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噩夢了
“對了,嬷嬷可還記得昨日那封書信你放在了何處?”
我才想起來那封書信,連忙問了嬷嬷。
嬷嬷愣了一愣,轉而望向角落裏的少年。
昨日她照江斂的吩咐拿點兒饅頭之類的給送信之人的時候,那人忽的掀下鬥笠來叫了她一聲嬷嬷。
仔細辨認了會兒,她才認出此人是江照。
“小……小少爺。”老婦望見江照的時候臉色發白,手上的饅頭掉落到地上。
“不用叫我小少爺,我……已經叫江家人給趕出來了。”少年垂着眼睫,語氣平淡,仿佛被趕出家這種事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我哥,他這些年……過得好嗎?”
少年環顧了一下院子,嘴角上揚起來。
江斂每次接到江家送來的東西都會發狂摔東西,她想勸阻可并無任何效果。
“你來找他做什麽?”嬷嬷的語氣忽而低沉起來。
“當然是來看他,順便……”少年一臉狡黠,和當年的模樣一模一樣。
“你滾,既然江家不歡迎你,這裏也不歡迎你!”嬷嬷試着将少年推出門去,卻叫少年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你……小五小六,出來送客。”
很快,從後方沖出來兩個壯漢準備将少年抓住。
少年不慌不忙地袖子裏拿出一個炮仗,“房子外邊已經被我灑了石油,若今日我等不到我哥,那麽我們就等着我哥回來替大家收屍吧!”
少年模樣極其認真,嬷嬷不敢輕舉妄動于是叫回了小五小六,少年因此在小宅留到了下午。
其間,少年打開江家寄來的信,全是讓江斂小心他些,少年看着看着就發笑了,最後憤懑将書信撕碎了,狂風攜着紙片漫天飛舞。
傍晚的時候,江斂還不見回來,一個不留神,嬷嬷做得飯菜竟叫江照端了上來。
幾個人根本不敢動筷子。
“吃啊,怎麽不吃啊?怕我下毒啊?”
少年自己夾了口菜吃,自言自語起來∶“盡會用些卑賤手段,江照啊,你怎麽那麽下賤?就跟你那出身低賤的娘一樣。”
少年吃着吃着,眶裏便有些堵塞了,繼而放下筷子,“我去看看我哥,嬷嬷,我就這麽一個哥哥,你總不能讓我沒點兒念想就離開吧。”
少年離開後,幾人才開始吃飯桌上的東西。
吃過飯後,幾個人都覺得昏昏沉沉,後面直接睡了過去,直至今早才醒過來。
“那信……”嬷嬷的語氣有些急切,不安地看着我。
“嬷嬷怕是想說昨日風大,那信恐是讓風給吹走了,哥,我來時,爹和娘身強體健,幾位姐姐過得也算安平。”
江照這麽一說,我頓時松了口氣∶“那便無礙了。”
信多一封少一封倒不是挺要緊,就怕江家出了什麽事,我沒來得及看給耽擱了。
游戲裏白天黑夜交替很快,直奔有劇情的節點兒而去,我才翻開書,時間便到了晚上。
今日小五小六已将那蛇打死了,屋裏放了些灑了藥沫的稀碎吃食,老鼠吃了怕是沒命折騰。
顧堯還讓小黑跟着我,今夜想是能安心睡個好覺。
“你能不能有些用,那麽大了還要我來保護你,小漂亮竟然為了你來求我。那麽好的小漂亮,你還欺負她,真是沒良心。”
小黑進屋後就不停地向我抱怨。
它說的倒也對,我無法反駁。
我把床鋪收拾好了,真誠向小□□了聲謝∶“今天,多謝你救了小漂亮。”
若不是小黑一直圍着顧堯轉,那蛇咬着他會有什麽後果我根本不敢想。
“你知道當時多兇險嗎?得虧我機靈,小漂亮才沒有出事,要換做是你,我的小漂亮這會兒可能就躺在床上等死了。”
“嗯”,我點點頭,“小黑好機靈。”緊接着猛地向小黑輸出了一波彩虹屁。
小黑聽了我的誇贊止不住地點頭,可過了會兒它突然變得憤憤不平。
“說得那麽花言巧語,小漂亮就是被你說胡話的本事給騙的吧!”
