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玄茵不怎麽想去骊山,好不容易得空,她只想和詹夙兩個人在宮裏自自在在的,可顧玄蒼有子,溧陽又着急找婆家,這些事看起來無可厚非,細想起來卻沒那麽簡單,不如就趁着去骊山小住的機會,去探一探越王一家的深淺,若他們只是不懂事,敲打幾句也就過去了,若他們當真別有心思,她也一定不會手軟。
她看了眼真心實意替溧陽着急的長公主,在心裏輕輕嘆了口氣,“姑姑覺得朕應該給溧陽找個什麽樣的人家?”
長公主道:“按說以溧陽的出身,起碼得找個公侯子弟,可是現在朝中的世家所剩無幾,我已經帶着她瞧過一圈了,還是沒合适的。”就算不懂朝中的局勢變遷,長公主也知道勳貴世家現在手裏基本沒有實權,除了葉家和詹家,其他沒被劉家波及的幾家也都只是空架子。
“好在越王是個明事理的,他特地跟我說了,家世出身都不重要,只要本人人品好就行。”長公主道:“我幫着相看了幾家,大司農的長子,禦史中丞的小兒子都不錯。前段時間我請兩家的夫人到公主府上做客,讓他們見了見溧陽,他們對溧陽的印象都很好。”
顧玄茵點了點頭,又問:“那溧陽更中意哪家呢?”
長公主笑,“小姑娘哪能有主意,她說還是讓越王幫她相看比較好,這幾天越王應該已經見過那兩家人了,我還沒顧上問他更看好哪一家。”
“既如此,這次去問過王叔,溧陽的婚事應該就能定下來了。”
詹夙聽說顧玄茵想去別宮,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越王那邊的事,你也不必非要親自過去處理。”
吃過晚飯,顧玄茵拿小勺子吃冰鎮西瓜,“宮裏太熱了,聽說骊山那邊涼快,朝中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我想去休息休息。”
詹夙看看累瘦了一圈的小姑娘,點頭道:“行,你和長公主他們一起去,我在這邊處理朝中的雜事。”雖說大事忙完了,但偌大的國家,每天總是還要發生許多大大小小的事情,總得要個做決定的人。
顧玄茵一聽他不去,立刻皺起小臉,“讓大臣們都一起過去不就是了,像過年前那樣。”
詹夙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你一過去,整個朝廷都要搬過去,至少三公得跟着過去,葉钊婚事在即,兩邊跑多不方便。如今禦史大夫一職舉足輕重,他不在,許多事都定不下來。我少不得遷就遷就他。”
考核制一施行,詹夙就把該放的權力全放了,給百官做個表率,如此一來,三公各司其職,缺一不可。
顧玄茵也覺得不能因為她想去避暑,就耽誤了人家的婚事,更何況一系列的政令能順利推行,葉钊從中出了不少力,她也該體諒體諒人家。
“那……我要是想你了怎麽辦呀?”顧玄茵目光湛湛地看着詹夙,她歪頭想了想,“要不我也不去了。”
詹夙幫她擦掉嘴邊的一點汁水,“想去就去吧,我一有空就去看你。”
越王一家聽說顧玄茵和長公主要到骊山避暑,特地設宴接駕,顧玄茵在宴席上開門見山,問起了溧陽的婚事,“聽姑姑說,王叔正給溧陽相看人家呢,怎麽樣,可有看中的?”
越王笑着嘆息一聲,“回禀陛下,之前見過兩家,臣覺得都不太合适,不是人家不好,是我們溧陽配不上人家。”
長公主見越王這麽說,不由皺了皺眉,“王兄怎麽能這麽說呢,溧陽哪兒不好了,我看是那些人家配不上溧陽才對。”
越王不語,只是嘆氣。
顧玄茵裝作沒看見,而是看向一直低着頭絞手帕的溧陽,“先別聽你父王的,你自個兒可有中意的人家?”
