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良辰之翩然雪海間第 53 章 ☆、五十二醒來,走一遍我們曾走過的路

第一次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曾經熟悉的閣樓,身邊沒有別的人,只有一個小丫頭在給我按着腿,她見我醒來顯然有些不敢相信,呆愣好久才回過神來。

“姐姐,你終于醒了,我這就去告訴巧娟姐姐。”

我想了好久才想起她是王府最小的丫頭萍兒,如今出落的越發水靈,我險些認不出來。

這些日子雖是躺着也睜不開眼,身邊的發生的事大多清楚,他是如何陪在我身邊,跟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深印在我的腦海揮之不去。

看着巧娟進來,我安然的對她微笑,她卻抱着我痛哭流涕,任我哄了好久都止不住她的眼淚,好在師父進來為我探了脈,對着巧娟說“醒來了就好了,你若有這哭的時間就好好看着她別在偷懶,多多下床走動,不然就要像娃娃一樣從新學步了。”

師父的話逗得屋子裏的人都笑起來,我感念自己的重獲新生,卻總是連累身邊的人,愧疚之餘想着自己快些好起來,從此好好珍惜自己,為身邊的人也為了多次大難不死的自己。

果真如師父所說,下床後竟不知怎麽邁開步子只覺雙腿千斤重,府裏的人比之從前更加熱心,除巧娟以外但凡有閑着的人都來陪我走路,我雖學的辛苦卻也享受這如親人般相處的日子。

又過了大半個月,我們都卸下了厚重的外衣,身上的衣服輕了走起路來也越加輕盈,我終于不再日日泡在藥罐裏。我終于獲得新生了,連從前的精神都回來了,王府裏無人管束,師父總巴不得我多出去走動,我便時常拉着巧娟出門,皓月城的大街小巷裏哪裏好玩,哪裏有好的吃食都被我摸得清楚。萍兒也是個好動的丫頭,起先我出去玩總是遠遠的看着,知道她想去又不好意思求我,我便主動帶她去,豈知此後每次都跟着趕都趕不走,巧娟穩重事事周到,有她在身邊走到哪都不怕,萍兒從小在皓月城長大又是小孩心性,有她在就不愁找不到好吃的好玩的。

曾經的梅林如今過了最蘩華的季節,不在有那麽多人惦記,我卻時常去,時常在最大的紅梅樹下睡着,夢裏又回到那個紅梅飄落的雪天,花落的聲音依舊在耳邊。

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他了,只是曾經與他去過的地方,曾一起做過的事我都想在獨自感受一次。

從梅林下來我會去我們曾去過的酒樓,點一盤我最愛的紅燒排骨,坐在我們曾經坐過的位子。

自回到這裏,巧娟從未問提起關于他的事,整個府裏的人都甚少提起,我想起他說過的話,若我醒來他不在身邊我想去哪裏都可以,等他辦完自己的事會來找我,無論我身在何處。

他寫的紙條還在我的衣袖裏,我心裏是否也有期待,只是固執的去到哪裏都把他寫的紙條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事,也不明确自己是否真能等他,此刻我只想放開自己,讓過往的一切都随風而過,辛苦活過來的我總該從新生活。

我想去仙子湖,巧娟說路途遙遠怕出意外非得帶上一群侍衛,我自然是不樂意,最後商議由她挑個最好的跟上,只是我沒想到那個人會是陸昀,自那次軍營裏見過此後便都不曾見面,我以為他會守在皇帝身邊,不知何時回到了這裏。

“你怎麽會在這裏。”

“當日軍營裏皇上怪我明知道你在卻遲遲不報,當下便把我遣回王府,無傳喚不得進京。”

他說的平靜,我聽着心裏卻極不是滋味,他忠心耿耿又武藝高強,跟在皇帝身邊立戰功是少不了的,卻因為我生生斷送了他的前程。

“說來還是我害了陸大人。”

“姑娘言重了,當日我若早些告訴皇上,你和皇上都也不會平白受那麽多苦楚,說到底是我處事不周。”

“陸大人,你何錯之有,是我要求你隐瞞的。”

“我們都沒有錯,你有你的堅持,或許都是上天的安排。姑娘既要去仙子湖我們盡早出發吧!”

