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再狂一點第 88 章 (1)

第七十九章 過蠱突變【手打VIP】

她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依然是殷無恨注視她的目光。如果,無論何時睜開眼,都能看見他,那夢中的黑暗,也不會那麽令人恐懼了。

殷無恨,可不可以,不要再懷着害怕被抛棄的心思呢?你那樣靜靜看着我的目光,有種讓我無法負荷的疼痛。

殷無恨,即使害怕,也請留在我身邊。我一定,一定,不會放開你。

殷無恨見她睜開了眼,睫毛撲扇着,那盛滿陽光的眼眸第一時間便将他滿滿地印了進去,每次她一睜眼,第一眼看到的是他,這樣會讓他有種,她眼裏只有他的錯覺。

可是不是啊,她的目光,經常會停留在他之外,她的微笑,也不只會給他……只有她的手,會時時牽着他,所以,他最喜歡她的手,最最最喜歡!

果兒疑惑地看着少年執起她的手放到臉頰邊磨蹭,臉上神色柔軟得幾乎要溺出水。

讓她幾乎要嫉妒起她的手來。

果兒恨恨地轉動手指,在他臉頰上掐了一把,将他瞬間回神,微微露出委屈神色的臉摁倒面前來,瞪着他,從牙縫裏磨出一個字:“早!”

“……早。”他無辜地看着她,然後看見她徑自爬下床,換了衣服換了額飾出門去。他忙追上去。卻見她進了浴室,而自己早已經洗漱好了,還做好了早餐才回到房間,所以便也沒跟進去,只是在門外等着。

雖然也想跟進去,不過想到果兒或許會害羞,然後惱羞成怒,他決定還是不進去了。

果兒出來時,身上穿的依然是和殷無恨相配的衣服,豔紅的寬大長衫,黑的腰帶,黑的領子,黑的袖角衣邊,黑的暗紋。殷無恨的則和她相反,是一襲黑色的寬大長衫,豔紅的腰帶,豔紅的領子,豔紅的袖角衣邊,豔紅的暗紋,同一種款式,相反的顏色……他似乎做這樣的衣服,做上了瘾,每次都是成對成對地做出來。

知道她喜歡寬松的衣服,便一徑是寬袖,飄逸的長衫或袍子。

她去了大廳,三個少年和花非影已經等在那裏了,見果兒進來,都站了起來,躬身行禮,果兒也懶得說,直接一擺手,然後拉了殷無恨走到主座上坐下,三少年和花非影才一起坐下去。畢竟是主子,共席已經是他們最大的極限了,若讓他們連禮都廢了,他們絕對做不到。

果兒坐下,掃一眼桌上菜色,清粥小菜,應該是無恨做的吧。這樣的菜色,完全符合她的心意。一頓早餐,吃得心滿意足。

剛放下筷子,廳內青光一閃,定眼看去時,青衣已然跪在了廳中。

花非影看過去,問:“什麽情況?”

青衣擡頭飛快地看了果兒一眼,卻見她的目光根本沒有落在自己身上,便又低下頭去,小聲道:“屬下,屬下跟丢了。唯撿到一條帕子。”

“回小姐,那些黑衣人身上,每個人都有一條這樣的帕子。”紫衣似乎才想起這件事,立即站起身彙報。果兒随意地擺擺手,表示不用在意。

花非影接過少年雙手呈上的錦帕,再轉手遞給果兒,果兒拎起來一看,不就是在那小山村裏邊看到的那妖嬈妩媚,蕩漾勾人的桃花眼所帶的樣式嗎!白色血蓮錦怕,那個紅塵老太婆是這麽說的,看來果然是鬼門啊。

不過,鬼門是殺手組織,是誰招了這鬼門來殺她呢?而且,明顯和無恨交手的那個人才是最厲害的,要殺她,怎麽也應該是她對上那個黑衣人才是,怎麽反而是無恨和她對上了呢?難道,他們連無恨都想‘順便’殺了?