我說胡話?顧堯才是總試圖誘騙的那個好嗎?我有些無奈地看着小黑,小黑對我的意見太大了,好像我怎麽做都是錯的,它不願意聽算了,我以後不誇了就是。
我悶悶不樂躺上床。
過了一會兒,小黑落到我枕頭邊上,支支吾吾問我∶“你……能不能告訴我小漂亮喜歡些什麽?”
好啊,果真是打算撬我牆角,當着我面撬也太過分了吧。
“不知道!不知道!”我蒙着腦袋氣哼哼道。
“連小漂亮喜歡什麽都不知道,你這男朋友當得真是一點兒都不合格。”
鬼魂捏起拳頭在江斂頭頂晃了晃,之後悶悶不樂倒了下來。
書房
男子吹滅了蠟燭躺上床,想起白日裏嬷嬷告訴他的一些事情。
“裴姑娘,老奴看得出來少爺喜歡你,老奴跟了少爺多年,少爺有什麽心思老奴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嬷嬷這麽說,他有些不好意思,臉蛋迅速變得通紅。
嬷嬷同他感慨說起江斂過去的一些事,說着說着她那眼睛突然朦胧起來,之後緊拽着他的手。
“裴姑娘,老奴想求你件事兒。”
嬷嬷險些跪在地上,顧堯連忙将人扶住了。
“嬷嬷,你說,我能辦到的一定幫。”
嬷嬷湊在他耳朵旁小聲說了幾句話。
男子翻來覆去睡不着覺,嬷嬷悄悄告訴他的事是真的嗎?
平白無故出現的蛇也浮現在他腦海。
男子不由得有些擔心少女的安危,于是請求助手去跟着少女。
夜裏,書房的窗戶紙被捅破了口,藥味彌散在空中,男子聞着氣味,很快便陷入沉睡。
“裴姚~”
一聲磁實的聲音入耳,有些頭暈腦脹的顧堯艱難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不遠處的椅子上坐着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老頭瘦得皮包骨頭,若不是嘴唇能動,完全辨不出是個活人。
“你是誰?”他問。
“我,是你丈夫啊,你們裴家白紙黑字把你賣給我,你就是我的的人了!”
裴姚要嫁的竟是這樣的人。
老頭緩緩從位置上起來,他穿得竟是件壽衣,臉色蒼白,形同死人。
他下意識想跑,卻不想那老頭一下朝他飛過來,舉着雙手過來掐他。
“裴姚,跟我走!你生是我謝家的人,死是我謝家的鬼,我死了,你也得走,走啊,一起下地獄!”
老頭重力掐着他的脖子,他的手明明骨瘦如柴,裴姚也無法掙脫,只能幹瞪着眼。
老頭掐着掐着,身上的皮肉開始腐爛生蛆,緊接着身體爆破變成了一具白森森的骷髅。
“裴姚,下來吧!”
裴姚眼前的房屋轟地一下變成了陰曹地府,掐住她脖子的骷髅手變成了鐵鏈子,小鬼們拿着鋼叉起哄∶“下油鍋,下油鍋。”
書房裏,少女的脖頸被纏上一圈圈白绫,白绫漸漸繃緊,少女突然感到窒息,手腳不停掙紮,卻使不上丁點兒力氣。
少女一動不動了,白绫松弛下來。
黑影把手放到少女的鼻息探不到一點兒氣息,癱軟地坐了下來。
門外忽的出現個人影,黑影連忙找了個地方躲起來。
想不到不和顧堯一起,我那麽難睡着,好不容易改掉的夜貓子屬性竟然又回來了,我現在一點兒不想睡,只想到處爬,爬去房梁上,屋頂上,希望顧堯的床能讓我安分些。
江斂的書房沒有鑰匙,防止人進去通常是在裏邊放一些重物抵住,我剛把手放到門上,這門就開了,他怎麽連門都不關,也太不小心了吧。
我偷偷溜進屋裏,反正都後半夜了,應該沒有人知道我來找顧堯了。
借着月光,我盯着顧堯的臉看了看,他的臉怎麽那麽黑?這月光連我手指頭都看得見卻看不清他的臉,該不會是小黑騎他臉上去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我連忙摸了摸顧堯的臉,可出乎意料的是,他臉上什麽東西都沒有,怎麽會那麽黑呢?連呼吸都像沒有一樣。
等會兒,好像真的沒有呼吸。
怎麽回事兒?
