌說了一個字,“煩。”

顧玄茵往後仰,避開他的手指,笑道:“你竟然說朝政煩,那正好,這丞相你也別做了,就專心做朕的皇夫好了。”

詹夙的表情僵了僵,顧玄茵趁着這當口收回他手中的權力,确實是個好機會,劉家也除了,皇夫也立了,權力也收回了。他在心裏為小姑娘鼓了兩下掌,聰明得很。

他回答的也很聰明,玩笑一般道:“都聽你的。”

顧玄茵笑着睨了他一眼,“什麽時候學得這般油嘴滑舌?肯定又是韓景淵教的。”

她說完又自己笑起來,“別叫銀霜那丫頭聽見了。”

“嘻嘻哈哈的,就這樣把權力收了回去,比杯酒釋兵權還要厲害了。”詹夙想。他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兒,明明知道顧玄茵這麽做無可厚非,卻總像是堵了點什麽,有些難受。

他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等會兒吃過晚飯就回去,莫要讓人發現了,引人懷疑。”

顧玄茵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撒嬌道:“你都不留我。”

詹夙深深看她一眼,突然輕輕嘆了口氣,“茵茵,你別這樣。”雖然他明白她是在哄他高興,但心裏卻反而更難受了。

顧玄茵見他面色不對,忙坐正了,“我只是開玩笑來着,沒想真留。”

詹夙“嗯”了一聲,神情卻仍淡淡的。

顧玄茵以為他是嫌自己太不正經了,她反思了一下,自己畢竟是姑娘家,是該矜持些。她于是不說話了,等二人吃過飯,便回了未央宮。

鎮國公一案很快就有了結果,姜骁找到了當日刺殺鎮國公夫婦的兇手,然而那兇手卻已經被殺死在了郊外。從那兇手身上搜出了一封密信,正是詹夙所書,承諾他事成之後,贈他萬兩白銀,讓他進宮做禦前侍衛。

這件事很快就傳遍了長安城,朝臣們紛紛上奏催促顧玄茵治詹夙的罪,顧玄茵立即讓人把丞相府圍的鐵桶一般,然後召集衆臣,商議此事,而且還叫上了久不上朝的太傅劉文周。

“買兇謀殺朝廷重臣,又殺人滅口,兇手當真膽大包天,朕說過拿到證據一定不會放過兇手。”顧玄茵手裏拿着那封密信,“還別說,這字兒看着倒有幾分熟悉。”

衆人聽到這兒并不覺得奇怪,畢竟顧玄茵天天都看詹夙的字。

接下來,顧玄茵的話就讓衆人炸了鍋。她擡眸掃了眼劉文周,“朕怎麽覺得這字兒有幾分靜妍表妹的影子。”

劉文周心下一緊,面上卻竭力控制住了表情,“陛下說笑了。”

顧玄茵搖頭,“朕可沒說笑,從小父皇就誇靜妍表妹的字,朕還偷偷模仿過,故而朕是絕不會看錯的,這封信雖然在刻意模仿詹相,但收筆時的習慣卻是表妹特有的。”

上一句只是含沙射影的說像,這一句就已經斷定了是劉靜妍寫的,衆人都不禁看向劉文周。

劉文周道:“陛下也有看走眼的時候,畢竟您也已經許久沒和靜妍一起玩兒過了,對她的字不那麽熟悉了也是有的。”

僅憑顧玄茵幾句話,自是不能判定這信是劉靜妍寫的。顧玄茵輕笑,“确實,朕是有看走眼的時候,可姜太尉怕是不會看走眼吧。”

話音一落,姜骁就命人帶上一人來,那人一進來就跪在了地上。“草民見過陛下。”

姜骁看向劉文周,“劉太傅可認識此人?”

劉文周搖頭,他确實沒見過這個人,但他也隐隐猜到了此人是誰。

姜骁看了眼那人,那人便把劉家層層傳信讓他殺了回京複命的兇手的事說了,并拿出了另一封密信。

“血口噴人,你說是本官命你殺的人,你可有證據?”

那人道;“小的不認識字,一向是上風口頭傳令,”他低着頭,不敢多看坐在龍椅上的女人。“草民的上風是雲來客棧的小二,再往上好像是……”他想了想,“好像是長安城明濟堂的張大夫。”

姜骁道:“這些人臣已經都找到了,陛下可要見。”

顧玄茵颔首,“帶上來讓朕瞧瞧,劉太傅手下都是些什麽人。”

劉文周見鄭國公一事徹底敗露,有一瞬間的慌張,随即“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陛下可知臣為何要這麽做?”