這麽說來,無恨從出鬼門這麽久,都沒有做過什麽特別的事情,難道他已經暗暗反抗鬼門許多次了?以至于讓鬼門決定痛下殺手?

不行,回頭要問問他。果兒神色淡然地正要将錦帕收入懷中,卻半路被一只手截住,果兒看過去,就見殷無恨抓着她的手,從她手中将那錦帕抽了出來,捏在自己手裏。果兒不解地看他一眼,驚訝而又疑惑,莫非他現在連一條帕子的醋都吃?

雖然他吃醋是好事,但這也太誇張了吧?還是那錦帕裏頭,有什麽玄機?

回頭再問吧。

果兒又轉了頭,面向青衣,青衣依然低頭跪着,看不清臉上神色。果兒微微一笑:“沒事,那人的武藝卓絕,你跟丢了也正常。下去吧。”

“是。”青衣應了一聲,撐在地上的手指收了收,才站起身來,瞬身消失。

果兒不由得感嘆了一番,到底她娘親是怎麽訓練人的?當初說是三個月,雖然因為她失去行蹤,以至于延後了好幾個月才把這六人送到她身邊,但就是加上那些時間,也沒到一年,這些娃子們的功夫就這麽出色了?!

何況,那些時間恐怕都是跟在花非影身邊找她吧。想到這裏,果兒不由得有些心虛,她似乎總是将花非影丢下,走的時候忘得理所當然,只給留封信聊表意思——她還沒忘了有這麽一個屬下。

青衣離開後,桌子善後的工作就交給白衣。果兒直接站起身,拉了殷無恨,領了花非影和赤衣紫衣到後院小亭之中。自從她說要學易容術,到現在都還沒開始學呢。

果兒鄭重其事地掃一眼花非影和紫衣,緩緩開口:“我,要學易容術。”

兩人面面相觑。花非影以為事隔這麽多個月,主子的興趣都淡了,沒想到現在又舊事重提了,一時不知道要怎麽應對。現在這情況,小姐屢遭刺殺,若讓小姐多了這一手易容術,那萬一打不過,還能有逃跑的機會。她再是厲害,昨日見了小姐的實力,她也不敢托大,絕對地說,小姐打不過的人,她也只能躲。

而她,也不可能時時在小姐身邊,小姐身邊最近身的,不過是殷無恨罷了。所以,就讓他們兩人一起學吧。

她将自己的想法說了,果兒還沒開口拒絕,殷無恨已經比她快一步回答了:“好!”落地有聲的一個字,果兒的“不好。”在舌尖轉了個圈,又滾回了肚子裏。

算了算了,反正是一起學習,有什麽不好的,到時候再說吧。

兩人開始跟着花非影和紫衣學習易容術和縮骨功。易容術不難學,不外乎就是記一記配方,理論,以及調和假皮……怎樣做出完美逼真,而透氣舒爽的假面具是一項,怎樣改變形體,注意全身上下的細節,不出一點纰漏也是一項。恐怕的是縮骨功,改變形體中的一個條件。

縮骨功,每天練習完後,骨頭都像被什麽給拆下來又重組上去,疼得幾乎讓人受不了。不過讓果兒分外郁悶的是,殷無恨似乎全然沒有感覺,每天練習的量是她的好幾倍,疼痛程度似乎沒有……是她痛覺神經太靈敏,還是他痛覺神經太遲鈍?

果兒堅決認為是第二個。

所以心裏自我安慰,不再覺得郁悶。不過,他不痛,不代表身體就沒有受到損害,所以果兒每次自己開始疼得受不了時,最多再讓他多練習一會兒,便阻止他繼續。

地獄般的錯骨之痛,終于漸漸減弱,骨頭錯着錯着,似乎就習慣了。

當他們學成之時,已經是三個月之後的事情,十月份的天氣,蓮京裏已經沒有了熱氣,好似提前入了秋,涼爽而溫潤的日子,果兒認為适合踏青。

所以這一日,便領了宅子裏的三個少年,花非影,和殷無恨一起出門去溜達了。因為人太多,所以并沒有用她的那輛檀木小馬車,而是另外倒騰了一輛大一些的馬車,花非影騎馬,果兒一個‘大女人’和一堆‘小男人’坐馬車似乎有點不合适,所以果兒自覺地坐到馬車外邊駕馬,其實也不難,殷無恨她只是晃着一雙小腳,哼着含含糊糊的歌,笑眯眯地枕着殷無恨的肩膀,仰頭看藍天白雲。

