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悶着頭苦想了一會兒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趙成斂幹脆從抽屜裏摸了個筆記本出來蓋在試卷下開始畫小人,在他畫下第四個小人時,他看上了自己的指甲。
不用多說,他已經想到了新玩法。
趙成斂握着筆小心翼翼的在自己的指甲上塗着,講究的控制着自己的手,努力不讓筆塗到指甲外的區域,用綠色的熒光筆塗完拇指後又換了只橙色的熒光筆塗食指指甲,剛好五種顏色一只手指一個顏色。
塗完之後趙成斂張開左手仔細的欣賞了一下自己的勞動成果,看着自己顏色各不相同的五只指甲滿意的點了點頭。
另一邊的紀枕槐圍着教室轉了倆圈之後又站到了宋念白的身後,看着宋念白試卷上多出來的另一條輔助線和草稿紙上算出來的答案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環顧了一眼教室。
于是還在欣賞自己漂亮指甲的趙成斂正正對上了紀枕槐的眼睛。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趙成斂措不及防的對上紀枕槐的眼睛時人還有些蒙逼,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蓋,又擡起頭看了看紀枕槐的死亡凝視。
然後本該立馬低頭裝認真寫試卷的他不知道是那根神經搭錯了,還是今天出門的時候沒吃藥,總之,不知犯了什麽毛病的趙成斂舉起了自己五彩斑斓的左手,向紀枕槐展示了一下自己精心做的“美甲”并認真的詢問對方:
“好看嗎?”
好看嗎?
好看嗎?
這三個字像按了循環鍵不停的在教室播放。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比死還寂靜的寂靜,沒有人開口的寂靜。
話出口的一瞬間,趙成斂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在做什麽,他在腦海裏想了一千種補救的方式,例如:你看我做的題好看嗎,你做的題真好看嗎,諸如此類。
然而所有辯解的話都在他看着紀枕槐皮笑肉不笑的朝他走來時堵在了嘴裏。
對方禮貌的勾起嘴角,伸手拿起了他藏在試卷下的筆記本,然後看着筆記本上幾個綠色頭發的小人點評到:
“畫工很好,畫的很漂亮。”
然後紀枕槐拿起了他的試卷:“讓我們看看你的試卷是不是也做的這麽漂亮。”
趙成斂見沒有拿回自己試卷的可能性,認命的低下頭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後他看見紀枕槐的眉角狠狠跳了倆下,明顯一幅被氣瘋了的樣子。
就在他做好對方把試卷摔他臉上問他做的是什麽東西時,他聽見紀枕槐和藹可親的說:
“我還是要謝謝你,沒在試卷上畫上如此漂亮的綠頭發小人。”
然後他又聽見對方輕柔着聲音問他:
“你知道我看完你的試卷我想到了一句什麽話嗎?”
恨不得立馬找個地縫鑽進去的趙成斂頂着紀枕槐友好的視線艱難的搖了搖頭。
從紀枕槐站在宋念白身後就停筆的絕大部分人在見證趙成斂刷試卷時用筆給自己做“美甲”,并且還把“美甲”展示給紀枕槐看後,又見證了趙成斂可愛迷人的綠色頭發小人,然後再次見證了紀枕槐釋放技能——打壓暴擊。
“你的試卷放在學術界對我造不成任何影響”紀枕槐放下手中的試卷禮貌的朝着趙成斂扯出一個真誠的笑容,“但放在教育界能讓我名聲掃地。”
名聲掃地。
人群中明顯有人憋不住笑聲,為了掩蓋自己的笑意發出倆聲巨大的清嗓子的咳嗽聲,然而這并不能把衆人的笑意憋下去,具體表現在紀枕槐認真的看着趙成斂親切的懇求到:
“以後別人問你‘你的老師是誰’時,您能高擡貴手放過我,別告訴他們我教過你嗎?”後,人群中再也壓抑不住的捧腹大笑。
早早刷完題在背書的遲北故撐着頭靠在窗邊看着還張着左手展示自己的指甲眨巴着大眼睛一臉不知所措的趙成斂。
好似總是能有人給枯燥無味高三增加些別的樂趣,尴尬又好笑的社死,不約而同停下筆偷聽的瞬間,背書背的好好的聽到同桌的背書聲後背着背着被帶跑偏,然後讓倆首詩無縫連接。
不太明亮的後排宋念白聽着周圍的爆笑聲放下手中的筆轉頭看見皮笑肉不笑的紀枕槐和無辜的小白兔趙成斂無聲的對峙,然後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窗邊坐着的遲北故。
那人撐着頭樂呵的笑着,整個人都沐浴在傍晚的日落裏,窗邊零散的走着幾個查課的老師。
宋念白低下頭握着筆的手輕輕顫了顫在紙上劃出一條斜線。
五四彙演的舉辦消息是在第三天後正式向全校傳出,宋念白及其它班委召集着班上的學生開始思考文藝彙演的節目。
林靜桉抓了抓頭:“唱歌和舞蹈就先不考慮了吧,這倆樣東西太平常了,容易造成審美疲勞。”
陸允允昨晚背書背到三點多現在還不太清醒,聽到林靜桉的話後認同的點了點頭:“如果選合唱和舞蹈不太容易從一衆表演中脫穎而出,除非真的好到不行,給人留下了特別深特別深的印象,不然很難獲獎。”
宋念白比了個OK的手勢伸手在黑板上的合唱和舞蹈上打了倆個叉。
“找幾個男生男扮女裝去跳芭蕾舞,有新意,讓人印象深刻”趙成斂把筆往桌子上一丢,簡直想為自己這個特別的新意鼓個掌。
“趙成斂,是讓人眼前一亮,不是讓你驚天動地”坐在厲明前面的程悅己忍不住吐槽到,“你要是特別喜歡穿小裙子我把昨天買的裙子送你,你勇敢穿,要是有人說你有什麽不對,我在背後錘爆那人腦袋。”
一直在旁邊不吭聲的于朝突然打了個響亮的響指:“不然就話劇吧,這個好像挺少有人出,而且也不容易和人撞。”
宋念白對此沒有意見,收到眼神詢問的衆人思考了一會兒也沒提出反對的意見,表演的題材就這樣敲定下來,于是問題開始變成了怎樣出,出什麽主題。
“分成倆部分吧,男生出一個話劇,女生出一個話劇,話劇的主題就自己內部定”
林靜桉思考了一會兒,給出一個折中的解決辦法。
人群中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想法一拍即合然後開始投入到各方的準備。
—
“遲北故,你會飛飛機嗎?”陳安從辦公室回來皺着眉看着遲北故。
遲北故放下手中的筆擡起頭懶洋洋的看着陳安:“飛飛機啊?”
“我爸有,但他說我要是動他飛機他就把我趕出家門”遲北故想了一會兒補充道:“其實我一直挺想玩他的飛機。”
陳安頓了一會兒發現遲北故說的飛機和他說的好像……不是同一個?
沒等他開口他又聽見一道遺憾的聲音:“真可惜。”
陳安:“……”
陳安沉默了一會兒思考遲北故說的飛機是真的空中飛的可以坐人的飛機有多大可能。
得到可能性十分大的這個答案後陳安看着遲北故有些惶恐的說了句:“我說的是人工操作用于拍攝的無人機。”
他真的很怕遲北故把他家的真飛機開來學校讓他們一起玩。
然後陳安聽到對方恍然大悟的噢了一聲:“那個啊,那個我會,以前學過。”
果不其然,他們說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東西,陳安還沒來得及感慨遲北故的思維又聽到對方啧了一聲:
“我還以為你們說的是天上能坐人的那種,是那種的話沒準我能從我爸哪裏搞到鑰匙帶你們飛飛機玩。”
陳安:“……”
陳安看着遲北故慢悠悠的開口:“真是謝謝你有這個心了,我們做夢都不敢這麽夢。”
遲北故哈哈笑了倆聲又把話題轉移回正軌:“怎麽了嗎?”