顧玄茵挑眉,“為何?”

“臣是陛下的親舅舅,可陛下卻親近一個外臣,臣心裏不平,這才出此下策。”他跪在地上,“要說臣有錯,那就是錯在臣太想成為陛下最信任的人了,臣不允許,不允許一個外人控制了陛下……當年先帝把陛下托付給臣,臣卻無緣無故失去了陛下的信任,臣心意難平!”

顧玄茵氣笑了,“這麽說倒是朕的不是了?”她一只手搭在龍椅的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着上面的龍頭。“剛才舅舅說無緣無故,朕卻不這麽認為。”她目光掃過那一排證人,“聽說你們為太傅效力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姜骁帶上來的這些證人都是受過審的,或是自願,或是受了酷刑,全都招了供。此時見了皇上,更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劉家讓他們做的那些事都說了。

那明濟堂的張大夫更是拿出了當年毒害太子顧玄榮的證據,顧玄茵雖是早看過供詞的,這會兒聽人親口說起,卻仍是氣得微微顫抖。

兄長的死她一直懷疑是有人做了手腳,卻苦于沒有證據,不能随便懷疑。待登基以後她便暗地裏讓人調查此事,卻一直沒有頭緒。

直到前段日子他買下了醉仙樓,有什麽可疑的客人,掌櫃的都會記下來。她便發現,劉家的管家是那兒的常客,有一次便見了明濟堂的張大夫。

掌櫃的留心聽了一耳朵,似是劉家定期會給張大夫一筆銀子,數額之大,令人咂舌。

顧玄茵于是讓人盯着這人,發現這人身為一名普通的坐堂大夫,卻財産頗豐,在外地購置了十幾處田地。

後來顧玄茵才知道,這全是劉家給他的封口費。

在場的官員聽完張大夫的供詞,不禁嘩然,紛紛請求陛下把人拉出去斬了。

顧玄茵擡手,“不忙不忙,要斬一塊兒斬。”她看向劉文周,“舅舅還有什麽話要說?”

人證物證具在,劉文周知道顧玄茵他們是早有準備,大勢已去,他終于心灰意冷,卻沒認罪,而是一頭撞向了一旁的柱子。

有人反應過來忙上去攔,卻沒攔住,忠義侯、太傅劉文周就這樣撞死在了大殿內。

鮮血四濺,顧玄茵閉了閉眼,站起來時卻發現腿有點軟,幸好銀霜扶了一把。

她出了大殿,還在吩咐身邊的人,“查抄忠義侯府,将從犯劉靜妍押進大牢,等候發落。”

待那人領命退下,她又吩咐銀霜,“讓丞相進宮。”

顧玄茵雖早有準備,但心裏還是一陣陣難受,她回到宣室殿後坐在榻上出了許久的神,詹夙進來了她都沒有發現。

詹夙從後面抱她,她被吓了一跳,身子都跟着抖了一下,“你……你幹什麽啊?吓死我了。”

詹夙發現懷裏的人兒微微顫抖,他心頭軟得發疼,“對不起,是我沒有安排好,不該讓你直面這件事。”

顧玄茵轉過身,緊緊抱住他的腰,“怎麽能怪你,我是皇帝,這是我該做的。”

詹夙坐到榻上,讓她在坐在自己腿上,一下下輕撫她的後背,“不怕,都過去了。”

顧玄茵悶悶“嗯”了一聲,半晌又帶着哭腔道:“這些年宮裏死了好多人,我害怕。”

劉後、太子、平章帝、梁王、齊王、現在又是劉文周,短短五年,他們一個個死去,死在這未央宮裏,顧玄茵每走一步,好像都能聞到死亡的氣息。

劉文周死在大殿裏,以後開朝會小姑娘肯定害怕。詹夙想了想道:“反正現在事情也處理的差不多了,我陪你去骊山別宮住一陣兒好不好?再讓人把這邊的殿宇重新修整一番。”

顧玄茵點點頭,又皺眉,“可是今晚……”她忽地想起什麽,“啊!對了,忘了讓你官複原職了。”

詹夙神情一滞,“你不是想……”

顧玄茵一面叫人去傳消息,一面随口問道:“想什麽?”

