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墳冢
清晨夏日,院裏卻沒有該有的溫暖與祥和,鳥鳴聲在凄厲的嘶喊聲中,漸弱漸無。
“開箱吧。”雲裳緩緩起身,語氣帶了些蒼然。
兩名大漢聽令,薛姨娘再是瘋狂也抵不過兩名大漢的力量,被四只粗壯的大手牢牢架住,雙眼通紅撕心裂肺地痛吼着。
但不管她如何喊,如何怒,如何恨,那口木箱終是打開,雲裳走近一看,驀地心髒一縮,千萬只黑手在撕扯着,糾纏着……
箱裏是一口交易的墳冢,小小的土山包上立着一塊墓碑,山包太小以至于掩埋不住一口小小的棺材,棺材用了上好的檀香木,香木上還雕浮着精致的花紋,那口棺材便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當着,棺材上放着一對小兒的金手镯以及一只玉釵,而墓碑上寫着——薛氏之子。
“哈哈哈哈!”木箱已開,薛姨娘仿若癫狂,“你們滿意了吧?高興了吧?是不是非要把所有的女人都逼死,你們才能如意!?”
衆人沉默。
府裏從未傳出薛姨娘懷孕地消息,又有蘭姨娘所說的見不得之事,兩者一聯系便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想來是做了龌龊事珠胎暗結,生不下來只能落了。
蘭姨娘一聲抽泣打破了院裏的沉默,行了幾步上前,虛虛往箱裏打探一眼,捂嘴驚呼,,“王妃,就是這物什了,那日妾身尋着舉止奇異的丫鬟到了薛姨娘院外,不想看見這丫頭行至涼亭在便住了腳,跟過去一看才發現在私藏什麽東西,卻不想是這。”
說罷眼眶一紅,可憐兮兮地掉着淚珠,“早知是這,妾身,妾身就不會說了。妾身還以為是私藏害妾身的龌龊物呢。”
有人不禁撇嘴插了一句,“這不就是龌龊物?”
“好了,都閉嘴!”突然一聲怒吼,院裏倏地安靜下來,低頭不敢言語。
院裏又響起薛姨娘漸弱地吼聲,像是打霜的菜花,焉嗒嗒無甚力氣。
“此事本妃自有定奪,其餘人該回哪都給本妃窩回哪兒去。”她狠厲地掃視一圈,又冷冷道,“記住,本妃的院裏最容不下犯口舌之人,該說的,不該說的,都憋回肚裏待着!誰要憋不回去本妃近日正好在練習女女紅,也不介意親自拿他試試手,縫得嚴嚴實實!”
整個淮秀院仿若置于水深火熱之中,蘭姨娘又冷又熱,嘴唇泛青,不停地發着抖。青兒同其餘的下人一起退下,院裏只剩下一口木箱,雲裳與兩位姨娘。
蘭姨娘抖得愈發厲害了,雲裳視而未見,繞過她向薛姨娘走去。
薛姨娘癱坐在地,不知何時已經爬到木箱旁,癡癡笑着,撫摸着那口木箱。
“薛姨娘。”雲裳緩緩蹲下與她平齊,薛姨娘癡傻着眼不去看她,雲裳心裏堵得難受,自顧自道,“是我對不起你了,等會兒我就将他找來将你帶走如何?他也一直等着你呢。”
提起他,薛姨娘眼裏有了幾分神采,抱着那口木箱緩緩轉向她,分明是不信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你不是想弄死我們嗎?我知道的,從剛剛進淮秀院看到你那刻起我就知道。”
她神色淡然還有幾絲不耐,可眼底深處透出清明的了然,薛姨娘猜想,真正的贏家是她吧。
雲裳笑笑不說話,想替她合上木箱卻被驀地用身子擋住,頓了頓手,雲裳無力放下。
“自然是真的,我不發誓,是因為我不害怕別人不相信我。而你,只能選擇相信我。”
是啊,相信與不相信還有什麽差別?薛姨娘釋然,将一切都放任自流,命運從來由不得她主宰。
“那她呢?”薛姨娘神色淡然地指了指不遠處已經倒在地上抽搐的蘭姨娘。
“她無事,只是犯了舊病。”雲裳語氣冰冷,眉眼如霜,對工于心計而又裝得楚楚可憐的女人,尤其沒有好感。
蘭姨娘、雲依是同一種人。而她與薛姨娘又何嘗不是同一種人?
将薛姨娘從王府後門送出府後,雲裳才回到院裏,蘭姨娘已經被扶上了床,郎中診過脈後,撫着長長的胡須長長地噓嘆,“還是舊病,聽老夫一句勸,留不住的,莫強求。”
蘭姨娘不知從何時起,犯了抽搐之症,郎中揣測是腹中胎兒引起,多次勸起落胎,姨娘不甘,耗着硬是撐到了五月多大。
“滾出去!”蘭姨娘緩緩轉醒,一聽這老匹夫讓她去了孩子,頓時怒從心來。
郎中德高望重,何時受過這樣的氣?冷嗤一聲,高高翹着胡子離開,這人,縱是百金請他也不再治了!胎兒明明已呈死相,還非得冒着生命危險生下來,簡直是愚不可及。
又或是——郎中頓了頓,搖頭不齒,又或是太過聰明。
氣走了郎中,蘭姨娘又成了嬌弱的蘭姨娘,望着雲裳弱弱地道,“王妃,不知薛姨娘如何了?”
雲裳冷冷瞥她眼,蘭姨娘又趕忙接着道,“妾身心裏實在愧疚,不想事冤枉了她,還請王妃恕罪。”
恕罪,雲裳沒瞧出她一點愧疚與認錯之意,嬌柔造作地倚在那,看着便讓人心煩。
“薛姨娘賤賣出府了,那你,”雲裳頓了頓,看向她的目光愈發冷厲,“你下一個目标是誰呢,薛姨娘不是害你的人,那你覺得究竟誰才是害你的人?”
她步步緊逼,如厲鬼一般陰森森地靠近她,“是王姬妾,還是花姨娘,還是哪個通房?又或者——”她突然雙眼陰戾,“是本妃?”
“不,不,不是。”蘭姨娘不聽後退,臉色吓得慘白,“妾身不敢。”
“哼!”雲裳倏地起身,冷冷一甩袖,“不敢最好。”
蘭姨娘吓得不輕,不懂雲裳像是發了瘋一樣,眼裏的恨意令人心驚膽戰,仿若——在透過她恨一個人。
蘭姨娘打了個冷顫,不等雲裳發話,急急攏了衣裳奔出屋裏,她再與雲裳待下去一定會瘋的。
是啊,瘋了的豈止薛姨娘一人,雲裳無力趴在桌上,握着手心裏的耳铛一下又一下的細細磨蹭,她也瘋了吧,壓抑了兩輩子的恨,在一點一點地被挑釁、激發。
她,快要忍不下去。特別是薛姨娘,那個孩子,那口棺材,與她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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