陳安嘆了口氣:“學校要拍宣傳片,買了個無人機但沒人會用,摳門校長不肯請人來拍,讓我問問你會不會飛無人機。”
遲北故點點頭從包裏摸出不知道是誰什麽時候給他的糖遞給了陳安沒一副沒什麽所謂的樣子:“拍就拍呗。”
陳安接過糖撥開糖紙,把糖塞嘴裏然後卷巴卷巴着糖紙憐憫的看着遲北故搖頭,真是個天真的孩子。
不過很快遲北故明白了為什麽陳安那天看他為什麽像看地裏涼的小黃花菜——拍宣傳片不僅僅只是拍學校,還有他。
對此校長給出的官方說明是好的學生也是招生宣傳裏很重要的一部分,于是當天他被強制要求穿校服并且站在學校的香樟樹前拍照,對着攝像師被說笑的太僵硬時,遲北故平生第一次生出了自己是小醜的錯覺。
好不容易挨到攝影師說好之後遲北故一分沒猶豫的把顧詩準備捐給學校的錢減了十萬,就在遲北故以為自己終于可以回家時,出乎意外的他在回頭時看見了站在攝影師身後的宋念白。
對方依舊像往前一樣規規整整的穿着校服,校牌和學生會的工作牌被取了下來,正迷茫的擡起頭看着他。
低頭翻看相片的攝影師看着遲北故要走急忙叫住對方:“同學,等一下,你還要和另一位同學合一個影,你們要一起作為優秀學生出現在宣傳手冊裏。”
說完對方還轉頭像四周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看另一個人到沒到,然後他的目光掃視到了身後的宋念白,然後朝着他的位置指了指:“同學你過去和那位男同學站在一起。”
不知是不是遲北故的錯覺,對方在聽到要一起合影時似乎也詫異了一瞬。
宋念白聽到攝影師的話要往前走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的向遲北故走了過去。
學校是臨時通知她要去拍宣傳照,她在今早才被叫到辦公室通知這件事,原本以為只是像往常一樣校內老師随意拍倆張照片糊弄一下,沒想到這次校長是真動真格請了攝影師還買了無人機要好好拍宣傳照。
宋念白站在遲北故旁邊友好的朝着對方笑了一下,對方禮貌的朝着她點點頭然後輕聲說了句:“沒想到你也被拉來拍了。”
宋念白抿抿唇想了一下遲北故這三年來被拉出來當門面的次數調笑了句:
“你應該是自願的吧?”
遲北故聳了聳肩笑出聲:“我以為他真的單純的只是讓我拍學校沒想到我也中招了”
說話間終于調試好相機參數的攝影師擡起了頭:“倆位同學你們要一起拍一張照片還要拍一小段視頻,所以先別急着走。”
攝影師舉起攝像機看了一下構圖往後退了幾步說道:“倆位同學你們別隔得那麽遠,并肩站立。”
說完攝影師提前打了個招呼:“雖然我知道你們可能不是自願來拍的但咱還是得禮貌的微笑一下,畢竟咱不能喪着個臉出現在宣傳冊裏是不是,別人看着也不好看啊。”
遲北故點點頭朝着宋念白靠近了些然後朝着攝影師比了個OK的手勢:“了解。”
攝影師看遲北故配合的小動作忍不住爽朗的大笑起來:“好嘞”
結果這一個認真配合直接讓遲北故和宋念白從早上拍到了中午吃飯,三人雙雙錯過吃飯時間,最後以攝影師把他倆帶出學校去吃了一頓小龍蝦為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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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課下課,宋念白還沒來得及把書關上,面前的杯子就又被人拿走了。
宋念白看着剛下課就把她的水杯拿去接水的于朝不太明白對方到底有多大的忙需要她幫,以至于在她面前獻了一天的殷勤。
在于朝第不知道多少次站在自己身前時,宋念白終于忍不住直接問了:“是有什麽東西需要我幫忙嗎?”
于朝放下今天已經被自己接了八百次又倒了八百次的水杯,有些尴尬的撓了撓頭在宋念白旁邊的過道上蹲了下來。
“是這樣的”于朝有些緊張的攥了攥自己的衣角,“我們這邊商量出的主題是青春暗戀,但是暗戀不可能只有男生,所以我們可能需要向你們那邊借一個女生。”
宋念白聽見暗戀這個詞愣了下神:“所以是需要我幫你們安排嗎?”