殷無恨駕車。

她不會啊。

這是實話,她也不想學,駕車什麽的,麻煩,要給無恨都一點表現機會才好啊。

花非影騎着馬,綴在馬車後面,隔着一輛馬車看着那兩個相依靠的身影。她的小姐,真是個奇怪的人,說她是高手,她卻沒有一點高手的風範,連馬都不會騎,還老喜歡往那纖細的少年懷裏鑽,還喜歡讓那少年抱她……說她是個憊軟的小女人,她又能在片刻之間,砍下數十人的腦袋。

而那數十人,便是她無法抵擋的距離。

花非影不知道她的目光為什麽會不由自主地落到那個少年身上,心裏隐隐有些不安。她是小姐的影,她的目光應該落在小姐身上,而不是那個少年,那個從身體到靈魂都完整地屬于小姐的那個少年。

她垂下眼,注視着掌下駿馬微微起伏跳躍的馬鬃。

她的目光,應該落在小姐身上。她的手,緊緊地握了一下,又緩緩松開。

十月份的天氣,真好,風不熱不冷,軟軟地吹過臉頰,讓人連心情都舒爽起來。果兒眯起眼睛,仰頭承接着陽光,嘴裏哼着不知名的調子,靠在殷無恨身上。身旁安靜的少年嘴角亦彎着一抹溫軟的弧。

“果兒。”他輕輕叫了一聲。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扭過頭來,眉眼含笑地看向他。

少年完美的側臉被陽光反射出一層蒙蒙的光暈,他亦扭過頭來,背對着陽光的臉,纖細的眉,漂亮的鳳眼,眼中光芒閃爍,溫軟而綿密,單薄的唇微微勾着笑弧,專注地看了她一眼,又扭過頭去,繼續駕車,只是聲音輕輕的,又叫了一聲:“果兒。”

“嗯?”果兒沉浸在方才他扭頭那一瞬間的驚豔中,還回不了神。

殷無恨眼中光芒更亮,嘴角笑意更深。果兒,我叫你,能聽到回應,真好。

卻在這時,馬兒突地停下,殷無恨晃到九天外的神智終于轉回馬車前面,果兒也看過去,才發覺有三、四十個兇神惡煞将衆人的馬車團團圍住。果兒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那三四十個人。暗想,自己已經沒有刻意地封鎖能力了,那這些人的到來沒有引起她的注意,那必然是不成威脅的了。

應該就是些普通山賊吧。

這是她第二次遇到山賊,第一次遇到的時候是方從音糜國出來,進入巫祈國的時候,那時她還反過來搶了山賊,最滿意的戰利品就是她手上的那枚空間戒指……現在,不知道這些山賊有沒有什麽讓她驚喜的寶貝呢?

果兒詭異的目光看向圍成圈的衆山賊們。

“遇上山賊搶劫了!”果兒舔舔唇,眼睛都要發亮了,一臉的興奮。

殷無恨奇怪地看向自己身旁的少女,目光冷不防落到她手上的那枚戒指上,似乎也想到了什麽,對于她的興奮也能表示一點理解。那回他沒有出手,現在倒可以幫忙。

她想要什麽,都可以為她去取。

“全部人都給我出來!出來!”山賊手持大刀,狠狠地在空中揮了一下,要每個人都雙手抱頭地走出車廂。

果兒咧嘴一笑,乖乖抱頭目視殷無恨一眼,殷無恨回她一個無奈的目光,乖乖配合地雙手抱頭,下了馬車。馬車裏,赤衣正要發作,卻被白衣一手按住,白衣低低道:“小姐,不想暴露。”

