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面若寒霜, 蘇棠也裝着才看到齊王的樣子,立即過去請安。
“臣婦見過齊王殿下,殿下金安。”
齊王晾了她一會兒, 等那邊霍令俨孟四兩個也走了過來後, 齊王才随意丢了三個字:“起來吧。”
“多謝王爺。”
雖說只是被晾一會兒功夫,但起來的時候,蘇棠就覺得腿麻了, 險些沒站穩。
那邊霍令俨與孟四也先後行了禮,齊王擡手喚了兩人起後, 才說:“三妹貪玩,不過才眨眼的功夫,本王就看不見她了。所以, 這會兒正在找她。”
宮裏頭霍太妃準備了禮物,差了小太監送了來。三公主知道了, 就非要跟着出來玩兒。
恰好齊王進宮去見自己父皇, 敬宗被女兒磨得實在沒辦法,只能讓兒子帶着她來霍伯府。所以, 齊王這才也備了禮帶着三公主過來給小人家慶生。
皇家的人來送賀禮,霍伯府阖府男眷是親自出去迎接的。只是方才齊王說要來問候太夫人一聲,霍令俨便差了常安請着齊王到後院來, 沒想到,只一會兒的功夫, 常安不見了。
霍令俨其實心裏未必猜不到這齊王是故意将常安甩掉的, 但是面上卻萬不能這麽說的。
所以, 霍令俨請罪道:“殿下請恕臣招待不周之罪,臣失職了。”又說,“臣立即命家丁去尋三公主,找到了人,會親自去向殿下禀明。殿下,還請移步花廳歇息等候。”
齊王道:“霍伯爺倒也不必興師動衆,明華就是貪玩了些。越是大張旗鼓派人去找她,她就越是故意躲着不出來。倒不如不去管她,她自己覺得無趣了,自然會出來。”
明華是三公主的封號。
聽齊王這麽說,霍令俨便颔首應道:“是,臣遵命。”
幾句話說完,氣氛一度十分尴尬。方才霍令俨與孟四一處說話,大家都瞧見了。雖說沒有偷偷摸摸,身邊也都跟着丫鬟小厮,但畢竟男女有別。
再說,如今一個已經娶婦,而另外一個正在議親。若是偶然遇到,相互見一禮全了禮數就成,何必撕扯在一起說那麽長時間話?
這孤男寡女的,身份又尴尬,能有什麽好說的?
蘇棠覺得,這份尴尬怕是還得自己來化解。所以,她便走到孟四身邊去,親自抽出帕子來,替她擦拭眼淚。
“四妹妹是不是迷路了?沒事了,別怕,我帶你去老太太那裏吧。”蘇棠安撫完孟四後,才對站在跟前的兩個男人說,“殿下,伯爺,這日頭正辣,我們是受不住的。所以,妾身先帶四妹妹離開,去避一避暑吧。”
言下之意就是說,你們想僵持對峙便僵持着吧,我是不奉陪了。
這原是家事,霍令俨完全可以自己做主的。不過,眼下齊王在,霍令俨便征求了齊王的意見,朝齊王看去。
齊王也看向霍令俨,淡淡道:“正好,本王也去霍太夫人那裏問候一聲,可以同行。”
霍令俨正猶豫着是直接陪着人一道去福壽堂,還是先讓妻子陪着去、他回去換了幹淨的衣裳後,再趕過去。正猶豫間,那邊常安正一臉驚慌的匆匆跑了過來。
常安皮膚偏白,此刻滿面被曬得通紅,且滿臉滿頭都是汗,神色也是拘謹的。
“小的見過伯爺。”給自己主子請完安後,常安立即又跪了下來,“小的差事沒有辦好,怠慢了齊王殿下,請伯爺責罰。”
齊王此刻倒是沒心情跟一個奴才計較,于是對霍令俨說:“是本王急着找三妹,與他無關。”
霍令俨看着常安說:“殿下仁厚,沒有怪罪于你,還不快謝恩。”
“是,是,小的遵命。”常安忙向齊王叩首謝恩,“小的叩謝殿下。”
“起來吧。”齊王喚了起。
常安起身後,霍令俨吩咐道:“常安,你好好招待着殿下,替本伯爺先陪着殿下去太夫人那裏。我先去換身衣裳,一會兒就去。”
“是。”
齊王轉身走了後,蘇棠并孟四這才跟上。常安緊随三人之後,不敢逾越半分。
一路上都靜悄悄的,沒人說話,只聽得夏蟬吱吱亂叫,吵得人有些心煩。其實這裏離太夫人的福壽堂并不太遠,但因為氣氛實在尴尬,就覺得這條路很長了。
齊王負手走在前面,蘇棠與孟四一左一右,兩人都略低半分頭,似是對齊王都十分敬畏。
在齊王面前,兩人都不太敢說話。甚至蘇棠此刻壓力更大,她方才為了替霍令俨跟孟四解圍,明顯是得罪了齊王,她都不知道這位王爺此刻心裏是怎麽想她的。
說不定,此刻正琢磨着怎麽擰斷她的脖子呢。
蘇棠心煩氣躁,連敷衍着假笑的心情都沒有了,一張臉拉得老長。恰好天又燥悶得很,她都懷疑今兒這樣鬧一場後,一會兒回去後會不會上火。
三公主人已經去了福壽堂,看到自己皇兄來了,三公主有些小得意:
“三哥,你怎麽這麽慢啊。我都來這好一會兒了,你怎麽才到。”三公主與幸姑差不多大的年紀,十三四歲的樣子,小圓臉兒,大大的眼睛,此刻正一臉得意。
齊王朝三公主掃去一眼,沒多大興致理睬她。
三公主本來挺得意的,但見兄長根本不理自己,她興致忽然就下去了。輕輕哼了一聲,扭過腦袋去,故意不看齊王,自己反倒是有些生氣了。
三公主性子活潑,在一個地方呆不了太長時間。看到蘇棠後,她便就對蘇棠感興趣了,主動走了來纏着她說:“我聽說了,現兒京城裏的貴女都愛用三嫂親手調制的玉梨霜,說是十分的好。那日薛家表姐入宮來,送了一盒子給母妃,母妃用了後也說挺好的。我今兒來,就是想問問,還有嗎?”
