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變的
“你……真的是蘇兄弟?”廖參将将信将疑地問道。他仔細打量着蘇墨,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聽面前這人說話,确實是蘇墨的聲音。
“廖參将,你在說什麽?不是我,還能是誰?”蘇墨覺得他真是明知故問。
“你……這舞……我……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章參将在一旁,語無倫次地說道。話音剛落,他就覺得一股熱流從鼻子裏淌了出來。待用手一擦,發現自己竟然流鼻血了!
“啊?我跳得就這麽難看麽?”蘇墨還以為章參将是被他的舞蹈吓到了,趕忙遞上一塊帕子,讓他擦擦。
“不是不是,你跳得簡直太好了!把我們都看傻了!”嚴恺趕忙解釋,就怕蘇墨打退堂鼓:“我雖然沒看過芳菲姑娘跳舞,但想來也就是你這樣子。不,你應該比她跳得還好!”
“真的?”蘇墨覺得嚴恺可能是為了安慰他,沒有說實話。
“真的,嚴副将說得一點不誇張。”廖參将解釋道。随後,他又問向蘇墨:“那個,我說蘇兄弟,你家中可還有姐妹?內什麽,我還沒娶妻呢,我想着你要是有姐妹什麽的,不如給我介紹介紹……嘿嘿……”
“啊……”蘇墨沒想到廖參将突然問起這個,一時沒反應過來。
嚴恺和章參将瞥了廖參将一眼,道:“我們這說正事呢,你這是扯到哪兒去了!”
廖參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不再說話。
由于慕容琅一直沒說話,蘇墨有些不安。他轉過頭,看向端坐在椅中的青年,用目光尋問着他的回應。
慕容琅臉上還是陰雲密布,像是很不高興,他上下打量了幾眼蘇墨,語氣冷冷地道:“讓你扮芳菲姑娘,學幾分樣子也就可以了,何必……何必如此……”
“如此什麽?”蘇墨歪着頭,有些不解。
“也,太勾人了些!”慕容琅極不情願地說道,這幾個字就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蘇墨出場一亮相,他就被驚得楞在當場!誰能想到,這位少年換上女子的衣衫竟如此驚豔!随着蘇墨盈盈起舞,曼妙的舞姿加上婀娜的身段,如妖似仙,勾魂攝魄。慕容琅感覺就像是回到了氈房那晚一般,周身起了陣陣熱意,喉嚨幹渴得緊。他只能不停地往嘴裏灌水。
再看坐在兩側的嚴恺等人,他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少年,連眼都舍不得眨,尤其是廖參将,嘴張得老大,哈喇子都快要流到腿上了。原來,不只是他,只要是個男人,都會對這樣的蘇墨着迷!
陽光灑在少年的身上,将他舞裙上的亮片照得閃閃發亮。慕容琅被這光芒一晃,心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蘇墨有沒有可能是個女子?
這個想法甫一出現,他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可轉念一想……為什麽不可能呢?他們之所以從未懷疑過蘇墨的男子身份,是因為他第一次出現時就是男子裝束、男子打扮。但萬一,他是故意假扮的呢?
