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攏玉京春第 119 章 推遲啓程

推遲啓程

蘇墨一路被慕容琅抱回了她原來的房間。所幸夜已經深了,無人看到。

禦風将謝啓暄扛回屋裏之後,便去地牢尋主子,卻被士兵告知将軍抱着蘇墨走了。禦風一聽這話,便猜到主子一定是将蘇墨帶回房了。他快步飛奔回來,在蘇墨房門口,正撞見拿着銅盆出來尋熱水的主子。

“回來得正好,去打盆熱水。”慕容琅對禦風道。

“是!”禦風接過銅盆。他如今是“戴罪之身”,哪兒敢多問。

沒一會兒,熱水便打了回來。禦風見蘇墨平躺在床上,身上蓋着厚厚的被衾,但人依然沒有醒過來。

慕容琅将巾帕用熱水打濕,輕柔地為她擦着臉和手。朔州衛沒有女仆,這活兒除了他做,其他誰做都不合适。

蘇墨的臉瓷白如玉,但手上卻布滿了各種細小的傷痕和繭子。慕容琅捧着這樣一雙手,小心地撫着上面的疤痕紅印,鼻子不由有些酸。如果不是當年自家制造的那起冤案,這雙手拿的本應是針線、脂粉、香料等女孩兒家的玩意兒,可如今卻只有匕首、刀劍,還有馬鞭,和軍營裏的糙漢沒什麽兩樣。

禦風見慕容琅的面色越來越沉,只得靜靜地在一旁站着。他現在只希望蘇墨趕快好起來,否則他和主子的主仆緣分恐怕也就到頭了。

“去我屋裏,端幾個炭盆過來。”

“泡一壺熱茶,看她這樣子,應是好久都沒喝水了。”

“看看夥房還有什麽吃的,先放火上溫着。她一會兒要是醒了,也許會餓。”

“謝七開的藥方可還在?再去熬一副藥來。”

慕容琅一口氣吩咐了許多事,禦風一一應着。待忙活完,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剛想靠牆歇一會兒,只聽慕容琅又道:“等天亮了,你去城裏采買兩個身家清白、服侍過人的小丫鬟,以後就專門伺候蘇墨。”

“這……主子,您忘了,我要護送您押解達臘回鞑靼。采買丫鬟這事……要不我交代給嚴副将,讓他安排人做吧。”禦風提醒慕容琅道,顯然主子的心思全在蘇墨身上,已經不記得這事了。他接着又道:“現下時辰不早了,主子您再去睡會兒吧。等下便要出發了。”

慕容琅聞言一頓,片刻後,他對禦風道:“去通知嚴恺,押送日期延後,暫時不走了。”

“啊?主子,這……”禦風剛要說什麽,但等他看見慕容琅瞪向他的眼神,便住了嘴,轉身便去嚴恺房裏傳令了。

慕容琅坐在蘇墨床邊,為她掖了掖被角。想是屋裏暖和,床榻也比牢裏的舒服不少,蘇墨喝過慕容琅喂的藥,人逐漸平靜下來,沉沉地睡了過去。慕容琅明白自己不應該在此處多留,但他此刻卻只想守着她,一分一秒也不想離開。

不知道為什麽,蘇墨這次生病,讓慕容琅十分後怕,就好像險些失去自己一直最珍愛的東西,那是他承受不起的痛。直至看着蘇墨呼吸平穩,面色有了好轉,他才稍稍放了心。

這一趟押送達臘,路上往返要花費幾個月。他擔心在此期間,萬一蘇墨又出什麽事……不行!他不能冒這個險!他絕不允許蘇墨再出事了!他……他要為陳家看顧好唯一的後人,他要替慕容家贖罪——慕容琅在心裏這樣為自己辯解着——他這麽做,不是因為他對蘇墨有愛,不是這樣,而是因為責任,因為內疚。

慕容琅靠在床欄上,默默地想着,漸漸睡了過去……

天上,一輪圓月偷偷從雲中探出了頭,潔淨的月光悄無聲息地流瀉到院中,留下一地光華。一朵桃花竟然在枝頭綻放開來,紅色的花瓣嬌俏柔嫩,帶着一縷似有若無的暗香。朔州的春天終于來了……

……

程玉姝一早起來才知道慕容琅推遲了啓程的日期。

“究竟是因為何事?可是他身子不舒服?”她拉着雪葉,緊張地問道。想到昨日慕容琅在訂婚禮上精神恍惚的樣子,程玉姝不免有些擔心:“難道是他病了?”