赤衣一咬牙,狠狠往馬車外瞪了一眼,雙手抱頭,緩緩下了馬車。

山賊頭子是個票肥體壯的女子,見到這一衆絕色男子,眼睛都直了。

“不要傷我們!你們要錢,全給你們,馬車上所有東西都給你們!”果兒可憐兮兮地看着馬上一臉橫樣的女人叫道。

“很識相嘛。”山賊毫哈哈大笑。

趨着胯下的馬‘噠噠噠’地徑直到了馬車前,當先伸手就要去勾殷無恨的下巴,雁無痕眼中厭惡的光芒一閃,卻想到身旁的果兒,便又按住不動,只是冷冷地看着那女人黝黑粗長的手指伸過來。

果兒看得心頭大怒,老娘的男人你也敢動?!哪裏可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無恨被人調戲,當下指尖一彈,一小顆壓縮到極致的真氣從指尖飛出,直直射入馬後蹄,那馬吃痛,猛然長嘶一聲,身體往後一頓,跌坐下去,因為那馬生得高大,這麽一坐,女人便從馬背上一路咕嚕嚕倒滾了下去。

眼見同伴遭襲,引得所有賊義憤填膺圍過來。

果兒慢慢放下手,本來還想用溫和的手段,偷她們的財物呢,既然那麽不識相,敢打她的人的主意,那就要有承擔這後果的自覺!

果兒後退一步,雙手一招,白衣和赤衣立即會意上前,沒有人說話,直接開打,大刀一把一把揮舞過來,白衣,赤衣的身影在人群裏飄來飄去,如兩團輕如鴻毛的雲朵一般,殘影如煙。

嗚哇、呀、噗、饒命呀……種種慘叫驚呼噴血還有求饒聲不絕于耳。

果兒淡定地拉了殷無恨爬回馬車上,旁觀着這一場實力壓倒性的打鬥。別說她不懂得憐香惜玉,他們的職責就是如此,旁邊紫衣也放下了手,立在馬車邊上,兩手在胸前合着,漂亮的大眼水光盈盈的,也看着那方向。

果兒眼角瞄到那絕對無辜的姿态,心裏不由惡寒了一下,她還記得這個男人昨天非常自然地說要去處理屍體呢。

終于,前頭的騷動平息下來。

山賊倒了一地,馬匹四散奔逃。一白一紅兩道身影立在人堆裏,顯得俊美得紮眼。

他們慢慢走回馬車邊,白衣手上還拎着那彪壯的女人,到了果兒面前時,随手往地上一貫,那女人踉跄着跌到果兒腳邊。

果兒腳尖懸在馬車邊上,居高臨下地俯視下面吓得涕淚橫流的女人。

後邊的花非影也策馬上前來,見此便伫在一邊默不吭聲,等着小姐的吩咐。

“你識不識相?”果兒問。

“識!識!我識相!我識相!邪有什麽吩咐盡避說,小人,小人……”哇啊!她怎麽這麽倒黴啊啊啊!她難得下山一趟,見這輛馬車做工精細,連個駕車的女人穿得都那麽優質,還以為會是一頭肥羊,卻不想,竟然是只睡狼!她真真是苦命的要死了呀呀呀!

“說吧,你有什麽值錢的寶貝,自覺地上交過來!”果兒小腿一晃一晃的,臉上笑眯眯的。

那女人聽聞此言,頓時欲哭無淚,哇啦哇啦地就開始慘嚎:“邪啊!小人要是有寶貝,就不會出來做這行當了呀!”

