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瑞彩姑爺
霜雪紛飛,在夜裏積澱起一層厚厚的雪,偶有北風刮起,如刀片子一般行着淩遲的刑法。
雪地中,一人披着秋香色鬥篷,鬥篷邊緣是一圈雪白的狐貍毛,讓人不由得生出一陣暖意。鬥篷連着的帽子遮住了她大半的臉,但也可窺見其好顏色。
她推開門,并未急着進到裏面去,而是脫下鬥篷挂在一旁的梨花木架上,等着身體暖個了才笑意盈盈地走進去。
屋裏的人一個趴在搖籃邊上看着藍裏的嬰孩,一個坐在桌邊翹着二郎腿磕瓜子,見雲裳來了,連忙放下腿,端端正正地坐着,再笑嘻嘻地喊了聲夫人。
南宮冥聽見聲音連忙回頭,見果是雲裳回來了,面色一喜。
也顧不得妹妹了,他跑過去環住她的腰身,不滿道,“嬸嬸怎麽現在才回來,妹妹都等你等急了。”
雲裳摸摸他的頭,哪裏不明白真正等急的人是他呢,她半彎着腰道,“浩浩是十二歲的孩子了,現在可以幫着嬸嬸照顧妹妹了,但你首先要照顧好自己,不能一直依賴着嬸嬸是不是?”
南宮冥委屈地點點頭,突然覺得長大也不是一件好事,若是以前,嬸嬸定然會安慰他,将他摟在懷裏。
雲裳輕嘆一聲,在他委屈的表情下終是軟了口氣,“但嬸嬸喜歡你賴着我。”
南宮冥這才露出笑臉,又跑到搖籃前陪着他的寧樂妹妹玩耍。
琴寶倒了杯茶遞上,雲裳接過坐在桌前,淺呷一口,放下茶盞說起了正事。
“我去看了朱家的大姑爺,聽口音确實也是是南隋人,而且……”她至今也覺得不可思議,“确實小姑爺也是女子。”
朱家的小姑爺是個女子,實在是令人驚訝至極,但朱家上下瞞得好,城中無人知曉,他們能知道,還是那日朱家小姑爺自己撞進門來。
卻是撞進來的,衣裳上染了一身的血,咚的一聲砸在他們門上,琴寶開門,他便直直撞了進來。
琴寶見他一身的血實在礙眼,便将他拖進去扒了衣裳準備大發慈悲給他上點藥,不曾想這衣服扒開,他陡然就變成了她。
琴寶驚訝了小會兒,又淡定地替她上了藥,她雖然看上去傷勢嚴重,實則只是些皮外傷,礙不得什麽事。
是以當她醒來後琴寶便下了逐客令,不想那人還賴着不肯走了,在琴寶拔劍威脅下,才哭着與他們講了些事。
原來她啊,正是朱家小姑爺,瑞彩。他們兄妹二人是從冬齊逃命過來的南隋人,兄長是個行兵打仗的,因不幸被俘,所以她趁夜冒險救兄,坐着事先準備馬車回到南隋兵營。
兩人身上皆受了重傷,為了逃命上了馬車便催着馬車夫趕快離開,不曾想到了半路才發現,那并不是自己事先準備好的馬車,要去的地方也不是南隋兵營,而是趕往了北漠崇城。
馬車夫是東齊人,兩人為免再生事故,便順其自然到了崇城,等下了車她便女扮男裝以方便行事。
在兩人準備再尋方法回到南隋時,她兄長在街上卻一眼看中了朱家大小姐,又聽人說她無人敢取,便自發聘了媒人上府裏求親。
朱老爺歡喜地在前廳接待他們,事情似乎進行得很順利,朱老爺也不嫌棄自家兄長窮,給了他五百兩銀子供他準備聘禮。
就在兩兄妹欣喜之時,不曾想朱老爺猛地跪下,求她娶了他的小女兒。
她當即澄清了誤會,告知她也是女兒身份,朱老爺卻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死死抱住她的大腿不肯放,還哭嚎着說什麽就是因為你的女兒身什麽的。
兩人當時沒做多想,又因朱老爺說只是做戲讓城中人不笑話自己女兒,等風頭過去便放她離開,她為了兄長才勉強答應。
誰知這風頭是過去了,她卻一直沒得離開。
她冒然帶傷闖進來也是因為試圖偷偷逃走,被府裏的下人追趕毆打所至。
雲裳聽得直皺眉,“南隋與東齊開戰?”
她不過是再北漠待了兩年,怎麽世事變化得如此之快。
瑞彩點點頭,問道,“夫人也是南隋吧?”
她雖是在問,其實心裏已經肯定,正是知道這位主子樣的夫人是南隋人,她才說出了她與她兄長的身份。
雲裳說是,卻仍舊道,“但你傷已好,我們這兒也不是專做好事的地方,朱府的人我們已經替你擋了幾日,現在還是随他們回去解釋清楚吧。”
瑞彩一聽,神色恐懼,剛欲下跪懇求,卻被人拎着衣領扔了出去。
院門外守了幾個下人,還有一身形雄壯的女子,見她被扔了出來,連忙擔憂地湊上前來,剛扶她起了一半,又怒極她的不告而別, 地松手,摔得她龇牙咧嘴地喊疼。
瞧她呼慘的模樣,終是不忍,又伸手将她扶起,親了親她的發髻,滄然道,“我們回去。”
事情過了幾日,卻并沒有結束。
雲裳記着他們南隋人的身份,又因她說南隋與東齊交戰,那日并未問清楚,如今他們即将趕往東齊,卻是要好好了解一番。
是以她上府拜訪了朱家的兩位姑爺與小姐,試圖了解更多的情況,也證實了瑞彩的話并無半句虛言。
琴寶好奇,問她,“那瑞彩呢?家裏的娘子可有打她?”
雲裳好笑,不答反問,“你覺得能進敵方軍營救回兄長的女子,是普通婦人能毆打的?”
琴寶想想也确實是這個道理,但她提及自家娘子時的恐懼也不像作假啊。
難道是朱家小姐的禦夫之術了得,能将瑞彩這般的女子也降服得妥妥帖帖?
雲裳一句話打破了她所有的設想,“朱家二小姐是男子身份。”
“啊……呃……嗯……”琴寶一時無言。
好端端的男子為何要用女子的身份活着?雲裳與琴寶都不知道,但外人的事,又與他們何幹呢?
他們不是仗劍走江湖的潇灑劍客,也沒那麽多好打抱不平的心思,更多時候,他們想着的都是少惹麻煩,保全自己。
就像是瑞彩一事,不管與她成親的人是男是女,他們都不會去管,也不會說她與女子成了親,他們便要幫她一把,将她救出。
所以琴寶不問他待瑞彩好不好,只是知道了是他便寡然沒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