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擒達臘
“啊~”蘇墨失聲驚叫,他今夜扮做女子,所以沒有裹束胸。此刻,達臘頗為得意地狂笑着,蘇墨瞬間覺得像是被人淩|辱了一般,當即惱羞成怒!
殿外的侍衛聽到這聲女子的尖叫,笑得幾乎要背過氣去。他們臆想着禦床上香豔的場景,手裏不時地比劃着,猜測王子殿下正在怎樣“疼愛”着這位舞姬。
蘇墨憤怒至極,他使出全身力氣,接連幾腳踹向達臘。達臘一陣劇痛,立刻松了手!
蘇墨趁此時機,用一只手将帳曼緊緊纏住達臘的脖子,而捂着他嘴的手則快速拔下頭上的發簪,将鋒利的尖頭怼到他眼前,狠狠地說:“混賬東西!再動,我就用簪子戳瞎你的狗眼!”
達臘被帳曼纏得滿臉通紅,脖子像是被人死死捏到了一起,根本說不出一句整話,只能“嗚嗚”地叫着。許是被蘇墨的話吓到,他将手慢慢舉起,放到頭兩側,再也不敢亂動。
其實,蘇墨也在大口喘着氣。晚宴上因有面紗遮擋,他沒有吃什麽東西。剛剛和達臘的一番較量,幾乎耗盡了他大部分力氣。他默默計算着時間,如果慕容琅再不出現,他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
可是,慕容琅怎麽才能找到這裏呢?
……
殿門外,侍衛們還在嬉笑不停。一陣冷風吹過,風中像是夾雜着幾個細碎的腳步聲。聲音雖輕,但還是被一個敏感的侍衛捕捉到了。他不經意地瞥了眼院子,只見地面上晃晃悠悠地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影子。
這個影子正向殿門處移動。影子很寬,看上去不像是人影,但也不像是任何一種動物的影子。月光将影子一點一點拉長,看上去古怪至極。
“都別笑了!”他忽然嚴肅地對其他幾個侍衛道:“你們看看那是什麽?”
幾人見他神色緊張,立刻止住了笑聲,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地上的影子還在向殿門口走着,他們沿着影子往上面仔細一瞧,感覺像是兩個人一前一後交疊在了一起。可是,這兩人正好被一處廊檐遮擋,埋在陰影之中,看不真切。
“誰在哪裏?”一個侍衛問道。
無人說話。
“誰在哪裏?再不說話,我可就砍人了!”另一個侍衛又問了一遍。
這時,那兩人正好已經走出了陰影,侍衛們定睛一看。原來是舞班的班主“洪果兒”和垛兒只大人。“洪果兒”站在垛兒只的身後,像是在推着垛兒只往前走。
“垛兒只大人,洪果爾班主,你們怎麽來了?”侍衛納悶地問道。
“洪果爾”搡了搡垛兒只,示意他說話。垛兒只覺得抵在他後腰上的彎刀又加重了些力道,他的手心裏都是汗,後背早已濕透了。面對“洪果爾”的指令,垛兒只不敢怠慢,他故作鎮定地對侍衛道:“洪果爾班主……有……有要事向殿下禀告,你們……你們快将殿門打開!”
侍衛們互相對視了幾眼,覺得今日的垛兒只大人有些奇怪。
離宮中,誰不知道王子殿下在臨幸女子時,最忌諱被人打擾。而垛兒只大人是殿下的親信,就更加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他怎麽會突然在這時候,帶“洪果爾”求見殿下呢?再說了,一個舞班的班主,能有什麽要事?還非得在半夜求見?