我急忙将桌角的蠟燭點上,屋子瞬間被照亮了。
“姚姚,姚姚……”
顧堯的臉色十分暗,仿佛抹了灰。我将顧堯扶起來抱在懷裏,不停喚他。
窗戶吱呀一聲,難不成是有蛇跑進來把顧堯咬成了這樣?可我又沒看見他身上有牙印子。
小黑發現我不在,自己也跟了過來,當看到顧堯的時候,它一下驚叫起來∶“小漂亮!”
“小漂亮,你快醒醒!”我和小黑一起喚他,顧堯突然嗆咳了聲,臉上的黑漸漸消失了,轉而變得赤紅。
顧堯把手放到喉嚨上急喘了幾下。
“鬼……”他顫抖着伸着手去指着某處,眼珠微微上翻。
我給顧堯渡了點氣,他才醒過神來。
顧堯靠在我懷裏,瑟縮了會兒,才将他遇到的事告訴我。
顧堯告訴我,他夢見鬼了,裴姚的買家要帶裴姚下地獄。
劇情顯示,那人确實是死了,只不過那人又沒見過裴姚,怎會知道來夢裏找她?他的夢着實吓人,可一個夢把他吓到窒息我卻是沒想到的,他剛剛可是連呼吸都沒了。
方才顧堯臉黑的時候沒發現,這會兒臉變白了,我才發現他的脖子上竟有勒痕。
我輕輕觸了觸,顧堯覺得有些疼。
小黑見顧堯受了這種傷心疼極了,眼淚哇啦哇啦地流,顧堯見狀輕輕揉了揉它的腦袋。
顧堯真的被人勒了!
到底是誰?
我立即沖出門去,一出門便瞧見屋頂上坐着一個白衣女子,她緩緩站起來叫了我一聲。
“江斂~”
女子的聲音空靈且悠揚。
是那日我和顧堯見着的那位,自稱江斂妻室的女子。
女子身上挂着一根白色綢帶,綢帶被風吹起飄蕩在空中。難不成是她勒得顧堯,她為什麽要勒他?
“你到底是什麽人?”我質問道。
“該問你自己。”
女子呵呵笑了聲,直接從房頂上飛下,再沒有了蹤跡。
江照的住處偏僻,附近全是竹林,根本瞧不見女子的身影。
不是說游戲裏每個區域界限分明,這是常人能做到的?
我頹廢回到書房,告訴顧堯和小黑∶“那個女子出現了。”
江斂的資料并未提及到女子,嬷嬷也說江斂從小循規蹈矩,沒有招惹過什麽姑娘。
難不成她是因我出現的,可我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交往過這麽一號人物。
如果她是因我出現的,那麽顧堯算是因我受的傷,我果然是危險性伴侶。
我不敢再讓顧堯一個人待着了。
白日我一刻不離跟在顧堯身邊,到了晚上我也同顧堯一起。
第二天晚上,顧堯突然驚叫了一聲,我立即驚醒過來。
“鬼,鬼!”