果兒一個字都不信,一使眼色:“非影,交給你了,給我刮一層油回來。”

“是。”花非影行了個禮,縱馬上前,将那女人一把拎了起來,扣麻袋似的倒扣在自己身前。躺了一地的衆匪見自家老大被劫,紛紛攜着受傷的狼狽奔逃。

果兒也沒興趣追這些窮寇。讓白衣、赤衣和紫衣上了馬車,繼續讓無恨駕着馬車往前走,她們是出來郊游的,郊游啊……怎麽能讓一群匪類壞了心情呢。

好喜歡這樣随意的感覺,身邊有個人陪着,不管馬車走到哪裏,都可以。天涯或者海角,都不會害怕或者遲疑。

果兒微微笑着,迎着陽光,靠在殷無恨身上緩緩睡了過去。

殷無恨放慢駕車速度,讓馬車慢慢地走,一點一點,希望這條路再長一點,希望她睡得再久一點,希望這日光,落得再慢一點……

十月的蓮京,大片的荷塘都只剩了碧葉,而這郊外,卻不知從哪裏飄來一陣陣的桂花香。一直飄到果兒鼻子裏。果兒鼻尖聳聳,掀開眼簾來,張口就問了一句:“哪裏的桂花香?”

殷無恨低頭去看她,果兒動動身子,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睡到了殷無恨的懷裏,腦袋枕着他的大腿,雙手抱着他的一只手,緊緊拽在胸口。

她一囧,忙松開手,他的手卻沒有離開,依舊放在她胸上,果兒只好自己動手‘請’他離開了。殷無恨便轉過頭去,順着她的意,将手收了回來。眼睛看着前面。這一條道,已經出了蓮京許多,靠向了山林,不然也不會遇着山賊了。

小路彎彎曲曲地走在山林邊上,果兒奇怪道:“我們不是來踏青的嗎?怎麽往這裏來了?”踏青不是應該往平整的小河邊,人多的地方一起坐在草地上吹吹風,吃吃小零食,看看小孩子嬉鬧……嗎?

“不知道。馬自己往這裏來的。”殷無恨無辜地看着她。

果兒一撫額,爬起身來。看看天色,太陽偏過正中,想到馬車中的三個少年,又看了看路況,正好瞧見前頭路邊有一株碩大的桂花樹,香氣便是從那裏傳來的。手往那一指:“我們去那裏歇歇吧。”

殷無恨點頭,當馬車走到樹下的陰影中時,他一拉缰繩,馬兒輕嘶一聲,兩前蹄原地踏了幾下,便安分下來。果兒當先跳了下去,對于這樣一顆桂花樹,心裏是覺得萬分的親切。她喜歡桂花,喜歡桂花糕。

果兒眼睛巴巴地看向正将馬的缰繩往桂樹邊上另一棵樹幹上系去的殷無恨,心裏盼着他能給她變出一疊桂花糕來。

不過,他的那個手推車,好像只用來做杏仁凍。

果兒目光一轉,露出可惜的神色,擡頭仰望綠葉中點點米粒大的淡黃色小花。陽光從縫隙裏落下,在她臉上斑駁跳躍。她眯起眼,睫毛輕輕顫動,猶自不死心地瞪着那些小黃花,心裏想着要怎麽把這些花打下來。

想了半天,還是算了,好好的花,摘了也怪可惜的。不過,回去要種上一大片的桂花樹林,然後在每棵樹下鋪開紗巾,這樣桂花落下來,就能接到成熟而幹淨的落花了。

低低嘆了一聲,她拿出兩片紗巾攤開,白衣、赤衣和紫衣在稍大的那片上盤腿坐下,果兒和殷無恨則在稍小一些的紗巾上盤腿坐下,給各自分了些食物,果兒倚着桂花樹的樹幹,擡頭望樹蔭外的藍天。對面是山林,枝葉濃綠,**滴翠。映着湛藍的天空,似乎都在發亮。

果兒不由自主地笑起來,這樣懶洋洋的狀态,真好。她眯起眼,傾了身子,靠到旁邊的殷無恨肩上,低低地問:“為什麽,不能一直這樣安靜地看山看水,看天看雲呢?為什麽,不能仗劍江湖,載酒高歌呢?為什麽,不能肆意地生活呢?”