知道他不想在談這個話題,我便不再勉強,就由着上天的安排吧。

“麻煩陸大人了。”

看着他上了馬,我也趕緊上了馬車,想着我們自認識來的點滴,他從一開始對我的厭惡到現在的坦誠相待,中間所經歷的樁樁件件卻都是我虧欠了他。

“巧娟,陸大人是何時進王府的。”

“聽說是皇上當年初來皓月城時,在路上救的小乞丐,來到王府後誰的話都不聽就聽皇上的,一身本領也是皇上請人教的,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是府裏的護衛總管了,所以對皇上很是忠心耿耿。”

因為感激所以更加忠心,比起看護這王府他自是更想守在那人身邊,可惜我害他如此卻無力助他。

“巧娟,你可不可以求皇上讓他回宮就職。”

“良辰,你怎麽會突然想到這個。”

“說到底他都是被我害的如此,可憐他一片忠心,我也只想讓他得償所願。”

“良辰,陸大人或許并不是這樣想的,為皇上盡忠并非要守在身邊,如今護你周全會比護在皇上身邊更讓皇上安心,我們所有人都明白也都想你好好的,這樣皇上才會好好的。”

我轉過身去,将頭伸出窗外,不願她看到我現在的表情,我可曾有她說的那般重要,好像每個人都在提醒我他對我的付出,苦心為我做的安排,而我卻只覺如大山般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哪怕我心裏也同樣明白卻也只想逃離。或許你是真的愛我了,可是當初的種種叫我如何輕易忘記。縱使我們相愛我也不願做你衆多女人裏的一個。

來到仙子湖,我們照舊住進了曾經的酒樓,流水依舊假山依舊,不曾想故人也依舊。

看着緩緩而來的暄妍,竟與第一次的場景那般相似,只是她身邊沒有那個人,而我也是獨自一人。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我們同時說出同樣的話,她微笑着容顏依舊。 “要不要在逛一次園子。”

“好”

依舊是迷宮般的假山小道,我縱使在走上數十回怕也難摸清這些彎彎繞繞。

“你似乎清減了。”

我們雖不過一面之緣,如今再見卻是格外親近,聽到她這一言我竟有些悲從中來,經歷了這麽多事清減的又何止是肉身。

“許是脫下了厚厚的冬衣,人看着便瘦了一圈。”

我不願再想起從前的事,也不願在這相逢的好日子裏惹了兩人都不開心。

“是啊,上次見你還是大冬天呢,如今已是夏日炎炎。時間過得真快,上次你我身邊還各自有人,如今卻只剩我們了。”

“他呢!”

我終于開口問出心裏忍了好久的疑問,她身邊那個眉目如畫的男子去了哪裏,為何如今只剩她一個。

“去年冬天他的父母終于要為他迎娶早年定下的妻子,他當時滿心思裏想着的是為主上建功立業一展他畢生所學,父母不顧他滿心抱負強加逼迫,他心裏早已發誓非我不娶,便越加心裏惱恨,氣憤之下便求了皇上上戰場殺敵,皇上本萬般不同意,卻執拗不過他以死相逼。可憐他文弱書生卻一定要親自劈刀殺敵來宣洩他心裏的憤怒與無奈,戰火無情怎允許他如此任性。臨走前他半夜裏來找我給了我他從不離身的玉佩說,若有命歸來定會實現他承諾,若無法歸來要我許諾他一世安好。”

如此鑽心的疼痛,我旁聽者已經忍不住淚如雨下,反觀她卻是一臉平靜。

“後來呢”

“他知道若在皇上麾下必定不會許他親歷沙場,便投在旁的将軍麾下,戰争結束後皇上下令就要傳召他,那将軍才知他是誰,卻如何也找不到他,戰死的士兵都一一翻過卻都不是他,有人說是被紅河水沖走,有人說是被大火燒成焦土,我只當他是還活着,或許是走散了或許是受傷了,總會回來。”

她低着頭手裏摸索着那塊玉佩,有晶瑩的淚落下那玉佩卻越加通透。

“從前只覺得平日相處不過尋常日子,如今想見卻不知那人天上地下,方知那尋常日子是那麽難得。”

當時只道是尋常,辛苦愛着的他們以為堅持總有一天會開花結果,卻不知時間最是無情,過一天便少了一天,也不知老天在何時就設下了陷阱。可能分道揚镳,可能生死永隔。

而我們又屬于哪一類呢,夾在我們中間的總是悲傷大過歡喜,曾經你愛的霸道,我唯唯諾諾不敢去愛,後來你傷害我卻也深愛我,我卻只覺身心疲憊,只想逃離。

仙子湖算是我們定情的地方,厚厚的冰層漫天的飄雪曾為我們見證,如今冰層不在飄雪不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再也承受不起兩個相擁的人,我們的愛呢,還要繼續嗎?

離開仙子湖的時候暄妍來送行,又恢複了往日的微笑,從始至終我都不曾安慰她,也不曾勸她,臨走時只對她說要一世安好,她握着我的手笑着笑着卻流了淚“下次見面至少讓我看到你們的圓滿。”

我強忍着眼淚,轉身上馬車隔着車窗向她揮手作別,下次見面不知又是何時。

自古戰火裏求生的能有多少,他獨自一人若是活着為何還不回來,而暄妍卻要為了那希望渺茫的等待耗盡一生。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北國春回,去年南飛的大雁,而今可雙回。這世間最傷人的莫過于情之一字,他們中間隔着生死,而我們呢,終究咫尺天涯。回到府裏已經好幾日,我的心情也漸漸有所平靜,也開始謀劃起心裏想了很久的事情。

