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攏玉京春第 134 章 特殊偏愛

特殊偏愛

蘇墨的精神已有所好轉,她見以往跟在隊伍最後、由禦風教授騎術的程玉姝,今日卻與慕容琅在馬上并排而立,當即便明白了程玉姝的心思。于是,她上馬之後,向後勒了勒缰繩,讓“追月”和禦風的馬站在了一起。

這樣一來,禦風的前面便是程玉姝,旁邊則是蘇墨。現下,禦風只顧着慶幸自己終于不用教程小姐騎馬,還沒有意識到他夾在這二人之間,将會是怎樣一種局面。

“這次還要多謝程小姐,昨日肯将馬車借我一用。”慕容琅對程玉姝謝道:“只是因為掉包計劃不便告知,所以未能事先與你說明用途,還請程小姐莫要見怪!”

“慕容公子不必客氣,能為軍中出力,本就是我應該做的!下次如若還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還請盡管言說便是。我一定不會推辭!”程玉姝笑着回應慕容琅。

“程小姐可真是個爽快人!要不說,夫人總念叨着想早日讓您進門呢!”禦風憨憨地插嘴道。

他本想着恭維一下程玉姝,這樣方便以後主子再有事相求。可他的話剛一出口,就見慕容琅轉頭向他橫掃過來的眼神裏,像是夾雜着積年不化的冰霜,讓他不由打了個寒顫。而他旁邊的蘇墨則一言不發,甚至連個動靜都沒有,就如同壓根兒沒這個人一樣。只有程玉姝最為開心,但卻又像是不好太過張揚,只用帕子掩着唇淺淺地笑着。

禦風立刻意識到是自己多嘴了,恨不能抽自己一個嘴巴子。這三個人之間的關系,他們自己都理不清,他做什麽還要好死不死地往裏插上一腳?真是作死!他提醒自己,以後能不說話就不說話,非要說話,就先在肚子裏盤算上幾遍,确認不會得罪人再說。但不管說什麽,最重要的是不能引起誤會,讓主子生氣,讓程小姐多心,讓蘇姑娘為難。

“我的老天爺啊!”禦風在心裏感嘆,他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麽累過。

雪葉坐在馬車裏,跟在他們的後面。雖然看不到這幾人的神色,但她覺得大将軍和蘇姑娘越是相互避開、越是不理睬對方,就越是有問題。這是在于他們二人落了“刻意”兩個字。其實她知道小姐的擔心并非全無道理,甚至她覺得,如果自己是大将軍,沒準兒也會多偏愛蘇姑娘幾分。

只不過,她看得清楚,這些權貴之間的聯姻不是僅憑喜歡就夠的,還要考慮家世、地位、財富等等許多方面,甚至這些才是決定一樁婚事是否能成的因素。相比之下,喜歡不喜歡反而倒沒那麽重要了。

大将軍的父親是朝中二品大員,雖已亡故,但朝中很多官員都是他的門生,餘威猶在。大将軍的長姐是當今太子妃,待太子登基繼承大統,那就是中宮皇後。這樣的家世,就連程家與之聯姻都有些高攀了,更別說蘇姑娘這樣的一介平民了。

所以,雪葉認定,不管大将軍與蘇姑娘之間到底有沒有私情,兩人終究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小姐的擔心不過是白擔心一場,最後還是會歡歡喜喜地做她的将軍夫人。

雪葉正想着,只見一名士兵快步跑到慕容琅前方,向他跪地抱拳行禮。

“報~屬下有要事向将軍回禀!”

“停!”慕容琅擡手,命隊伍停下,随後對士兵道:“講!”

“是!燕南天自昨夜被俘後,今晨便發起了高熱,疑是傷口感染化膿所致。我們用随軍常備的草藥給他服下,但高熱始終不退。屬下擔心這樣下去,恐危及其性命。故而來請将軍示下,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置?”

“前方可會路過村鎮?想必村鎮上會有大夫,到時或可為他醫治。”不等慕容琅回複,程玉姝率先提議道。

士兵見程玉姝問向自己,趕忙回應說:“程小姐有所不知,草原上多為牧民。他們以游牧為生,逐水草而居,無固定居所。我們已知有村鎮的地方,均靠近勒都,距離此處還有數十日的路程。但以燕南天的病情來看,他恐怕撐不了這麽久。”

“哦,原來如此。”程玉姝點點頭。她本想為慕容琅出謀劃策,卻沒想到暴露了自己的無知,一時有些難為情。

慕容琅見蘇墨一直默不作聲,轉過頭問道:“蘇姑娘,你可有建議?”

蘇墨的心裏原是有個想法,但她見程玉姝先發了言,便不欲再講。此刻,她被慕容琅點問到,只好回應說:“燕南天背部的傷勢确實不輕,加上他又中了許多弩箭。這樣的傷最忌髒污,最忌扯動。可我們一路行軍,各種條件都無法滿足。即便他能撐到勒都,但進了鞑靼境內,且不說變數太多,就是達臘也不會放過他。與其到時我們被他掣肘,不如現在派兵護送他回朔州衛,嚴加看管,再讓謝啓暄為他醫治。這樣于我們而言,也少了一個拖累。”

“蘇姑娘的話說得很有道理。只是這樣一來,咱們就要抽調一些兵力。此次随行的士兵本就不多,要是再為此事減員,我怕等到了勒都,萬一動起手來……”禦風在一旁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其實無差。即便燕南天沒病,待我們到了勒都,也需要安排士兵看守,等同于減員。”慕容琅道,他當即對面前的士兵下令:“調一百精兵護送燕南天回朔州衛醫治,注意防範路上可能出現的截殺!”接着,他又命禦風道:“飛鴿傳書給嚴恺,要他即刻派兵出衛所相迎。告訴他,此人極為重要,需關入密室看押,決不能出任何岔子!”