身旁的少年許久沒有回應,果兒也沒想要什麽回應,所以也不介意,只是又取出一小瓶酒,一小蚌酒杯子,慢慢地自斟自飲,不時喂旁邊的殷無恨一眼。

當她意識幾乎有些模糊,在這樣滿天看不見的桂花香中将要睡去時,他出聲了,聲音輕輕的,幾乎要讓她以為是夢境裏的風聲:“不管怎麽樣,我都會陪着你。”

不管怎麽樣,我都會陪着你……

像風吹開的嘆息。落到一樹之隔的三個少年耳中,三人眼中神色俱是一黯,低下頭去,氣氛變得異常的沉默。

桂花香還在靜靜地飄,甜膩香軟,勾人入夢。

午後的氣息,陽光很烈,風很涼,輕輕吹動樹葉,‘莎莎’地響。她的發絲在輕風中輕輕飄蕩着,輕輕落到他身上,她睡着了,而他還醒着。醒着看這樣一場夢。

他慢慢滑下身子,将臉埋到她頸邊。桂花的香雖然美好,但他只喜歡她的味道。軟軟的,暖暖的,溫熱的,似乎一輩子都聞不膩。他收緊手臂,和她一起,在這飛花滿天,芳香四溢的午後安睡。

兩人抵靠在樹下,一樹之隔的三個少年都沒再發出一點聲息,生怕驚擾了這一場夢。一場,讓人清醒的夢。

赤衣的手在袖中握了又張,張了又握,終于緩緩伸出來,拈了一枚粉紅色的甜點放入嘴裏,只是那入口的滋味,卻苦得碜人,讓他連心都苦了起來。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他一直是那個只知道低頭行禮的少年,希望他從來沒有擡過頭,從來沒有看過她。那樣,或許就不會被她的笑迷惑,不會被她的認真傷到,不會知道她有那麽一個捧在心尖上的人,更不會如此清晰地明了,對她的期待,是沒有結果的奢望。

僅僅只是一樹之隔,呼吸卻離得那麽遠。

赤衣狠狠咬下嘴裏的甜點,要咽下去似乎都那麽困難,喉嚨緊縮在一起,疼得他眼淚‘嘀嗒嘀嗒’地直落到紗巾上,在淺色的水紋上暈開一點濕印。

“赤衣。”白衣溫柔的聲音輕輕地叫了他一聲。紫衣難得沒有挂上無辜的笑容,他也是低着頭,悶悶不樂着。三人圍坐,空氣卻那麽窒息。

突然一陣青煙冒起,三人邊上,又多出一個少年。

金發碧眼的少年粗魯地伸手從三人中間的小盤子裏搶食,飛快地一個接一個滴往嘴裏塞。

“青鳥大人?”白衣驚訝地低呼,“您不是在小姐的體內嗎?”

青鳥頭也不擡,低頭拼命地吃,聽到白衣的話,手上動作幾不可見地頓了一下,咧咧嘴,鼓着腮幫子澀澀道:“在她體內看她和人親熱?我都要瘋掉了!”

赤衣猛然擡頭,看向那金發的少年,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他要說什麽呢?難道是想問,小姐有沒有可能納侍?

這個問題,即使有教主在後面支持,他都沒有把握呢。

青鳥更沒有理他。

彼處的兩人,一直睡到日影西斜,才恍恍然醒過來。

果兒揉揉眼睛,睜眼一看,天色向晚。若不是她對自己的身體還是了解的,她都要以為自己懷孕了——這麽嗜睡。她扯扯嘴角,正要伸個懶腰醒醒神,卻發現身旁的少年也睡得正沉,眉上嘴角落着幾朵米粒大的淡黃色桂花,肩上和發梢還有三四片飄零的落葉。

果兒伸手過去,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花葉拂掉,想了想,便耐下性子來,等他自己醒。

當太陽完全落到山裏,花非影趕來了,乘着暮色,跪在樹下:“禀小姐,那些山賊确實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小姐要什麽,教裏頭都能給她弄來,何苦這樣去搶一窩小土匪?

