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姑也這樣想過, 只是這種話,又如何好開口?
“嫂子的意思,我明白。只不過, 她是因為救皇長孫才成了這樣,是功臣。既是功臣, 賞賜都還來不及呢,又怎麽好讓王爺休了她?這話不好說。”幸姑也着急為難。
蘇棠卻說:“那若是她一直這樣下去, 再不回趙王府來,只住在孟家, 又算怎麽回事?”
幸姑也不知道,搖搖頭說:“之前嫂子說這是她的計謀, 我也細細想過, 或許就是她故意的。但她千方百計演出這場戲來,為的又是什麽?很明顯,齊王早已經放棄她了, 她還這般執着要離開趙王府。回去了後, 她也進不了齊王府啊。”
蘇棠想,若她是重生的,必然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兒。所以,她肯定知道諸王奪嫡中,誠王才是最後能與齊王抗衡的那一個。而趙王, 一無野心二無智謀, 他根本就是爛泥扶不上牆。
再說, 她也不喜歡趙王。與其留在趙王府等老等死, 不如放手一搏。
所以,她便盯上了誠王。
蘇棠不知道自己猜得對不對。
蘇棠說:“不管她進不進得去齊王府,但是她肯定是不想留在趙王府的。你也知道,趙王一直待她都不錯,何故失了記憶,就對趙王避之不及?怕她算計的,就是要離開趙王府。”
幸姑恍然大悟,一時間沉默着不說話。
蘇棠又問:“趙王是怎麽想的?”
幸姑說:“自從那日嫂子說了她是裝的後,王爺便一直都很生氣,覺得被她耍了。剛回來那幾日,還吵着要進宮去找父皇,告訴他老人家這一切,揭穿孟氏的陰謀,被我勸住了。”
“你勸得好,無憑無證的事情,不能随便去禦前說,哪怕他是親王。”蘇棠眨了眨眼睛,又說,“再說,我那也只是猜測,做不得數。反正不管怎樣,既是沒證據,就當做一切都是真的。至于別的,且走一步算一步,咱們靜觀其變。”
幸姑點頭。
蘇棠又略坐了會兒,說些別的後,便起身告辭了。
這些日子她也忙,除了常往趙王府跑外,還經常去她外祖梅家。露姐兒跟許五爺的親事,兩家坐下來商議幾次後,也算是定下來了。許國公府琅琊老郡主出面,請了娉婷老縣主為媒人。
這親事,也算是定下來了。
二夫人身為中間人,去過梅家,也私下單獨跟露姐兒說過話。梅家人都知道露姐兒曾經的那些小心思,又想着,這門親事乃是霍家二夫人撮合的,便心中實在愧疚。
抓着二夫人,倒是好一番道謝。
說來說去,二夫人其實也沒把露姐兒放在眼裏,不過就是一個黃毛丫頭罷了。又念着梅家乃是蘇棠的外家,她便也沒對梅家如何。她去找露姐兒說話,也是敲打她務必要珍惜眼前人,莫要再想那些不切實際的事情。
露姐兒定了親事後,倒是安安穩穩呆在家裏。繡繡花繡繡鳥,只一心等着嫁人了。
梅老太太見孫女這回徹底熄了心思,老人家倒是也寬慰。就想着,這回孫女的事情算是定下來了。許五爺她見過,是個很不錯的好兒郎,斯文俊秀知書達理,又高門出身,是露姐兒高攀了。
好在,露姐兒還有棠兒這麽個表姐在,日後表姐妹倆多有照拂,也是好的。
老人家就是好煩神,總有煩愁不完的心事。如今女兒的事情塵埃落定,孫女的事情也有了結果,她就開始煩神兒子兒媳婦的事情了。
雖說她并不在意兒媳婦無所出,但如今露姐兒就要嫁人了,夫妻二人之間若沒個孩子的話,總也不是法子。她一早就想過,等露姐兒的親事定了,便着手替他們夫妻辦過繼的事兒,若是他們同意,她老婆子就親自回潤州一趟。
六月的天漸漸已經熱了,晚間的風都是帶着暑意的。趁着兒子在家的這日,等晚上兒媳婦回來後,梅老太太說了此事。
院子裏的桂樹下,一張石方桌。桌旁老太太坐着,梅合開跟程氏二人站着,老太太讓他們坐下來說,二人也不肯,皆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一樣。
老太太也就不再勉強,只說:“雖說收養的不如親生的好,但有總比沒有好。你們如今也不年輕了,再想有子嗣,想來也難。咱們去鄉下老家,找個未滿月的孩子收養,孩子長大了,鐵定只認你們為親生父母的。”
無所出一直是程氏的一塊心病,她的夫君是獨子,她又生不出孩子來,這就算是斷了梅家香火了。
梅合開看了眼妻子,皺着眉說:“不着急,再等兩年再說。如今露姐兒不過才議親,還沒成親,這般着急做什麽。”
梅老太太:“我也是為了你們好,娘知道,你疼你媳婦,這是好事兒。但,日後你們老了,露姐兒是閨女,嫁去了人家就是人家的人了,你們老了可怎麽辦?”