溧陽紅着臉搖頭,“我都聽父王的。”
顧玄茵皺眉,“都及笄了,該有自己的主意了。”
長公主嗔怪地看了眼顧玄茵,小聲道:“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人家小姑娘害羞是正常的。”
顧玄茵無奈,“行行行,”她又看向越王,“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溧陽身份尊貴,朕還是希望她能自己做主,朕倒是可以給她指婚,但若是她日後過得不好,朕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溧陽聞言,暗暗松了口氣,他們要的就是顧玄茵這句話,就算顧玄茵不說,她也是要和父王一起把婚事暫時拖一拖的,只有借着尋婆家的由頭,他們才會盡可能多的接觸朝中的官員,為日後的立儲做點準備否則就算玉蘭生下孩子,朝中沒人為他們說話,事情也沒那麽容易辦成。
至于她中意的人……溧陽有些遺憾他這次沒來,不過也幸好他沒來,每次見到他與陛下舉止親密,她心裏就像被針刺過一樣。
顧玄茵關心完溧陽的婚事,又問起顧玄蒼的孩子,讓人把玉蘭帶過來見見。
玉蘭如今被人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卻一直沒個名分,宮人們也只叫她姑娘。顧玄蒼便想趁機給玉蘭求個名分,就算做不了正牌世子妃,做個側妃也好。
玉蘭已經有快七個月的身孕了,行動頗為不便,顧玄茵便不叫她行禮,給她賜了座,和顏悅色地問她的身體狀況。
玉蘭見了皇上有些局促,回答得磕磕絆絆,大多是她身邊的一個宮女在幫着答。
顧玄茵看在眼裏沒說什麽,只囑咐那宮女,“好生照顧你家姑娘,若有什麽閃失,朕拿你試問。”
顧玄蒼見顧玄茵不讨厭玉蘭,便斟酌了一下措辭,開口道:“陛下,臣有一事想求……”
“玄蒼!”還不等顧玄蒼說完,越王就出言打斷了他,見顧玄蒼不吭聲了,越王忙神色惶恐地給顧玄茵解釋,“陛下莫怪,玄蒼不懂事,想給身邊人求個名分。可玉蘭出身低微,哪能有什麽名分。”
顧玄蒼聽父王這麽說,不由變了臉色,父王平時明明十分關心玉蘭的身體,沒想到他心裏卻是這般瞧不起她。
顧玄茵在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卻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眼下還是養好身子要緊。”
顧玄蒼聽她這麽說,看了眼身邊的玉蘭,看來只要她能生下兒子,該有的名分總是會有的。
玉蘭也是這麽想的,她只要生下兒子,就能母憑子貴,她可不像世子那樣單純,自從被溧陽郡主提拔起來,送進世子房中那日起,她就隐隐猜到了越王父女的打算。只要她生下兒子,有朝一日便可能與陛下的孩子一争,很有可能她的孩子便是日後的儲君,而她,很有可能就是日後的太後。
這個猜測在前兩個月得到了确認,她無意間聽見了郡主與太醫的對話,原來他們早已給陛下下了藥,陛下怕是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子嗣了。
這個消息讓她如墜夢境,只要自己能留在世子身邊,就算這一胎沒生出兒子,也不用着急了。因此,她對世子越發溫柔體貼,事出渾身解數把人留住。
宴席結束,顧玄茵和長公主同路回屋,韓景泓有公職在身,也不能一同前來,長公主無人說話,便拉着顧玄茵唠叨。
“你大婚也有小半年了,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
“太忙了,沒時間。”顧玄茵如實道。
“這事兒還是該抓緊。”長公主皺眉,“難道詹相就一點不着急?”
顧玄茵想起每天晚上都像哄小孩一樣哄她早點睡的詹夙,搖了搖頭,“應該不着急吧。”
長公主有些擔憂地看着顧玄茵,“詹相他不會是……不太行吧,如果真是那樣,你可要早做打算。”不怪她胡思亂想,畢竟以詹夙這麽多年潔身自好的行為看,就多多少少透着點不正常。
顧玄茵:“……”想起上回詹夙展現出來的真正實力,她心情有點複雜,“這事兒就用不着您操心了。”
說是到別宮休息,顧玄茵每天還是多多少少有些事情要處理,一般都是韓景淵和禦史中丞在中間傳達。
看完折子,顧玄茵見外面沒什麽太陽,便讓銀霜陪她出去走走。
因為越王一家住在這邊,別宮的花園時常有人打理,絲毫不比未央宮的寥落。顧玄茵不禁和銀霜感嘆,“看這手筆,八成是長公主幫着找的人,那邊的假山石橋和公主府的差不多。”
“估計是長公主疼郡主,才讓人幫着打理的吧。”銀霜道。
顧玄茵“嗯”了一聲,“我們去那邊看看。”
二人說着往假山那邊走,卻聽有女子的說話聲隐隐傳來,“這種小事你以後別來找我了,我還忙着伺候我們姑娘呢。”
這宮裏被稱為姑娘的,也就只有名不正言不順的玉蘭了,顧玄茵止住了腳步,一矮身子,躲到了假山後面。
那邊另一個聲音不甘示弱,“你少盛氣淩人的壓我,這宮裏只有王爺、郡主和世子是主子,姑娘是誰我可不知道。”
前一個女聲,聞言冷笑,“看在咱們從前是好姐妹的份兒上,我告訴你個秘密,我們姑娘肚子裏的,十有八九就是未來的皇帝。”
“你胡說,陛下自己又不是不能生……”
“你說對了,陛下就是不能生了,她要是能生,怎麽到現在都沒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