果兒也無所謂,靠着她的殷無恨似乎是被馬蹄聲驚醒,雖然沒動,呼吸的頻率卻變了。果兒也不拆穿,輕輕笑笑:“沒關系啊,我無聊而已。”說罷取出馬車,讓花非影将馬牽來套上,然後一把抱起殷無恨。心裏暗嘆了一下:她果然是大力女超人。

無恨并不重,對她來說,甚至是非常輕的,果兒懷疑自己就要比他重許多。真不知道他平時抱自己時會不會嫌她太重?應該不會的吧?無恨哪裏會想這些有的沒的。果兒一甩頭,甩去腦子裏不好的聯想。

殷無恨枕在她肩上,靜靜地睜開眼,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臉,忍不住又貼近幾分,輕輕在那如玉粉敷就的肌膚上咬了一口,留下兩排淺淺的牙印,然後驚訝地發現她被他這麽一咬,連耳根都泛起了嫩嫩的粉紅色。

果兒不自在地咳了咳。卻不好意思轉頭去看。她,她還是不習慣這樣堂而皇之,衆目睽睽之下地親熱呢,可是他咬得那麽理所當然,似乎她要去責備都是冤枉了他。

果兒将他放倒馬車前面,後來的三個少年在上馬車時都不由自主地往她脖子上看了一眼,才低頭鑽進車內,果兒似乎這才注意到走在最後的青鳥,奇怪地問:“你怎麽出來了?”

“哼!”青鳥扭過頭去,眼角瞄了她頸上那淺淺的牙印一眼,冷哼了一聲,也不回話,直接鑽進車內。

果兒不知道,也懶得去探究這些人獸是怎麽了,一手扯過馬缰,塞到殷無恨手裏。馬車晃晃悠悠地朝城中而去。花非影不知從哪弄了個‘氣死風’的燈籠,挂到車檐上,微弱的光在漸沉的夜幕中隐隐閃爍。将綴在馬車後面高大的女子照得有些模糊。

也不知行了多久,總算在城門關閉之前趕回了城裏。蓮京的夜晚說不上熱鬧,卻也不顯得冷寂。

轉眼間,就過了十月,果兒決定在蓮京再多住寫日子,到她将那小瓶子裏的藥都吃完了,解決了無恨的身體劣狀再說,這裏就是蓮京,到時有什麽疑問要去子午山也方便一些。

馬車回了宅子,青鳥死活不願意回她體內,她也不勉強了,不過只有四間房。本來白衣和紫衣是一起住一間的,現在青鳥想睡的話,只能和赤衣擠一擠了。總不能讓他和花非影去睡吧。男女授受不親啊。

一夜過去。天漸漸地開始冷了,只是蓮京再冷也冷不到哪裏去。

又是幾個月過去。

當果兒從那小瓶子裏倒出最後一顆藥時,日子已經轉到了一月中旬,她看看窗外溜圓的月亮,手裏捏着最後一枚藥丸子,将小瓶子颠了個個兒,見确實沒有東西落下來之後,便一下将那藥扔進嘴裏。無恨被她打發去做宵夜了,大概還要些時間才會進來吧。

她将小瓷瓶扔到地上,白色的瓷器碎裂,如玉飛濺而起,月光在光滑的細瓷面上反射出朦胧的光暈,像一朵花綻放到極致,又緩緩落下。

她的腦中似乎有什麽随着那碎瓷的聲音炸開,一些被刻意封印的記憶從匣子裏湧出來。

雲青葉以一種睥睨的姿态看她,含着一抹譏诮的笑,“把那些蠱蟲引到自己體內啊。”

她還說了什麽,果兒模糊地想了想,似乎要将自己的內力注入無恨體內,不然驟然失去那些靈蠱,他的身體會完全空掉。

只是這樣啊。果兒扯扯嘴角,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只要能将他的身體調理好,內力什麽的,以後再修煉就有了。

果兒下床掃去地上的碎瓷,卻一步小心被一片鋒利的瓷片挂到,沁出血來,她含住那手指,眉頭微微擰起來。她是在不安嗎?她怎麽了?

