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陳小椿剛起來沒多久,就聽到敲門聲。
小椿猜是隔壁的曾氏來了,忙去開門。
門外果然是曾氏,小椿含笑打招呼:“曾大姐,早啊。”
曾氏目光越過小椿,向院子裏面飄去又快速收回來,邊含笑道:“妹子早啊,我那口子昨晚太晚回來了,我就不來打擾你,呵呵,我們家最近用不到什麽車,租金嘛,都是鄰居,一天就三個銅板好了。”
曾氏說起租金來很直白,都說好了是租,那收錢也是理所當然的,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她也不私自提價了。
有板車拉貨得了便利,租金日三文錢,絕對不貴了,陳小椿趕緊回道:“那真是謝謝你們了,我今天就開始租……這樣吧,一天一付,晚上車子還是送到你家去。”
一聽這話,曾氏臉上的笑容更加濃了:“呵呵,妹子不嫌棄麻煩的話。”
頓了頓,曾氏又道:“妹子這是要去收購柿子,我家村子倒是有一些,妹子要是要的話,得空我給你送來?”
“好的,價錢看了貨再談。”小椿是要做生意,那就直接談錢。
聞言,曾氏眼裏全是合心意的笑:“呵呵,行。”
曾氏當下回去把板車推來,小椿爽快地付了租金。
一會兒,程惠娘和楊家寶找來雇主家,小椿帶她們拉着車子出城去。
小椿花了五天時間出城去各個村子收購柿子,熟的不熟的柿子都要,只要長得飽滿,她也在街上擺攤購買。
最後,小椿收了千斤多的柿子,購買時根據貨的質量而定價格,有五文、六文一斤的,最高價也就六文一斤。
收集好貨之後,陳小椿帶程惠娘和楊家寶在自己的小院子裏忙活,開始做柿子餅。
程惠娘清洗柿子,楊家寶削皮,雇主陳小椿把削好皮的柿子放在圓簸箕上放在太陽底下曬。
“楊姐,把那個皮留下來,之後還要用。”小椿手裏活不停,目光掃到楊氏把削下來的柿子皮丢在垃圾簸箕裏,忙叮囑道。
楊氏一愣,随即笑呵呵道:“這皮還有什麽用?”
話這麽說,她還是聽話的把皮放在另一個圓簸箕中。
程氏看了楊氏一眼:“這皮最後鋪在柿子上面密封起來,可變成白霜。”
楊氏恍然大悟:“這樣啊,皮還有這作用。”
她不知是完全忘了自己之前說的懂得做柿子餅的話,還是不在意自己的謊言,一點兒也不尴尬。
小椿淡淡看了她們一眼,沒在意,注意力在手中的活兒上。
頓了頓,楊氏或者是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謊言,轉移話題對小椿道:“妹子,你真能幹,一個人做生意,能賺錢又長得好,誰娶了你,可真是三生有幸。”
小椿看過去一眼,半開玩笑道:“我們貧窮老百姓不勤奮,恐怕連飯都吃不飽,但我可不想能幹,我就想嫁個有錢男人,做夫人,每天有人伺候着,十指不沾陽春水,出行有人擡轎子,吃瓜子有人剝皮,上茅房都有人扶着……”
“哈哈~”聽小椿說到這裏,楊氏忍不住歡笑起來,“上茅房我就不要人扶了,夜香不用我倒就好了……”
一直安靜,不太喜歡說話的程氏也笑了:“呵呵,我也想過這種生活。”
楊氏贊同道:“誰不想?可惜我是沒機會了,我家那口不是老大,是老三,除非分家,我才能掌家,但公婆還在是不可能分家的,要分,也是長房的提。”
說到最後,楊氏語氣變得哀怨。
說到家裏的事,程氏也有了聊天的興致:“誰家不是?公婆還在,凡事都輪不到咱們兒媳婦做主……”
小椿聽着員工聊天,時不時加入幾句,忙碌之中,小院子的氣氛和諧,平和。
柿子處理好後擺在太陽底下曬,晾它個三四天,待水分流失,柿子表面變白,果肉變軟,就可以捏餅了。
在等待柿子被曬軟期間,小椿沒有幹等,還做水晶柿子餅。
搗爛果肉,撒面粉,餡使用糖、桂花、茶等制作,有好幾種口味,然後油煎,成品色澤紅豔,表皮程點點白霜,白裏透紅,晶瑩剔透,口感又甜又軟,油潤卻不膩,賣相誘人。
四天後,小椿帶兩個員工捏曬好的柿子,把柿子攤平,捏圓,整理賣相,然後将柿子一一擺放在罐子裏,再用之前削掉的柿子皮鋪在柿子上面。
最後,密封,放置陰涼處,接下來就是時間問題了。
前後忙活了半個多月,小椿終于把貨做出來了。
她做得最多的是白霜柿子餅,有九百多斤,因為可以長期保存,水晶柿子餅只做了百斤,因為保存時間不是太長,一個月左右。
最後,小椿算算各種材料、人工什麽的成本,花費了十兩銀子左右。
忙碌可以忘記時間,待小椿閑下來,才發現已九月中旬。