顧堯說他睡覺的時候,聽到有人在他耳邊喚裴姚的名字,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見到房梁上懸挂着一個人,那人原本是被系着頸豎挂着的,發現他睜着眼後,那人竟傾斜倒下來,白無常的打扮,瞪着發黑的眼眶,吐着的長舌頭快觸到他額頭了。
我立即踩着書櫃爬上房梁上看了看,房梁上空空的,沒有顧堯說的東西。
顧堯膽戰心驚的,我只好将他抱着。
“別怕,小七在。”
顧堯總做噩夢,可能與裴姚前些日子拿命奔波壓力大有關。
我便帶着他出去散散心。
我帶着顧堯去見了先生,在先生這充滿詩情畫意的地方,顧堯心情好了許多,我們住在書院的幾天,他都沒有做噩夢。
臨行前,先生告訴我,裴姚命裏有劫,可能有血光之災。若能尋得一樁好姻緣可保她相安無事。
不得不說,這游戲推動劇情的方式可真獨特。
此外先生還告訴我小心身邊人。
我和顧堯告別了先生,回到江斂的宅院。
既然這樣,只能把江斂和裴姚的事告訴江家人了。
我寫了封信,告訴楚母這段時間我與裴姚相愛,過段時間會帶着他回江家。
原以為裴姚的壓力小了,便不會做噩夢了。可誰知,從書院回來的第一天晚上,顧堯不僅做噩夢,還夢游了。
半夜他突然就爬了起來,我急忙跟着出去,只見他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便要從樓上跳下去。
我把他抱下來後,他還在同我掙紮,深陷在他的睡夢裏。他掙紮不脫便拿着我的手咬。
對狗的厭煩程度又多了一點兒。
男子被困在一片迷霧中,周圍黑漆漆的一片,不遠處的少女在向他求救。
他尋着聲找到了少女,少女趴倒在地上,無數的蛇正朝着他爬過去。男子想跳進去救少女的時候,卻被身後突然出現的東西拉住了。
無論他怎麽掙紮,他就是掙脫不了身後的黑影,只能眼睜睜看着少女被蛇裹住。
顧堯怎麽哭了?到底夢到什麽了?
我擦了擦他的眼淚。
“小七,小七……”
顧堯嘴裏喃喃念着,原來是在為我哭?
“小七在呢。”
男子身後的黑影突然有了形,化作他心心念念的模樣。
“小七,是你嗎?”
男子牽住少女的手,少女沖他笑了笑。
顧堯的夢境開始變好了,他的嘴角上揚起來,過了一會兒便湊了上來。
怎麽他閉着眼還能找到我的嘴?
靠聞的嗎?狗鼻子真吓人。
顧堯做噩夢的症狀越發嚴重了,翌日,我就收拾行囊準備帶着顧堯回江家。
這次回家的目的是搞定兩人的婚姻大事,江斂身為江家後輩,婚姻大事不完全由自己做主,楚母很早便在書信裏表達想見江斂一面,此次帶裴姚回去正好讓她省心。
此次回江家,嬷嬷小五小六也跟着我們一路,江照前些日子告訴我他要拜訪其他州的好友,已經先行一步離開了。
顧堯知道自己夢游了,很是愧疚給我添了亂,讓我把他綁起來。
綁着睡實在難受,我便推卻道∶“小黑要是知道我綁了你會心疼的。”
我把門窗關緊了,才同顧堯一起睡覺。
半夜,顧堯開始動了,不過這次,他沒爬出被窩去,只是挪過來抱住我。他先摸了摸我的頭,接着揉了揉我的臉。
不知怎的,我的呼吸忽的變得很快,有些地方甚至發生了異常。
[江斂,你給我收斂點兒!]
狠狠掐了掐自己一下,才把江斂的身體控制住。
我不敢讓顧堯抱着,便拿了另一床棉被蓋,然後将顧堯裹在被子裏摟着。
……
男子睜開眼發現自己來到一個破舊的廟裏,偏頭看了看,發現身旁有個微笑着的紙人。
紙人笑容滲人,顯些讓他尖叫起來。
男子立即坐起來,卻發現腳下有口棺材,棺材旁有個披頭散發的人。
那人将紙人抱進棺材裏去,轉而望着他,嘶啞着聲道∶“裴姑娘,到你了。”
男子又開始跑,卻不想被棺材旁的人抓住了關進棺材裏頭,不論他怎麽推,棺材蓋都推不開,很快他還聽見了盯釘子的聲音。
身旁的紙人依舊陰森森沖着他笑,不一會兒竟朝他張開口,抓住他的手發出一個蒼老的聲音∶“裴姚,你來陪我了。”
顧堯呢,怎麽人都不見了?
我把腿靠在顧堯被窩上的時候,發現他的被窩軟軟的,用手捏了捏,發現人不在裏邊。
他會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