殷無恨推門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果兒含住手指蹲在地上的樣子,他忙放了托盤上前,将她的手指從她嘴裏抽出來,上頭只有一條淺淺的刮痕,已經不流血了。

“怎麽了?”

“沒事,不小心被刮到了。”果兒坐到椅子上彎腰撿起那片碎瓷,将之捏在手裏。殷無恨正收拾着,見她撿走一片,不由看過去,卻被果兒一把拉了起來,按到旁邊的椅子上。她的手不動聲色地往他睡穴上一點。

他便毫無反抗地倒下去,而她伸手接住。

無恨,如果這樣就可以了,那最多以後就一起躲在雙子島吧。

果兒将雙目緊閉的少年抱起,放到床上,放下床帳,她知道暗處可能不止有青衣,或許還有別的一些影衛。更有可能藏了她無法發現的一些盯梢的人。有些人是專門培養來追蹤的,這種人實力不怎麽樣,卻極不容易被發現。她現在要做的事情,不能讓人知道的。

萬一她無力的時候,有人來橫插一腳,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了。

今夜月光雖亮,但放下床帳之後,床裏頭的光線就不怎麽亮了,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臉。無恨,醒過來的話,不知道會不會生氣……果兒咬咬嘴唇,想到他可能會生氣,會扭過頭不看她,不由地輕輕笑了笑,這個傻瓜,一定不會同意她這樣冒險的行為吧。

果兒拿起那枚碎瓷,輕輕在掌心劃了一下,鮮血湧出,幾乎是同時,殷無恨的身體顫抖起來,緊窒的肌膚下隆起一團,以着不快不慢的速度從衣服底下蠕動出來,一直到喉嚨,然後他的嘴張開,裏頭黑影一閃,不知是什麽樣的東西,猛地一下竄到果兒掌心,從那血縫裏鑽進去,像被針猛然刺了一下似的。她下意識地手掌一縮,卻強自忍住。

剛才鑽進去的,雖然速度極快,卻隐隐感覺帶着血紅色,想來應該是血蠱,還有王蠱和那只該死的yin蟲沒出來呢。

不過一個恍神的功夫,又一只乳白色的光芒閃過,竄進血縫裏。果兒頓時覺得像有一把火燒進身體裏似的,**辣一路奔到胸口。

第三只……終于要出來了嗎?果兒看着那鼓得格外大的一團,眉頭皺得死緊,她很讨厭這種會鑽到人身體裏的東西,很恐怖,又很惡心,可是現在不能逃,直覺告訴她,最後這一只,很可能就是王蠱呢。

眼見着那一團光芒萬丈的出現在殷無恨嘴裏,床帳之外卻傳來一陣拍門聲,和青鳥的大叫:“果兒!丙兒!你在幹什麽?果兒!”

果兒往外瞄了一眼,咬咬牙,做出一副朦胧剛睡醒的聲音:“做什麽?你不是還要和赤衣睡嗎?三更半夜的……吵什麽?!”

“你……你怎麽了?”青鳥在門外遲疑道。

“沒事啊……我還困着呢,回去睡吧!”

青鳥默了半晌,似乎還不放心:“你真的沒事?”

丫欠抽呢?果兒眼見那光芒似乎有要暗下去的趨勢,頓時怒了:“你還睡不睡了?我可沒空陪你!”

門外又靜了半晌,終于一陣腳步聲輕輕遠去。

果兒心裏對青鳥抱歉了一下,眼睛依然死死盯着殷無恨嘴裏的那團光。周圍又靜了下來。那光踟蹰了好久,才終于一下投進果兒體內。果兒收起手,緊緊握住,随意撕下一斷布條包紮。然後一手抵到殷無恨的胸口之上,體內洶湧的真氣內力如遇到極大的風差似的,旋風一樣卷進殷無恨體內。

少年蒼白的身體一時充盈玉潤起來。果兒極力把握着內力流動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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