于朝搖了搖頭回答:“不是,我們是想請你做一下旁白,女生在征得你的同意後,我們會去詢問女生的意見。”
宋念白聽明白了,這是需要她做旁白念詞,然後想借一個女生,但出于禮貌需要先詢問一下她的意見看她是否願意把女生借一個出去。
“可以,我不出場在後面念詞,但我沒有太多時間排練,并且學生會那邊需要管理,我可能只能掐着點來,女生那邊,如果她願意你們可以借走。”宋念白答應的很幹脆
于朝先是松了口氣,然後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宋念白,似乎是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說。
“還有什麽沒解決的問題嗎?”宋念白看出于朝欲言又止的窘迫,詢問道
于朝的腦袋裏還有倆個小人在打架,一個據理力争讓他開口尋求幫助,一個指着他的良心譴責他,讓他不要什麽都麻煩別人,掙紮許久後還是開了口:
“我們可能……還需要你寫一下劇本。”
這個忙其實有點強人所難,宋念白是學生會的重要幹部,當天學生的紀律和所有秩序幾乎都需要宋念白帶頭管理,除此之外宋念白還需要負責女生那邊的話劇演出和劇本撰寫,更不用說寫劇本還需要花費很多的時間和精力,太耽誤對方的時間了。
但他們也确實商量了很久,确實是沒有辦法了,他們那些個男生別說暗戀,普普通通的一個作文都要找四五百的沒用話來湊,讓他們去寫劇本簡直是寫倆天寫不出一百個有用的字,唯一能寫出來的遲北故要負責學生會在彙演前的所有準備,還有相關的材料購買場景布置,節目排序,那人也是忙的不可開交。
宋念白聽到讓她撰寫劇本皺了皺眉,倒不是因為覺得麻煩,也不是沒時間,甚至對她來說,暗戀這個劇本尤其好寫,畢竟她是一個暗戀三年偷偷在暗處看了對方三年的人。
可是,真的要她寫暗戀嗎?她自己暗戀了三年都沒把人暗戀明白,她要怎樣落筆寫暗戀。
“整個劇本都是我寫嗎?”宋念白有些不确定的問
“不是”于朝聽見對方問他來了些精神,“你們一人寫一半,遲北故會把前半段的劇本寫好,後半段的劇情按照你的想法發展。”
剛聽清前半句一人寫一半還沒清楚一人一半怎麽寫,就措不及防聽見了對方的後半句話
宋念白先從話中準确的聽到遲北故的名字,然後慢半拍的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遲北故會和他合作寫這一個劇本。
于朝小心的觀察着宋念白的臉色,見對方點點頭後精神一下子就來了:“那我讓遲北故先寫,寫完之後把劇本給你。”
宋念白不吭聲,默許了這個回答。
遲北故寫的很快,在她答應續寫劇本的第三天,對方已經把劇本遞給了她。
“前半段的劇本我已經寫好了,後半段随着你的心意發展就好,如果你覺得前半段有什麽不對或者有什麽需要修改的地方你都可以随意修改。”
宋念白沉默着接過劇本輕輕的嗯了一聲,對方向她道了個謝然後又去學生會那邊安排事務,宋念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的看着遲北故的空着的座位,然後又把目光移回了自己桌前的劇本。
她已經看過前半部分的劇本了,極其含蓄也極其真實,真實到讓她覺得,他真的在遠處偷偷愛着一個不知名的人。
倘若他真的也在遠處愛着某個不知名的人,那麽她也算是見過遲北故幸福了。
“拜拜?”林靜桉輕輕拍了拍宋念白的肩把對方的思緒喚回來,“我和陸允允翻了最近幾年網上争議比較大的問題,然後結合了自己身邊的事例選定了一個主題。”
見對方沒有直接說,宋念白猜到對方有些顧忌主動先開口問:“什麽主題?”
林靜桉将手中的筆記本攥的緊了些:“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