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狂妄
七月的雨不似春日的嬌貴矜持,一下便是整整一夜,一覺醒來,世間萬物都被洗滌得幹淨,清清爽爽地搖曳生姿。七月的雨也不似秋日的泛濫,恰到好處的适可而止,不至于讓人心生厭煩,不過可能是夏日炎炎的緣故,縱使雨天,空氣也沉悶得很,獨特的味道像是被清洗後的污點。
雨打風吹,院裏的花花草草姿态更甚,雲裳輕點着一株嫣紅錦葵,看它随着她的手搖頭晃腦的實在可愛的緊。
錦葵有五片花瓣,花的顏色由花心往外逐漸變淺,直至白色,整奪花既有深藏的濃烈驚豔,也有顯露的低調純淨。
雲裳毫不介意做了辣手摧花之人,撚着它細細的深綠枝幹笑得開心。
随身伺候的丫頭心一寒,壯着膽子上前傳話,“惠王妃,太子妃已經在外等你多時了,剛剛又派人來催促問您還要多久。”
太子妃今日來得挺早,精致的妝容在清晨裏沒有絲毫懈怠之感,一筆一畫恰到好處地襯出她的美麗。魚貫而入的宮女在院外等恭恭敬敬地侯着,如此嚴謹認真之下,丫鬟難免心慌。
“走吧。”雲裳扔下剛剛還喜愛得緊的錦葵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丫鬟憐憫地瞧了那被遺棄的花朵兒,搖搖頭,輕嘆一口氣。
太子妃想來是真的等急了,陰沉着一張臉,使得屋裏的氛圍極其緊張,人心也如弓上之弦,急急欲噴張。
宮人眼觀鼻鼻觀心,靜立一旁不語,見着小門裏露出緋色衣角,卻是心頭一松。
心頭剛松,卻又見那衣裳的主人婀娜多姿的走出,裙擺搖曳至地,在玉磚之上蕩漾一朵緋色蓮花,一打眼看去,便讓人挪不開目光。
愁緒剛下心頭,這廂又上了眉頭。
雲裳漫不經心地行了個平禮,施施然在軟椅上坐下,淺呷一口清茶後,這才擡眼看向目不轉楮盯着她的太子妃雲依。
“姐姐怎麽這樣看我,莫非是被妹妹的美滿迷了眼。”說着,她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狀來,“姐姐千萬不要因太子的冷落便性情大變,不喜霸氣的男子,倒愛上了嬌滴滴的姑娘。”
“胡言亂語!信口雌黃!”猛地一拍掌,雲依氣得雙眉倒豎,胸前的幅度劇烈的起伏,倒是十分的有看頭。
雲裳輕笑一聲,素手把着茶盞,輕飄飄地應對,“那姐姐看着我作甚?”
“自然是因為你端着架子,遲遲不來,害我在這等了許久,絲毫不把我這太子妃放在眼底。”早早就撕破臉皮臉皮的人絲毫不屑做戲,偶爾的姐妹情深不過是給外人看得一出好戲。
雲裳又問,“你等我做甚?我只是從旁協助,有事你吩咐下來,我自然會去做,可沒人說要步步跟在你的身後做小丫鬟。”
夏日炎炎,花草隐有消融之态,可伺候兩位貴主子的宮人們,卻比那花草更甚,豆大的汗珠接連成串的滑入脖頸,浸濕內裏的薄衫,濕漉漉的有些瘙癢,卻不敢動作。
火藥味愈發濃重,兩人誰也不肯想讓,雲依冷笑一聲,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小丫鬟?恐怕這是有史以來你對自己最好的認知了。”
鄉野之下,能養育出有涵養的小姐?雲依是不信的,更何況雲裳這野丫頭,本來就是個毫無教養的,當着她的面都敢勾引太子,還有什麽下三濫的事是她幹不出的?
雲依下意識倨傲地挺起脊背,油然而生一種高貴之感。
對,她是高不可攀的将門小姐,而她是吃着野菜長大的鄉下丫頭,她何需與她比較而落了自己的身份。
“呵。”雲裳瞧不起她的作态,“太子妃還真以為自己有天大的面子,堂堂惠王妃都只能做你小丫鬟,如此說來,皇家在你眼裏也不過是區區之物罷了。”
許多罪名都是莫須有的,人言可畏之處正在于此。平平常常一句話,不同的人總能姐解讀出不同的意思,不管你是否真有此意,但凡有個影子,便是罪過了。
雲依心頭郁結,倒也知在她這讨不了口頭上的便宜,索性淡淡轉移話題,“你我姐妹應當同心同德,今日耽擱許久了,現起身去尚膳局瞧瞧。”
一衆宮人松了口氣,連忙應是。
尚膳局最最重要之處,定然在于一個膳字。皇宮裏大小宴會如同漫天雲霞,四季輪換,日夜更疊,雲霞卻少有或缺。大小宴會歌舞是個看頭,膳食卻常常為人議論,因着用膳的人多,口味也各有不同,因此一些雖美味卻奇異的菜品自然上不了桌,而容易犯忌諱引發病症的菜品更是得早早棄了。
因此,尚膳局的人都知,膳食可以不夠出彩,卻不能為了在皇上面前露個臉而險中求勝,都是墨守成規地一一篩選,最後下來,幾百種食材裏能用的也不過區區數十種。
雲裳與雲依在廚房裏四處巡視着,管事的大廚亦步亦趨緊緊跟着,嘴唇微抿,看得出有些緊張。
一圈看下來,太子妃不是很滿意,眉頭蹙成幾條水波,似乎要将人溺峏br />
大廚臉色愈發蒼白,看着都透出一股涼意,他顫顫問道,“太子妃,惠王妃,可是有什麽不妥之處。”
朝聖之宴就在三日之後,其實所有的食材菜品都已呈上給魏後過了目,也是得了她的首肯。如今太子妃若有什麽不滿,實在讓人為難,兩方他都不好交待。但皇城之下,權利二字最是壓人,要真出了甚麽事,太子妃與他區區一廚仆,孰輕孰重,自是不言而喻。
大廚只能暗暗期盼,盼着太子妃是個随和的。
但事與願違,太子妃玉手一指,衆人尋着她的手勢看去,一筐活蹦亂跳的肥魚進入眼中。大廚卻是驀地送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