“小姐您別亂想,許是……許是衛所還沒有準備妥當吧。”雪葉含糊地回道。

今日,禦風一大早過來給小程夫婦傳信的時候,雪葉恰好也在堂內。她剛聽完小程夫人的吩咐,讓她等會兒在大家給慕容将軍送行時,多勸慰着小姐,莫要讓她太過傷心。

然而,話音剛落,就有下人來報,說慕容将軍的貼身護衛禦風求見。程卿筠一聽是禦風,便知定是和慕容琅有關,忙讓下人将他帶進來。果然,禦風進門見過小程夫婦之後,便将主子決定将出發日期延後的事做了回禀。

程卿筠當即心裏便生了疑,押送達臘回鞑靼乃是聖旨,這不僅是朔州衛的事,也是他知州府的事。雖然具體的押送日期皇上命慕容琅可根據軍務自行決定,但既然日子已經定下,斷沒有更改的道理。他讓小程夫人和其他人都退下,獨自将禦風留下,向他如實回禀緣由。

不過雪葉留了個心眼兒,她故意走慢了幾步,落在衆人最後。待人都走遠後,她悄悄繞道屋側,将窗戶開了一道縫,伸耳努力聽着。但是,她聽來聽去,只聽到禦風說是主子認為之前的押送計劃有些疏漏,要等完善之後才能動身。待程卿筠問得再細些,禦風便以軍機不可洩露為由,委婉地應付了過去。

雪葉感覺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待禦風從堂內退出來,就将他連拉帶拽地到了一處背人的角落。

“雪葉姑娘,你這是做什麽?大白天的,別這麽拉拉扯扯的……”禦風一邊走,一邊埋怨。

雪葉也不理他,徑直就往前走。直到兩人站定,她打量着四下無人,才道:“禦風大哥,你跟我說實話,大将軍為何今日不走了?”

“這……這是衛所機密,不能告訴你。”禦風從雪葉手裏扯過自己的袖子,轉身就要走。

“哼!不瞞禦風大哥,我可是替我家小姐問的。既然禦風大哥眼裏沒有她這位未來的将軍夫人,那可就別怪我去慕容夫人那裏告你的狀了!”雪葉甩着手裏的帕子,不緊不慢地說道。

禦風一聽這話,腳步一頓,立刻頭大如鬥。我滴個老天爺,這差事可真不是人幹得啊!不久前,他得罪了夫人,昨天,他開罪了主子,今日難道還要見罪于程小姐不成?這位可是慕容家未來的當家主母。禦風心裏想着,只覺得自己離卷鋪蓋卷兒走人的日子不遠了。

雪葉見禦風愣神,便覺得有戲。她将語氣軟了幾分,微微一嘆:“哎~禦風大哥,咱們都是做下人的,都是替主子辦事。你是大将軍的護衛,我是小姐的丫鬟,咱們就別互相難為了,好不好?”

“是,雪葉姑娘,咱們有話好說。”禦風趕忙陪上笑臉,繼而又委屈地道:“不是我不願意告訴你,只是……只是主子有命在先。我要是說了,只怕明日就要滾蛋了。”

雪葉故意同情地看着禦風,掏心窩子似的道:“禦風大哥的難處,我如何不知?要不這樣,你只告訴我一個,我斟酌着說與小姐。你看這樣行嗎?”

禦風為難地撓了撓頭,踟蹰地道:“我是怕這事萬一哪天傳到主子耳朵裏,我……”

雪葉見她無論怎麽說,面前這位大哥都不願吐露半個字,不由有些急了,發狠道:“我家小姐眼瞅着就是将軍夫人了,大将軍有什麽事是不能讓她知道的?再者說,你現在不說,就不怕以後我家小姐跟你算後賬?”

“也是!”禦風心裏想着。這事程玉姝早晚都會知道,與其讓她對自己生了嫌隙,不如現在跟她那裏賣個好。以後自己有什麽事,沒準兒她還能替自己說句話。

“那我說了,你一定讓你家小姐保密,千萬別讓主子知道!”禦風鄭重其事地道。

雪葉一看有門兒,立刻點頭答應道:“禦風大哥放心,我保準不讓任何人知道,包括大将軍!”

禦風無奈,只好将蘇墨生病,慕容琅将她從地牢裏放出來養病的事告訴了雪葉,又說只怕要等蘇墨病好,主子才會走。只不過他到底不傻,沒有說慕容琅是将蘇墨抱出來的,更沒有提在房裏照顧了她一夜的事。

“就因為蘇姑娘病了,所以……大将軍就要推遲出發?”雪葉難以置信地看着禦風。

“興許,興許是吧。主子想是不放心她的身子。你是沒瞅見,蘇姑娘現在瘦得厲害,恨不能刮陣風都能吹倒。”禦風對雪葉說道。

雪葉正欲再問,禦風卻不想再與她糾纏,便道:“雪葉姑娘,我出來的時辰不短了,還得去将軍府給夫人傳話呢,就不多待了啊!”臨走,他還不忘提醒雪葉:“記得,我跟你說的這些,你可千萬別說出去!”說罷,他就頭也不回地跑沒了影。

雪葉一邊往程玉姝的院子裏走,一邊琢磨着禦風的話。押送達臘回鞑靼這是多大的事,可就因為蘇姑娘病了,大将軍就不走了?這……她突然又想到,昨夜程玉姝告訴她,訂婚禮上慕容琅曾脫口而出“蘇”。

雪葉突然腳下一住,大将軍的心裏難道還想着蘇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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