慕容琅又想到,此前去霍州的路上,由于他們趕時間抄小路,有時會露宿在外。每到沐浴的時候,蘇墨都是離他們遠遠的,從不和他與謝啓暄一起洗。他當時以為是少年從山裏出來,平日少見生人,因此害羞。但如今想來,的确有些可疑。
慕容琅看着蘇墨,心裏暗暗存了疑心。
禦風在一旁,心裏也沒閑着:這蘇墨一會兒男,一會兒女,迷惑人心的功力着實不淺,怕不是個妖精變的?只怕就是唐僧來了,也招架不住。這回主子……哎……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禦風開始默念起了佛。
蘇墨實在不明白慕容琅這是在氣什麽。什麽叫“太勾人了些”?說得就好像他在勾引男人一樣,可又不是他願意這樣的,這支舞明明就是這個樣子的好麽?蘇墨覺得和這人真是說不通。
“還不去把衣裳換了去!”慕容琅責備道。這舞衣勒得這麽緊,簡直,簡直不成體統!他多一眼都不想讓嚴恺他們看到蘇墨這個樣子。
“哦!”蘇墨撅着嘴,向衆人告退,回去換衣服了。
……
蘇墨的扮相和舞姿給了大家極大的信心,感覺他們的計劃俨然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就看嚴恺的了。然而,慕容琅想着蘇墨柔媚的身影,心中卻若有所思……
這一日,幾人正在和扮成洪果爾的嚴恺打趣。嚴恺磕磕巴巴地說着鞑靼話,顯然有些緊張。
“嚴副将,你還得加緊練習啊!要不見了達臘,你這一張嘴就暴露了!”廖參将提醒他道。
“我知道。我現在做夢都在練,可畢竟不是咱自己的語言,我也着急呢!”嚴恺面露急色。
“沒事沒事,再練練,興許會好一些。”蘇墨在一旁寬慰着道:“實在不行,到時候就說你嗓子痛,不方便說話。”
“別光顧着練鞑靼話,禮儀也要記牢。”章參将補充道:“鞑靼的禮儀你可都記牢了?見了達臘,該怎麽行禮?見了大臣,又該怎麽行禮?可千萬弄錯了。”
“知道,我都知道。”嚴恺嘴上說着“知道”,但他的手腳卻并不這麽認為。他手忙腳亂地一通比劃,衆人不免都皺起了眉頭。
慕容琅抿着嘴,忽然想到他們都忽略了一點——鞑靼宮廷用語和民間用語有些細微的差別,有的是發音上的差別,有的則是用詞上的差別。若不是土生土長的鞑靼人或是非常熟悉鞑靼語的人,是很難注意到的。
現下,嚴恺顯然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然而時間緊急,臨時現學怕是來不及了。但如若嚴恺就這麽去了,只要他一張嘴,心細的達臘就會發現破綻。到時,他和蘇墨一個都活不了!
慕容琅将此事和衆人一說,大家立刻癟了殼!千想萬想,誰能想到,這裏竟然還有個坑?
章參将見衆人都不說話,只好鼓起勇氣道:“我聽說,将軍自打來到朔州,就開始學習鞑靼語。有人說,您的鞑靼語比鞑靼人說得還要好?可有此事?”
慕容琅剛要說話,就被嚴恺打斷道:“咱們将軍的鞑靼語确實在朔州衛中無人能及,但這次行動實在兇險,将軍是朔州衛的最高将領,萬一出了差池,那朔州衛該由誰來指揮?不妥,不妥!”
“那臨出發就這麽幾天了,你能學的會麽?”章參将反問道。
“這……”嚴恺有些含糊,他心裏确實沒底。
慕容琅見狀,果斷對衆人道:“此次行動事關兩個人的性命,更關乎大周內奸,不容有失。這次就由我來扮洪果爾,與蘇墨前去定昌!”