梅合開知道妻子一心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若是真要收養,早就收了,哪裏還等得到現在。
老太太的确是心疼他們夫妻,他知道,可這種事情,總歸是他們夫妻間的事情,還得是他們商議着做決定。
梅合開:“兒子與娘子雖說不年輕了,但也就三十多點。再等兩年,等兩年再說。”
程氏卻道:“老爺,你先去吧,我與娘說幾句話。”又沖梅合開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惹老人家不高興,“你先去,我來與娘說。”
梅合開望了眼妻子,又望望母親,這才朝母親抱手作揖離開。
等丈夫身影徹底消失不見後,程氏便說:“娘,抱養過來的,總歸不是咱們這一支的,不親。若是能有個親生的,總歸比抱養的要好。兒媳知道,嫁來這些年,肚子一直沒有動靜,是兒媳不孝順。所以,兒媳也想好了,打算就這幾日,外頭去尋個良家女子給夫君做妾室,等她生……”
“這話可莫要再說。”老太太不同意,“咱們梅家,世代書香,往上頭數幾代,可都還沒有納妾的先例。再說,再娶個女人進門來,也會影響你們夫妻之間的感情。你是個好孩子,我不希望你受那等苦。”沉沉嘆息一聲,又說,“當年,就覺得對不起你了,如今又怎麽還會納個妾來惡心你?”
“合開是個耳根子軟的,萬一弄個禍害回來,回頭她生了孩子,他們就是一家三口了,你又如何自處?我老婆子在,還能替你做主,我若是不在了,豈不是委屈了你?”
程氏說:“所以,物色的時候,就得物色個性情好的。退一步說,就算瞎了眼,錯信了人品,我日子也會過得好。我有醫術,又有醫館,我餓不死自己的。”
老太太堅持:“反正不管你怎麽說,我是不會答應的。納妾這事情,休得再提。”
程氏見老太太堅持,又似是生氣了,便也不再說。只是這些日子心裏裝了心事,總有些心不在焉的,常常替病人切脈治病的時候,也走神。
蘇棠過來找程氏,恰好瞧見了,便問:“舅母這是怎麽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程氏這才忽然回過神來,勉強擠出笑來說:“沒事。”
蘇棠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我看舅母精神不是太好,不如歇息會兒吧。”
程氏想了想,把事情交給了幾個學徒,自己則去一旁耳房坐着歇息去了。
“舅母有心事?”耳房裏,蘇棠親自替程氏倒了杯茶,關切問,“如今露姐兒親事定了,舅舅前不久又高升一級,舅母這醫館經營得也越發不錯……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事情好煩憂的。”
程氏有什麽話,素來都是直接與蘇棠說的。所以,這會兒也沒瞞着。
蘇棠聽後,有一瞬沉默。
程氏道:“我自己是大夫,卻連自己為何生不出孩子來都不知道。有時候想想,真覺得可笑。”
蘇棠知道,古人衆子嗣,尤其她舅舅還是梅家獨子。若是拿她那一套來勸說,怕是勸不通。一時間,蘇棠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了。
只能問:“那舅舅是怎麽想的?”
程氏說:“你舅舅說再等等,先不過繼。我也跟他提了納妾的事兒,被他斥了一頓。總想着,他心裏到底是對我好的。這樣一想,又覺得值了。”
蘇棠笑:“日子是你們兩個人的,只要舅舅不在意,便不是什麽事兒。雖說香火重要,但更重要的還是夫妻和睦日子好過。如今露姐兒的親事定了,你們也算了了一樁心事,該歇一歇的。終于外祖母……她老人家想來也是為了你們好,但若是你們堅持,她也是開明之人,不會為難你們的。”
程氏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婆婆不會為難我。是我自己,我自己心裏難受。嫁來十多年了,夫妻間也算和諧恩愛,只是肚子一直沒有動靜。我有時候就想着,若是老天厚愛我,讓我生個男孩該多好。我也不貪心,只要能生個兒子,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