“外面都買不到了。”三公主委屈的噘嘴。
蘇棠獨得三公主青睐,在坐的很多貴女便也都笑着朝蘇棠透過友好的目光來,連連附和着說:“玉梨霜嗎?我也買了。虧得買得早,我一個表姐就去遲了一步,就沒有買得到。後來輾轉去了很多胭脂鋪子,都沒有買得到。霍伯夫人,您真有一雙巧手呢,好生羨慕。”
“這連宮裏頭的娘娘都用上了,那想必是十分好的。霍伯夫人,若是還有,我也想要。”
蘇棠笑着回應大家說:“自然是有的,只是這種面霜與市面上胭脂鋪子裏賣的那些不太一樣,需要些時間好好調制。之前大家買到的那些,可能還不是最好的,我最近自己也在研究,比如說再加一些什麽樣的時興鮮花或者別的什麽東西,可以達到更好的效果。原只是自己看了幾本醫書,做着玩兒的,沒想到,大家還挺喜歡。”
三公主有些驕縱,還有些小霸道,使勁搖着蘇棠手臂說:“我不管,我答應了母妃的,今兒一定要帶進宮裏去。”
蘇棠自然不會将送上門來的好生意推掉,于是就看向太夫人說:“祖母,孫媳帶三公主去靜軒閣一趟吧。”
“我們現在就走吧。”沒等霍太夫人應下呢,三公主拉着蘇棠就要往外走。
齊王冷着臉說:“不許胡鬧。”
三公主平時雖愛胡鬧了些,但到底怕這個兄長,于是悄悄吐了吐舌頭,老實下來。
霍太夫人笑着:“明華公主且去玩兒吧,想去哪兒都沒關系。老三媳婦,笙哥兒留在我這你放心,好好陪着三公主。”
“是,祖母。”
三公主并蘇棠離開後,齊王也告了辭。
本來三公主離開,沒人說要跟了去,左不過因為齊王在。此番齊王也告辭了,立即就不少人陸續起身,都說也要跟着去瞧瞧。
就只孟四,安安靜靜坐在孟家老太太身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孟老太太見孫女眼圈有些紅,心裏猜度着,想必方才出去那會兒出了事情。
孟老太太多少曉得一些孫女的心思,怕再呆下去會真的出事。所以,她起身告辭道:“老姐姐,貴府小二爺壽辰,原該吃了晚席再走的。只不過,如今天兒熱,我近來身上又有些不太爽利,今兒就先告辭了。”
霍太夫人忙關心問:“可有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我差人請個大夫來替您瞧瞧?”
“實在不必麻煩了,回去躺着歇會兒就行。”孟老太太婉言拒絕後,又與別的老太太打了招呼,然後帶着孟四離開了。
霍太夫人怕會出什麽事兒,吩咐山茶去前頭說了一聲,讓常安派了個小厮跟着。直到那小厮回來說孟老太太與孟四小姐已經平安抵達孟國公府,太夫人才放下心來。
回了國公府後,孟老太太直接将孫女叫到了跟前,揮退左右後才問:“說吧,方才在霍伯府,你出去的那一趟,到底出了什麽事兒?”老人家沉着張臉,嚴肅得有些可怖,“瑤姐兒,你可別糊塗。”
孟四垂着腦袋,聲音嗡嗡的:“我沒有。”
“沒有是最好的,若是你真有不該有的心思……便是我平時再寵你,我也會罰你。瑤姐兒,你也大了,也該懂得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很多事,錯過就是錯過,別試圖妄想去糾正什麽錯誤。你但凡走錯一步,回頭是怎麽死的可能都不知道。你爹爹你兄長那般寵你,你打小是過的錦衣玉食的日子,從未吃過一點苦。”
“如今你大了,也到了該你為家族做些什麽的時候了。王爺們選妃,你入選為王妃的可能性很大,我希望你可以牢記自己的責任,遵守本分。”
“我會的。”孟四依舊聲如蚊吶。
“你明白就好。”又說,“你也大了,日後若非必要,無需再随我出去串門。你就好好呆在家裏,做些女孩子該做的事情。”
孟四心情不好,并不想多說話,所以老太太說什麽就是什麽,她只應着,并不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