“是!”

“是!”

士兵和禦風拱手領命,各自忙活去了。

程玉姝面上讪讪的,她對軍事謀略實在不通。蘇墨說的那些,她只聽懂了個大概,可又不好意思細問,那樣只會讓人加重對她“不通又魯莽”的印象。而蘇墨說完之後,慕容琅竟真的按照她所說的執行,可見慕容琅對蘇墨的認可與信任已經到了怎樣的程度。

蘇墨又恢複了閉口無言的狀态,好像她只在需要她的時候才會說上幾句話,平時就是個啞巴。

慕容琅率全軍繼續行進。由于之前為“等”燕南天耽誤了一些時間,他命令隊伍加快步伐,全速前進,士兵們覺得這才是往日正常的行軍速度。

……

大約又過了十來日,隊伍在經過一處名為“望綏客棧”的時候,停了下來。

“望勒客棧”顧名思義,意味着見到這座客棧,就離勒都不遠了。這座客棧說是客棧,實則就是一座鞑靼風格的二層小樓,前面用土坯蓋了一個一人多高的院牆,後面則是牲口的圈舍。說得好聽點叫粗犷,說得不好聽的就是簡陋。不過,能在草原上找到這麽一處可以睡到床的地方,已經實屬難得了。

客棧老板姓楊,名叫楊生,是大周人。傳聞他早年間犯了事,為逃避官兵抓捕跑到此處,被一戶善良的牧民所救。後來,他就留了下來,為這戶牧民放牧牛羊。時間一長,楊生就被牧民的女兒給看上了,覺得他比草原上的那些莽漢生得斯文,脾氣也好,要是能嫁給他,指定不會挨打受罵。楊生自知不能再回大周,自己在鞑靼又沒有親戚可以投奔,索性就同意了這樁婚事,兩人便結為了夫妻。

婚後,因為楊生過不慣游牧的生活,兩人就在朔州和勒都之間的官道上蓋了這間客棧,為途徑的客商、旅人提供住宿、餐食。而“望綏客棧”也是到達勒都前,唯一的客棧。

按道理,押解隊伍一路紮營,沒有必要在客棧停留。但是蘇墨的身體越來越弱,尤其是因為她被疼痛折磨,夜間難以入睡,令她的疲态已經到了難以掩飾的地步,有時候在馬背上都會打起盹。

慕容琅看得出來,為了不拖延隊伍行進的速度,蘇墨一直在努力強打精神,但眼下距離勒都還有一段距離,她若始終得不到很好的休息,只怕還沒到王庭,身子就先垮了。因此,見到這間客棧,慕容琅果斷下令,隊伍在此休整一日。他想讓蘇墨好好睡上一晚。

客棧不大,加上還有其他入住的客人,無法容納慕容琅和一衆士兵。于是,士兵們依然在外紮營,只給慕容琅、程玉姝和蘇墨安排了房間,禦風、雪葉則跟着主子。慕容琅命幾人先回房休整,待晚飯時,一起到客堂用飯。

程玉姝一進房,就命雪葉找小二要了幾桶熱水,她要好好洗個澡。平日在府裏,她每日睡前都要焚香沐浴,而後還要擦上香膏。然而,自從随軍出發,這一路上她只能晚間在帳內讓雪葉給她用熱水擦擦身子,實在讓她難受得很。

“小姐,大将軍對您真是有心了呢!”雪葉一邊用巾帕為程玉姝清洗玉臂,一邊笑着道。

“此話怎麽說?”程玉姝慵懶地問道。許是因為浴水溫熱,她積攢了數十日的疲累瞬間從每個毛孔中湧出,此刻已有了些困意。

“大将軍一定是見您這些日子辛苦得很,擔心把您累壞了,才特意停下來,讓您在客棧裏好好休息。”雪葉猜度着道。她故意加重了“特意”兩個字。她知道,小姐最在乎的就是這份“特意”。

程玉姝聽着雪葉說的,心中俨然有些歡喜,但她沒有表現出來,只若無其事地回道:“不許亂講。也許是慕容公子或者蘇姑娘想休息也未可知。”

“大将軍經常在外領兵作戰,蘇姑娘原來扮做男子的時候,聽說也和衛所中的那些士兵們沒什麽兩樣。他們都是習慣了住軍帳的,何必非要巴巴地來住這個客棧呢?依奴婢看啊,大将軍此舉全都是為了小姐。”雪葉認真分析着說。

程玉姝越聽越覺得有道理,不由心花怒放。慕容琅抱着蘇墨回帳的情景仍然歷歷在目,甚至還在她的夢裏出現過幾次。加上此前她在慕容琅壁櫃中見到的蘇墨的破衣,以及訂婚禮上,慕容琅那聲抑制不住歡喜的“蘇”,還有最關鍵的、也是最令她百思不解的,蘇墨明明刺傷了慕容琅,但慕容家的人都沒有追究她的罪過。她被這些事反複折磨,只覺得慕容琅對蘇墨實在太過不同。

另一方面,程玉姝也在不自覺地收集着慕容琅對她的好。比如,她生病之後,前來知州府探望,比如,帶她到練武場讓全軍将士得見,再比如,她在照顧他的那段日子,兩人常在一起聊天……

程玉姝這些的小心思雪葉看得最明白,于是便會在恰當的時候,着意提醒那些大将軍對小姐的“特殊”。雖然程玉姝不說,但雪葉知道,每每此時,便是小姐最為開心和受用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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