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春第 47 章 一人心

春荔雖是表面上笑得溫和,其實內心裏多少還是很氣憤的,這個祁家夫人狗眼看人低,用得着你的時候虛僞得不知怎麽熱情是好整日裏眉開眼笑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用不着了的時候說話便要多難聽有多難聽看你的眼神要多冷有多冷,還說她命不好,合着她以為嫁進祁家就是命好了?笑話!祁家想巴上宣王府這門親,以為這就是金大腿了,殊不知這金大腿的主兒還得管她師父叫一聲大哥呢!到時候兩方若是認真起來,還指不定是什麽結局呢!所以,對此她倒是不太擔心。

她向來是個低調的人,哪怕吃點啞巴虧能忍也就忍了,可就是看不慣她這副嘴臉,其實她相信祁銜,他既然能做到将斷袖斷得滿城皆知的份兒,就一定會給她個交代。只不過,這祁夫人實在是叫人生厭,便暫且抛去了禮數,和她頂了兩句。

果然,她說完後,謝氏一瞬間氣紅了臉!當着這麽多下人的面兒,她竟是毫不給她留情面地當面駁她!就抱大腿怎麽的,還威脅她呢!一個鄉野丫頭憑什麽威脅她!她怒目瞪着春荔,本來想說些令她更加難堪的話語,奈何這會兒有貴客在門外,此刻又是對于祁家來說的重要時候,便勉強壓制住了,回頭叫郡主瞧着自己這樣子恐怕免不了誤會影響第一印象,暫且不與這個瘋丫頭一般見識就是了。

這時候,祁銜與謝君瑞一前一後也過來了,祁銜走到春荔身邊,看向謝氏的眼神是冷漠疏籬的,他一向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個不招人待見的,但也沒想到她變臉的速度這樣快,這樣子當真是陌生至極,他感覺脊背處暗暗竄出了涼風,“娘,希望以後兒子不會再聽到您說出如此不合适的話語,而且,一會兒不管郡主怎麽說,我都不會同意。”他說罷看向身邊的人,眉眼含笑,“我這輩子除了春荔,誰也不娶!”

春荔的心猛地跳快了一下子!

那一瞬間,她甚至差點喜極而泣,在這個他鄉異地,到底有一個人和她站在一起,他敢對着全世界說這輩子非她不娶。

非她不娶。

這一定是這個世上最美的詞語了。

她抿唇笑着看向他,他回以她一個堅定的眼神,不需要言語,她能讀懂,他需要時間,沒關系,她等得起。

她是個實心眼子的姑娘,他若真心待她,她便全心全意。

謝氏被這倆年輕人氣得差點犯了病,虧着玲珑敬業随時待命,眼疾手快地扶得及時,才不至于讓她倒下椅子去。

祁連山也急忙走過去拿眼神兒示意祁銜少說兩句,想氣死你娘親是怎的!雖說他早就對這個壞媳婦兒失去了當年的心意,但是好歹也是做了這麽多的夫妻啊,人品再不好也是親人哪!

謝氏用力撫着心口,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看着祁銜,“難道你就不為了祁家考慮麽?抗旨的的下場你有想過麽?”

祁銜平靜回道:“這又不是皇上下的聖旨。”

“說得好!”

一個自信上揚的女聲!

大家齊齊循聲看去,不是那陵安郡主是誰!

和阡陌唠完了的欣和正好從門檻裏邁進來,她恰巧聽見了方才祁銜的最後那句話,邊往裏走邊笑着道:“我當然沒有皇上的聖旨,這又不是皇帝娶媳婦,我來只不過是替我哥哥提親罷了。”

祁連山驚得瞪大了眼睛,“替你家大貝勒爺向我們銜兒提親?難不成……他、他、他也是斷袖?”

一邊的管家老胡聽得渾身猛然一抖。傻老爺,您結巴了半天竟然憋出了這麽個結論,這下笑話可鬧大了……二少爺被提親了,還是被男人提親了……太丢人了有沒有……

欣和踏上臺階嫌惡地瞥一眼祁連山,哼道:“我哥哥才不是斷袖,而且他喜歡女人!不像貴府的二公子,斷得名副其實!”

“這不是重點!”祁連山蹦到她面前,急于确認般地問:“也就是說郡主您這回不是為自己向銜兒提親的?”