“将軍三思啊!”廖參将在一旁擔憂地道。
嚴恺頗為慚愧。他覺得,都是因為他的鞑靼語說得不好,才讓慕容琅有此想法,便抱歉地道:“将軍再給我幾日,我肯定能将鞑靼話說好。”
“其實,鞑靼語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原本咱們的計劃只是弄清楚那位大周貴客究竟是誰,但既然蘇墨為我們帶回了定昌的兵防圖,我倒有了另一個想法!”說道此處,慕容琅眸光深邃,唇角微微上揚,帶着不可一視的桀骜。
按照他的部署,他與蘇墨二人進入定昌離宮執行任務。定昌城內則提前安插進了數百位朔州衛精兵。他們扮做鞑靼百姓或大周商人的樣子,在城內活動,觀察城內的兵防。待慕容琅和蘇墨事成後逃出離宮,這些精兵便在宮外接應。
同時,章廖兩位副将率兵喬裝扮做牧民,在定昌城外一百裏左右,攔截追擊慕容琅等人的鞑靼兵。嚴恺則坐鎮衛所,随時準備支援。
……
七日後,到了出發的日子。
慕容琅貼着大胡子,穿着鞑靼人的衣裳,裏面塞着的厚厚的軟墊撐起一個渾圓的啤酒肚,一下就有了鞑靼中年男子的味道。蘇墨則做女子裝扮,嬌美奪目,媚态天成。他坐在馬車內,慕容琅充當車夫,二人揮別衆人,一路向定昌而去。
定昌城門處。
城門守衛都認識洪果爾和芳菲,他們見這位班主獨自駕着馬車進城,立刻伸手示意他停下。一個守衛掀起車簾,用一雙賊溜溜、色眯眯的眼睛,打量着車內的蘇墨,半晌後才對慕容琅道:“洪班主,怎麽就你們兩個?你的舞班呢?”
蘇墨和慕容琅的這身打扮只在朔州衛給嚴恺幾人看過,從沒接受過他人檢驗。蘇墨見守衛的語氣不善,還以為是二人穿了幫,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慕容琅不動聲色地将車簾放下,一臉淡定地道:“這位軍爺,我的舞班還在別的地方表演。我和芳菲是受達臘王子的邀請,特意趕回來的。”說罷,他從衣服中掏出帖子,畢恭畢敬地遞給守衛。
守衛接過到帖子仔細一看,果真是離宮發出來的,趕忙将帖子還了回去,滿臉陪笑道:“洪班主還請莫怪。這幾日有貴客進城,上頭囑咐對進城的人要嚴加盤查,還請班主多包涵!”
“明白。我們這次去離宮,就是要給這位貴客表演的!”慕容琅摸着胡子,解釋道。
“原來如此!那就辛苦二位了!”守衛聽了這話,嘴上雖這麽說,但還是沒有放行的意思。
慕容琅自然明白他那點兒心思,伸手塞給守衛兩錠銀子。守衛放在手裏掂了掂,覺得份量不錯,這才讓他們進了城門。
蘇墨見城門守衛沒有看出他二人的不妥,不由有些開心。說來也怪,自經過了氈房一事,他與慕容琅不僅沒有彼此疏遠,反而更加親近了。蘇墨等他們行得離城門遠了,調皮地掀起車簾,對慕容琅開玩笑道:“義父,你剛才的樣子好不威風,就像我認識的一位大将軍。”
慕容琅被這聲“義父”叫得一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在叫他。“真是的,我有這麽老麽?”慕容琅心裏想着,嘴上卻配合地道:“哦?不知我的小芳菲說的是哪位将軍啊?”
“還能是哪位?就是大周的第一将軍慕容琅呀!”蘇墨邊說邊捂着嘴偷笑。
“慕容琅?沒聽說過。不過,我倒覺得你有點像我見過的一個人。”慕容琅也起了玩心。
“是誰?”蘇墨好奇地問道。
“說起來啊,這人曾經打敗過猛虎,還幹掉了阿魯瓦。雖說是個男子,但若扮成姑娘,卻是人間的一抹絕色。”慕容琅故弄玄虛地說着。
蘇墨聞言,用帕子捂着嘴,在馬車內笑得東倒西歪。他知道慕容琅說得就是他,仍故意問道:“這個人竟然這麽有本事?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又身在何處呢?”
“此人姓蘇名墨,如今就坐在我的馬車上,是我的乖女兒。”慕容琅一本正經地答道。
蘇墨本來還在笑,一聽到“乖女兒”三個字,就像被人占了便宜,沒好氣地瞪了慕容琅幾眼。慕容琅見蘇墨搬起石頭砸自己腳,再也憋不住笑意,“噗嗤”一下樂出聲來。
“哈哈哈哈”……馬車一路向定昌離宮而去,留下一路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