喬府。
平日裏重清淨的喬府今日變得熱鬧,下人們走來走去,準備各種好東西,在大廳內外候着,随時聽候差遣。
大廳內,傳來喬家最大的女主人,老夫人伍氏的歡樂笑聲:“呵呵,好,好,真是我的好長孫,我就知道我孫子不會差,如今你是孝廉,有入仕資格了,我們喬家啊,終于出頭了……”
左下方坐着的喬家大少爺喬明光,他相貌清新俊逸,一表人才,此刻意氣風發,吸引着人的目光。
“祖母,我還想至少給您考個亞魁回來,是我自負了,只是舉人,還不一定能做官呢,怕是最後讓祖母您失望了。”喬明光半玩笑半認真的給自己留後路,凡事不說死,也不要太過期待。
他對做官沒太多興趣,但官比民好太多了,是百姓夢寐以求的身份,特別是商人,最想提高身份,有機會提高身份,他自是不會放過。
伍氏臉上的笑容不變,連皺紋多了起來也不在意,她正要說話,被另一邊的大兒媳婦姜氏搶先:“光兒,你第一次參加秋闱就中舉,已經很不錯了,有考十年二十年都沒考上的人呢,不管是解元還是亞魁,都是明年春闱的一個資格,鄉試頭魁在會試不一定就中,你還有時間準備,就算明年的春闱沒考上也不打緊,你還年輕,第一次就考上的人可不多,呵呵,你是我們喬家第一個舉人,你爹知道了不知得有多高興。”
伍氏點點頭,初始的興奮勁過去,她也冷靜了下來,贊賞地看了大兒媳婦一眼,很是滿意,也不在意兒媳婦搶話。
接着,她也安慰孫子,不給孫子壓力,語氣輕松,充滿慈愛:“沒錯,我們家第一次出舉人,足夠羨煞旁人了,我們喬家三代為商,一飛沖天之運勢,倒也太重……呵呵,總之,這是大喜事,全府下人每人賞銀一兩。”
伍氏作為喬家年紀最大的主人,是掌過家的管理人,不是愚婦。
喬明光懂得母親和祖母的意思,含笑應道:“祖母,母親,我省得,明年的春闱,我會全力以赴。”
鄉試,每三年一次,在各省的省城舉行,時間在八月份的秋天,故而稱“秋闱”,放榜時間在八月底。
考中的學子均稱為“舉人”,頭魁者稱“解元”,次者稱“亞元”,排名第三四、五是“經魁”,第六名叫“亞魁”。
舉人有做官的資格,但不一定能做官,能做官的人也很少,是否能做官,就要看秋闱之後的下一場考試的成績。
鄉試的下一場考試,是會試,在春天的二三月份舉行,地點在京城,所以又稱“春闱”,只有從鄉試中脫穎而出,成為舉人的人才能參加。
伍氏想起什麽,問道:“光兒,南飛呢?”
姜氏聽婆婆這麽一問,沒怎麽在意地端起手邊的熱茶,優雅地飲用起來。
喬明光笑道:“祖母,南飛他沒考上,他對考試不在意,說以後也不考了。”
祖孫倆所說的南飛,是伍氏娘家人,伍氏弟弟的孫子,南飛跟明光走得近,兩家關系不錯,鄉試之前的幾個月,他們還在一起念書。
明光知表兄的想法,南飛是真不在意考試。
什麽不在意,是沒本事吧,跟我兒子終是沒法比。——默默喝茶的姜氏腹诽着親戚。
姜氏對伍南飛淡漠,因為他是庶子。
小時候,有一次過年,南飛跟父親來喬家看望祖姑母,救了落水的喬家大少爺,所以喬明光跟伍南飛很親近。
但是,因為明光是跟南飛玩鬧時落水的,即使南飛下水救了人,夫人姜氏也不太感激他,心裏覺得兒子落水跟這個庶子有關,對這個庶子也喜歡不起來。
伍家不比喬家,是個小家,南飛救了明光的那次,是南飛第一次來喬家,是伍家人來喬家尋找幫助的。
在富裕的喬家女主人姜氏眼裏,伍家就是窮親戚,是婆婆那邊的親戚,她不關心。
但婆婆對這個侄孫還是挺滿意的,因為南飛目前是她侄子唯一的兒子。
姜氏面上也沒表現得多淡漠,現在聽說伍南飛落榜,她油然而生優越感和自豪感,她兒子是嫡子,就是不一樣。
伍氏臉色平靜,目光靜了一下,也不在意了,嘆道:“今年他們家裏生意好起來了,他回家幫看顧家裏也好。”
喬明光端起茶飲了一口,笑着對祖母道:“祖母,南飛說過幾日就來看您。”
姜氏一聽,目光爍爍,立刻叮囑兒子:“光兒,離明年的春闱也就半年,這期間還有上京的時間,你在家呆不了多久,不要有壓力,你也不要太過放松。”
她就擔心那庶子來了鬧自個兒子,耽誤她兒子念書。
伍氏點點頭:“沒錯,京城旅途遙遠,怎麽也得兩個月的路程,到達京城時天還冷着呢,得早做上京準備……途中可能遇到歹人,得去找武人做護衛……馬管家,去找薛護院來。”
“是,老夫人稍等。”馬管家立刻出門去吩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