“您真會開玩笑,”欣和心說今兒遇到的人怎麽腦子都不正常呢,“您家二公子不是斷袖不喜歡女子的麽?這不是滿城皆知的了麽?我又不是找不到婆家了,幹嘛非要看上一個斷袖呢。我這次來啊,是替我哥向貴府的綠姑娘提親的,我哥前些日子傷了腿腳,不方便前來,就由我先來代他提親了。”

這回輪到謝氏驚恐了,“你是說你來為你哥跟春荔提親?”

“春荔?”欣和驚喜地看向春荔,“小綠姑娘叫做春荔?好名字!本來想等我哥腿傷好了的,可是他有點等不及了,便催促我早來了。夫人您方才不也說了麽,貴府對丫頭的親事不幹涉的,這年頭上哪兒去找你們這樣開明通情達理的好人家啊,真是皆大歡喜呀。”

這轉折轉得太突然,謝氏腦子裏嗡地一聲,癱坐在椅子上如一灘泥一樣,猶不甘心地問:“可是她只是一個小丫鬟而已,如何配得上宣王府的貝勒爺。”

欣和搖頭将她否定,“這話您可就說錯了,于您來說她可能只是一個小丫鬟,可是于我們宣王府來說,她可是貴人!我們感恩還來不及呢!我哥覺着報恩就得有誠意,唯有他以身相許!呵呵!”

這話倒是惹得在場的許多人都笑了,就連老胡還忍不住差點笑出聲兒呢,可是謝氏呢,這會兒卻是哭都哭不出來了——春荔這個死丫頭,會未蔔先知是怎地!竟是讓她一語成谶了!!真是氣死她了!她看向她的眼神中恨不得都是尖刀子,直接給她射到陰曹地府去才好!

春荔在最先的受寵若驚之後漸漸緩過神兒來,先不說她如何成了宣王府的恩人,就單是提親這茬兒對她來說就玄乎地不切實際,看欣和這樣子,應該是不知道她是崇明山的人,那貝勒爺的提親一事兒就更莫名其妙了,即便是有根有據,她也不能答應。她微微轉了身,對郡主道:“謝謝您的好意,不過,您還是請回吧。”

這回答出乎欣和的意料,她走近春荔一步,“為什麽?我哥一表人才,和姑娘很是般配的。而且姑娘不要覺得這唐突,早在半月前郊西穹昆山之下時,我哥就對姑娘一見鐘情了。若是姑娘不放心我哥的人品長相,我敢在這裏給姑娘打保票,他長得比我好看,性子比我溫柔,學問也比我強了不知多少——”

春荔笑着打斷:“可是我心中已經有人了。所以,還是謝謝郡主以及貝勒爺的好意,就當我不知好歹吧,我不能接受。”

“夫人!夫人!”玲珑忽然驚叫兩聲,大家轉頭去看時,謝氏已經怄氣昏過去了。她本就身子不好,這會兒被春荔氣得竟是一口氣沒提上來。經過玲珑這一嗓子,立刻有許多人手忙腳亂地圍了上去。

“快去叫樂神醫!”祁連山大呼!

老胡慌忙應了跑去門口找樂清風去了。

祁家大院兒裏一時亂作一團,這顯然不适合再繼續談親事,欣和沉默了會兒,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看來,我今日來的不是時候。沒關系,等我哥腿腳好了,他會親自來的,到時候姑娘不妨再給他一個機會。我們也不是強取豪奪不講道理的人,只是愛美之心人皆有,我哥是斷不會輕易放棄的。既然這樣,那就冒昧姑娘了,也向姑娘陪個不是。春荔姑娘,我們這就回去。”

欣和命人将聘禮一并帶走了,從頭至尾都沒有看祁銜一眼。

謝君瑞看得心有餘悸,登不上郡主這條船,表弟可如何過河呢?再瞧一眼無動于衷站在一邊看熱鬧的大少爺祁霖,這個看上去心無城府的無害大表哥,到底為什麽要将那個天大的秘密告訴他呢!他忽然感到害怕了。

樂清風來了之後,謝氏很快醒轉過來。祁連山知道媳婦兒沒事兒了,便退出了人群。春荔攔住了他,笑着道:“我覺着我再在府裏待下去,夫人沒準兒還會暈過去的。所以,為了不讓自己繼續造孽,我覺着我還是回客棧住着吧。”

祁連山這會兒心裏亂糟糟的,聽到她這麽說,也十分不悅,“那兒媳不準備繼續保護我們了?”

“您兒子不是回來了麽?有大将軍鎮宅,誰敢來自尋死路呢?所以說,為了夫人的身體着想,”春荔笑得狡黠,“我準備領了工錢就走!我和師哥,雙份兒的!趕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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