詹夙的眉眼不易察覺地彎了彎,“想讓我陪你麽,那你今晚去我那兒。”

顧玄茵搖搖頭,“今晚不行,我要去趟大牢。”

詹夙皺眉,“去那兒做什麽?”

顧玄茵輕嘆口氣,“見見靜妍表妹,送她一程。”

詹夙想了想,“我陪你去。”

顧玄茵依偎在他懷裏,“不用,有銀霜她們跟着。”

詹夙捏捏她的臉蛋,堅持道:“我陪你去,然後帶你回家。”

“家?”顧玄茵對上男人溫柔的目光,心頭的害怕頓時煙消雲散,不管外面如何腥風血雨,她居然還有家。

誰知詹夙又補充了一句,“我……我家。”

顧玄茵:“……”他什麽時候才能學會說幾句好聽的啊。

大牢裏,徐氏拉着劉靜妍的手,“靜妍,你快想想辦法啊!”

劉靜妍蒼白着一張臉,眸光如這不見天日的大牢一般陰冷,“事已至此,我們已經走到了絕路上,已無翻身的可能了,不過……”

“不過什麽?”徐氏着急道。

劉靜妍拍了拍徐氏的手臂,沒有說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了腳步聲,“陛下,人在那邊。”

她微微一笑,她果然來了。

很快,人便走到了近前,顧玄茵不但自己來了,還帶了詹夙。

顧玄茵示意詹夙站到一旁,自己上前與劉靜妍說話,她畢竟是和她一起長大的姐妹,不管有幾分真心,那份記憶卻還是在的。好歹給她留個全屍,算是為他們半真半假的友誼畫個句號吧。

“靜妍表妹,”顧玄茵開口,“我們姐妹一場,朕不忍看你斬首示衆,于是來送你一程。”

她說完,便有人上前打開了牢門,往裏送了一壺毒酒。

就在開牢門的這一剎那,牢房內的劉靜妍卻突然沖了出來,一把扼住了顧玄茵的喉嚨,她動作太快,一旁的銀霜根本沒反應過來。

“我們既然姐妹一場,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嗯?”劉靜妍笑容猙獰,嗓音因興奮和緊張而微微沙啞,她沒給顧玄茵說話的機會,手下的力道逐漸加重。

就在這時,顧玄茵卻覺喉頭一松,詹夙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劉靜妍身後。

劉靜妍的神情僵住,一把匕首正從她的後心直至貫穿。

顧玄茵來不及退後,鮮血濺了她一身。

詹夙松開匕首,任由劉靜妍直直倒下,徐氏大哭着撲出來。他只是上前,把顧玄茵一把爆了起來,“讓你不要來……”

顧玄茵摟着他的脖子,眼前卻仍浮現着劉靜妍死前那猙獰又震驚的神情。

詹夙見懷裏的人不說話,才意識到她情緒不對,不由加快了腳步,待上了馬車,顧玄茵終于帶着哭腔道:“幫我把衣服脫了。”

詹夙沒說話,三兩下把她染血的衣衫脫了,又脫下自己的披風給她披上,顧玄茵全程都只淚眼汪汪地任他擺布,也不說話。

他讓人把那些衣服扔了,才拍拍小姑娘,把她摟進懷裏,“哭出來。”

顧玄茵聞言,當真“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她哭了一路,詹夙也不出言安慰,就只一下下拍着她的後背。

等快到丞相府的時候,顧玄茵忽地拉了拉詹夙的衣袖,滿臉是淚地擡頭看他,“永遠留在我身邊好不好?”她和詹夙從來沒有說過永遠,未來變數太多,她不敢承諾,更不敢奢求,可今天的一切卻讓她更加珍惜身邊這個人。

見詹夙不語,她的語氣裏甚至帶了幾分懇求,“只要你答應,我什麽都能給你。”不就是那個皇位嗎?她不想要了,只要能治理好這天下,誰當皇帝不一樣。顧玄茵知道自己特別沒出息,但她太怕了,怕有一天連他也為了這皇位與她生出嫌隙,與她漸行漸遠。她不是不相信詹夙,只是不相信命運。

詹夙不料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忙按住了她的嘴唇,“不許胡說。”

顧玄茵見他不答應,眼淚又應聲而落,“求……”

“好,我答應你。”詹夙怕她又說出什麽讓他心疼的話,忙道,他一面動作輕柔地替她擦掉眼淚,一面道:“除了你,我什麽都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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