垛兒只說話的時候,“洪果爾”沒有停下,他推着垛兒只繼續向殿門走。待他們走得近了,一個侍衛突然發現垛兒只正不住地給他們使眼色,示意他們他身後的“洪果爾”藏着些古怪。
侍衛們收到了垛兒只的暗示,只是他們不知道如何在不傷到垛兒只的情況下,又拿下“洪果爾”。正在他們猶豫的時候,“洪果爾”出其不意,一把将垛兒只向侍衛們的身前一推,侍衛們躲閃不及,兩個侍衛立刻被垛兒只胖墩墩的身體壓倒在了地上,另兩名侍衛則忙着去拉垛兒只。
“洪果爾”趁這個空檔,緊跑幾步,一腳踹開寝殿的大門,迅速向內室跑去。
蘇墨聽到殿門外亂哄哄的,随後便是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朝他這邊而來。他警惕地看着來人的方向,緊拽着帳曼的手被勒得紫紅,攥着簪子的手心則滲出了密密的汗液。
正被鉗制着的達臘以為是有侍衛進來了,立刻“嗚嗚”叫了幾聲。不過,他始終忌憚着“芳菲”手裏的簪子,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悄悄将左腳向柱子的一側劃去。
達臘腿腳不便,因此在他的寝殿內,每隔一根柱子,仆人就會在柱子的底座邊放置一個燭臺,為的是在夜間給他照亮。但現下,他正靠着的這根柱子旁邊有沒有燭臺,他不确定。
達臘估摸着“芳菲”此時正被來人的腳步聲吸引,便伸出左腳,不動聲色地試探着。果然,柱子邊有個東西,他用腳尖輕輕觸碰,能聽到細微的燭臺刮擦地面的聲音。
達臘不再猶豫,腳下一用力,将燭臺一下飛踢出去。“咣當”一聲,燭臺撞到牆上,發出一聲脆響。蘇墨被這突如其來的響聲震得一驚,他手上的力道松開了些許。達臘趁此機會,立刻用力向兩邊一扯,裹在他頭上的帳曼剎那間被撕成了兩半。
重新恢複了視力的達臘,眼前仍有些花。他大口喘着氣,不待看清來人,就大吼道:“快來人啊!有刺客!”
只見一道黑影飛一般地沖了進來,達臘以為是來救他的侍衛,正要再次下令,但等黑影來到近前,他揉了揉眼睛,仔細一看:“你!你!你是慕容琅!”
“正是你祖宗!”慕容琅幹脆地回道。他在進殿後,扯掉了頭上的包頭和貼在臉上的假胡子,露出了他本來的面容。
殿外的侍衛已經爬了起來,聽到達臘的叫喊,他們握緊手裏的彎刀,立刻沖到了殿中,然而剛一進到內室,他們卻一個個地像被點了穴一般,愣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只見慕容琅一手攬着王子殿下的胸口,一手将彎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而摘掉了面紗的“芳菲姑娘”則站在慕容琅身側,怒目圓瞪。
“都不許動!誰敢上前一步,我就要了你們王子殿下的狗命!”慕容琅對着侍衛喝道!
蘇墨見士兵們手中握着彎刀,便對達臘道:“讓他們都放下兵器!”
“休想!你們既然敢送上門來,就別想活着出去!”達臘惡狠狠地威脅道。
“哼!死到臨頭,還敢嘴硬!我要是死了,一定拉上你陪葬!”說着,慕容琅将彎刀向達臘的脖頸處輕輕一劃,豔紅的鮮血立刻順着他的脖子流了下來,瞬間染紅了他身上的寝衣。
他将達臘擋在身前,一點一點推着他向寝殿外走去。蘇墨則護在他的身側,随時防備着侍衛們的偷襲。侍衛們雖然都握着彎刀,但誰都不敢上前。他們随着慕容琅的迫近,紛紛向兩旁閃避,竟給慕容琅和蘇墨讓出一條道來。
慕容琅帶着達臘往宮門處走,沿途不時有侍衛想沖上來。然而每沖上來一個人,慕容琅就将彎刀在達臘的脖頸處淺淺來上一刀,這一刀不至于致命,但卻能讓達臘的血流個不停。
随着聞訊而來的侍衛們逐漸增多,達臘越來越擔心有那麽幾個不長腦子的,為了出風頭沖上前逞什麽英雄。慕容琅看似将自己的命和他的綁在了一起,但真要是激怒了慕容琅,他只會死在慕容琅前面。這下,不等慕容琅下令,達臘便主動對着侍衛們大聲呵斥着道:“都別輕舉妄動!全部給我放下兵器!”
侍衛們聽到達臘的命令,只好乖乖地将彎刀放到地上,老實地站在一邊,眼睜睜地看着慕容琅将達臘劫持到宮外。
“慕容琅,我是鞑靼的王子,沒有你們大周皇帝的命令,你不敢殺我!”眼看就要走到宮門處,達臘擔心慕容琅一旦逃出定昌,就會把他殺掉。他只好重申自己的王子身份,用以警告慕容琅:他的生死事關兩國大局,慕容琅應有所忌憚。
“殺你?”慕容琅不屑地道:“哼!那多沒意思!我留着你還有大用!”