當我向巧娟提出要回南國時,她好像早已料到一般,比我想的要平靜許多。

我去同師父說起時他也并未作任何阻攔只說:“離家這麽久也該回去看看了,但是巧娟你是要帶上的,一路上也不能沒個侍衛,陸昀也算與你相識,能力為師也信得過,你就帶着他們回去,為師也好安心。”

“師父……”

“不管以後我們師徒還能不能有緣再見,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是決計不會讓你獨自一人上路,平安到達之後他兩人的去留便由你自己安排。”

知道是師父最後的心意,我如何也拒絕不得,我原想着讓管家随意派兩個護衛送我回南國即可,至于巧娟和陸昀我自是希望他們回到皇帝身邊,皇朝初穩,百廢待興,他身邊總該多幾個信任的人。如今只得我回到南國在做打算。

回南國路途遙遠,雖然現在天下太平,畢竟是出門在外,為了方便我與巧娟都換了男裝,我本想着快些趕路,巧娟卻總嚷着難得出遠門要好好玩耍。

我們誰也不知道以後的命運,回到南國我還有沒有機會在踏足北國的土地,而巧娟卻不能永遠陪我呆在南國,而今的千裏之行或許會是我們最後相處的時光。

一路上我們都是騎馬的時候多,看到好看的風景便停下來歇腳,遇着好玩的城鎮便停留幾日,全當是出門游玩,嬉鬧間連陸昀都沒有了在王府時的拘謹。

開心的日子總是過得格外快,三個月後我們終于還是到達了南國皇城,我騎着馬在城外徘徊,去到那個被救起的河邊。

當日落水早已昏死過去,如今看着河岸青山,綠水潺潺,原來我們的初遇也曾這樣詩情畫意。

擡頭看那雲霧缭繞着的懸崖,如若當初我抓緊他的手不曾放開,我将會是另一個人生。

陸昀許是看我發呆久了,便上前問道:“良辰,我們什麽時候京城。”

這麽些日子的相處我們早已心無芥蒂,他喚我的名字我亦喚他的名字,我們從不是主仆只是朋友。

“這裏是我落水的地方,曾經有個男人在我落崖的那一刻就抓住了我的手,我本可以不掉下來,可是我看到我妹妹滿臉淚痕對着我哭喊,我毅然掙脫了手,跌落懸崖的那一刻我以為我死定了,上天卻又安排了獨孤宏月的出現。”

我提到那個人的名諱,我明顯看見陸昀微微變了臉色,畢竟他是那麽敬重那個人。

“陸昀,這裏是南國我喚北國皇帝的名諱沒有人會責怪,你也不必緊張,你若想知道我在南國是什麽身份,巧娟定然是知道的,這裏也不是我的安全之地,進了城便更加小心行事,有什麽不懂的大可來問我。”

我們在城外的一家小客棧住下,打算明日進城,我是在給他們兩留時間準備。南國我的故鄉如今歸來卻只能偷偷摸摸,時隔三年人事早已變遷,除了父母我誰都不願再見,為了不生事端陸昀做為我們身邊唯一的保護者必須得知道我們的處境。

七月的南國已經很炎熱,我半夜裏起身喝水,大開的窗戶外我看到陸昀獨自一人坐在院子裏,看了看熟睡的巧娟,我輕手輕腳的出了門。

“這麽晚怎麽還不睡”我撚了他身邊的位子坐下,他好像在想什麽想的入神,突然聽到我的聲音像是吓了一跳。久久才道:“主上當年救你太冒險了。”

沒想到他會說這句話,我竟有些想笑“是不是後悔當日你不在身邊,或許還能勸勸。”

“主上決定的事,誰都勸不了。只是我不明白你明明愛着那個人,為什麽寧死都要放手。”

“一個心裏沒有我的人,我死死抓住又有什麽用。”

“如果那個人不是你妹妹,你還會放手嗎”

他的問題把我問到了,我心裏也不明白如果他愛的女人不是我至親的妹妹,我還會放手嗎。我放手是為了妹妹,亦是為了成全他。

“時至今日,為了誰都不在重要,快點睡吧!”

我轉身要走,這樣的談話顯然沒有了意義。

“那你如今離開主上又是為何,你們相愛,也在沒有多一個妹妹來阻止。”

“我們隔着的遠不是一個人的距離,陸昀你不會明白。”

我快步進了屋,關門關窗,不給他在說話的機會,外人眼裏都只看着我在逃避,幾人知道我逃避的是什麽。

我只想要安靜的生活,我可以不計較從前的誤會,不計較他身邊的女人,甚至不計較阿生的死。可是我能不計較身份嗎,我不過是個下人是個奴才,皇帝的權位一半是靠女人來籠絡的。我縱使願意呆在後宮裏與他相伴,真正相伴的日子又有多少,曾經是宰相的女兒做太子妃是我無法選擇。如今我們相愛着,我卻寧願選擇相忘于江湖。

你的世界不只有我,何必強求我的世界只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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