達臘聽着慕容琅話裏的意思,想是暫時應該不會要他的命,他暗自舒了一口氣。只要慕容琅不殺他,他自有辦法回到鞑靼。
慕容琅和蘇墨一路架着達臘出了宮。
提前進入定昌城的精兵脫掉百姓的衣裳,換上铠甲候在宮外。他們見将軍帶着達臘出來,立刻點燃了火把。霎時間,離宮外的大道上,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精兵們從挎着的籃子裏、推着的貨車裏、牆角處的陰影裏……等等想得到和想不到的地方齊刷刷地抽出利劍,快速上前将幾人圍攏,其中一個精兵用繩子将達臘的手捆了起來。
随後,他們掉轉身子,邊走邊圍繞在慕容琅等人周圍,提防着随時可能會沖上來的侍衛,竟是擺出了一個車輪陣!
達臘被眼前這陣勢吓到了!他沒想到,慕容琅竟然是有備而來!可,不對啊!達臘轉念一想,城內一下湧入這麽多外人,布防在各處的侍衛竟然一點都沒發現異常,難道他們都瞎了嗎?
慕容琅像是看出了達臘的困惑,他哂笑一聲,道:“怎麽樣?我這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還用得不錯吧?”
“你……莫非你偷了定昌的兵防圖?”達臘難以置信地看着慕容琅。
“不是我,是‘芳菲’姑娘!”慕容琅看向蘇墨,道。
“在下蘇墨,見過王子殿下!”緊跟着,蘇墨用力推了達臘一把。
“你!”達臘一個趔趄,他剛要問蘇墨為何會突然來這一下。只聽“嗖”地一聲,一只冷箭從天而将!深深地插進了他的肩頭!
原來,宮牆上,幾個侍衛趁三人說話的時機,悄悄放了一只冷箭。這只箭本來是沖着慕容琅去的,哪知蘇墨反應快,他一把将慕容琅拉到一側,将達臘推到了慕容琅站的位置。
“嗷~嗷~”達臘疼得嗷嗷大叫!
“好箭法!”慕容琅沖着宮牆上的侍衛戲谑道,手裏用彎刀又蹭了幾下達臘的脖子。
“都他娘的給我停下!我看誰還敢動!”達臘怒瞪着城牆上的侍衛吼道。
侍衛們知道自己闖了禍,趕忙将弩箭扔下宮牆,雙手高舉過頭頂,示意不會再胡亂妄為。
押運達臘的馬車已經備好,精兵們将達臘推了上去,将他的手腳都捆在車框上,又用破布堵住了他的嘴。
慕容琅和蘇墨穿上精兵們遞過來的大氅,随後翻身上馬。蘇墨向慕容琅問道:“南天先生怎麽辦?咱們就這麽讓他跑了?”
“放心,他遲早會自己送上門來!”慕容琅胸有成竹地道。
二人打馬,率先向城門而去,數百名精兵包圍在達臘乘坐的馬車四周,跟着後面。
城門處的侍衛已經得知王子被劫,早就吓呆了,他們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最後只好乖乖地聽慕容琅的命令,将城門打開,讓這位大周來的将軍帶着他們的王子,暢通無阻地出了城。
定昌城北側駐紮有二十萬鞑靼兵,領兵的是烏都木。由于駐軍與離宮有一段距離,離宮侍衛又不敢貿然行動,因此,直至慕容琅帶着達臘離開了定昌,烏都木才見到從城內飛奔而來傳信的侍衛。
然而,等他率兵趕到城門處,慕容琅一行早就沒影了。不過,烏都木也知道,即便他們追上了慕容琅,也不敢輕易開戰,畢竟王子殿下的命就在慕容琅手上。見無計可施,烏都木只得調轉馬頭,帶一小隊人馬向鞑靼王庭奔去。
慕容琅和蘇墨等人在返回朔州衛的路上,遇到了章廖兩位參将帶兵接應。将士們得知原本要綁回來的大周貴客竟然變成了達臘王子,興奮得一通跑馬,寂靜的草原立刻沸騰起來。他們等不及回到衛所,拉着蘇墨,立刻就讓他給大家夥兒講起了整個行動的經過。
慕容琅騎馬走在前面。他擡起頭,見一輪明月高懸于天上,星星閃耀着動人的光芒。深邃的夜幕下,被士兵們圍在隊伍中間的少年,正在侃侃而談。
少年還畫着女子的妝容,穿着女子的裙衫,月光似乎對他格外偏愛,在這暗黑一片的草原中,獨獨在他的身上投下一道明亮的月光,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慕容琅怔怔地看着,感覺就連一向凜冽的北風似乎都變得柔和了些許。他突然生出了希望此刻即永恒的心思,他,不想再離開這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