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的愛人第 5 章 難忘的冬

難忘的冬

初冬的一日,許久未回的海邊,魏南喬站在沒過膝蓋的海水裏,久久地凝望着遲遲而來的身影。

“阿晏,你來了。”

停在看不清彼此臉龐的地方,曾晏清的視線劃過單薄的軀殼,投向蔚藍的大海。

“阿晏,看着我吧——聽我說。”他故意放低了聲音,讓海風攔下他的話語。

不知過了多久,她走向他幾步。

“阿晏,你知道我母親的事嗎?”

她捏緊了手,望向了他。

“看來你知道了。那你,還聽到我說了什麽夢話?”

冬天的海冰寒,能鑽入皮膚,混進血液,吞食骨肉。

她恢複了冷淡的神色,安靜地看着他待在水裏。

“阿晏,其實我對大海沒什麽感情,喜歡和讨厭都不存在。”

“可是,我只能在海邊,才能見你最後一次。”

“阿晏,你可以走了。”

她看清了他的慘白,然後,閉上眼,轉身離去。

他被留下,大聲地喊:“阿晏,永遠記着我。”

聲音傳來,她既未駐足也沒有回頭,只是将自己交給風,任憑它推着自己向前。

這次的風,只剩冰冷,卻讓她想起溫熱的從前。

曾晏清在大一的冬天遇見了魏南喬,那時的她剛剛和沈瑤從海邊回來不久。因為不再固執地整日待在實驗室裏,她開始在校園裏陪沈瑤閑逛。

沈瑤沒有去過幾天學校,暫時也沒有計劃走別的途徑考取大學——當時她只想着讓曾晏清好好放松一下。

“晏晏,你別像打了雞血一樣地天天學,怎麽樣也要休息一下!我問你啊,學校的路你都摸清楚了嗎?”

“你不準跑!我就知道你肯定沒有好好逛過自己的學校,這樣,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陪你熟悉一下學校!”

“為了防止你偷偷溜走,今天晚上我要和你一起睡。我告訴你,別想嫌棄我,我自己抱了毯子和枕頭過來……”

第二日,哈欠連連的曾晏清被沈瑤架去了D大。

剛進校門口,便起了一陣陣大風,吹得沈瑤瑟瑟發抖。曾晏清翻翻白眼,把自己的圍巾一圈圈地繞在沈瑤的脖子上,又拿出事先備好的暖手寶塞給她,帶着她去了最近的一個咖啡館。

一杯暖暖的咖啡喝下去,沈瑤漸漸暖和起來,便想讓曾晏清拿回自己的圍巾:“晏晏,我現在好多了,圍巾你自己帶着吧——你穿得又沒有我多!”

側坐着的曾晏清單手撐住下巴,用一個哈欠回應了沈瑤。

“她就是我說的那個學妹!你等等,我去跟她說一聲——”氣鼓鼓的沈瑤還沒有伸手碰到那張敷衍的臉,一名帶着眼鏡的高個男生走過來,興奮地向曾晏清打招呼,“學妹,好久不見!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我找曾晏清說個小事。”

閉上眼的曾晏清恍若無聞,搖晃着腦袋。

“晏晏!”

“學妹!”

“學長。”

走過來的魏南喬,準備彎下腰的學長,以及站起身的沈瑤,三人同時發出了聲——曾晏清立刻清醒了,站起身擋在沈瑤的前門,冷冷地看着離自己有些過近的陌生四眼。

魏南喬默默拉回身前的學長,拍拍肩膀,示意他向別人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是我啊,你不記得了?開學那天,我邀請過你加入我們社團,我們還加了微信的!”學長并沒有理解到魏南喬的好心提醒,只顧着拉人入團。

曾晏清疑惑地偏頭,沈瑤無奈地搖頭:

忘了。

完了。

沈瑤先開口替臉盲的曾晏清向學長解釋了幾句,而曾晏清則左右看了看,自認沒有自己的什麽事,便悄悄地退去一邊。

“啊——”曾晏清似乎不小心踩到了人的腳,下意識地扭過頭去,“抱歉!”

“沒事,是我擋住你了。”魏南喬後退一步,随和地笑着說。

曾晏清看清對方的一霎,她就确定自己一定不會忘記魏南喬的臉。

曾晏清對魏南喬一見鐘情,并且花了整整三天的時間去追魏南喬。

為什麽只有三天?因為第三天晚上曾晏清接到一條消息,決定了去立即實驗室裏待一段時間,所以就不管不顧地直接跟魏南喬發消息告白。然後她倒頭睡去,隔天早上直接跑去了實驗室,直到一個星期後才重啓了自己的手機。

魏南喬并沒有回複,精疲力盡的曾晏清第二次感受到了挫敗感。為了讓自己迅速振作起來,她利落地删除了他的微信,走去面包店買了一大包甜品。

只是有點太巧了,曾晏清頂着一個雞窩頭在面包店門口遇上了魏南喬。

“需要我幫你嗎?”魏南喬攔下準備溜走的曾晏清,憋着笑柔聲詢問,“你的手機屏幕容易碎的。”

曾晏清摸一摸口袋最下面的手機,生了些心虛:

早知道剛才就不把水瓶也扔進去了。

沒辦法,曾晏清将右手的帆布袋子遞給魏南喬,自己則小心翼翼地在另一個袋子裏翻找手機——魏南喬等在身旁。

“嗯——謝謝你,我找到了,手機也沒碎。”曾晏清抿抿嘴,盯着下面的瓷磚,“如果之前打擾到你了,我向你道歉,雖然是有點晚了。”

魏南喬避開曾晏清伸過來的手,笑意完全不遮掩了:“什麽晚了?我覺得不是很晚啊,畢竟才一個星期我就又見到我們系的大忙人了。”

一臉茫然的曾晏清覺得腦子像鍋要燒開的水,不停地冒着氣泡:

啊?我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等等,我有點不明白,為什麽要這樣說?”曾晏清的眉頭湊在一起,雙手舉在胸前,兩只腳自然地向後退去。

“後面有人的!”魏南喬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随即又悄悄松開。

曾晏清摸着手腕,覺得莫名有些溫熱,心裏卻生了點燥火,于是開口問:“所以,你這算回答我了嗎?”

“回答什麽?嚴謹一點,你最好說清楚我回答你……”

“回答說你喜歡我。”

曾晏清幹脆地截斷魏南喬的話,不想再和眼前的狐貍繞着彎子打謎語。

“哈——是,我的答案就是這個。所以,之後呢?”

“什麽之後?”

“難道你沒有打算給我一個男朋友的名頭嗎?”

“啊?這個,我……”

難得磕巴的曾晏清徹底認輸,雙手合十,拜托魏南喬随着自己的想法來。早就忍不住的魏南喬笑出了聲,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然後送她回了家。

最後還是魏南喬在朋友圈發了消息,完全不看朋友圈的曾晏清在一旁默默數完自己手心的條紋,又拿起他的手仔細觀察。

曾晏清的手腳向來都是冷冷的,跟她那張冰山臉倒也有些相符。可是魏南喬的手不一樣,不僅看着白靜細長,而且摸着暖暖的。

海裏應該很冷。

已經走遠的曾晏清攥緊手心,想要圍住那僅存的一點點熱意。

可惜她的手還是那麽冷,即使沒有碰到刺骨的海水,手還是凍得僵直——遲遲升起的太陽沒有驅散掉身上的寒意。

兩個月後,曾晏清收到了魏南喬因意外而不幸身亡的消息。

他的葬禮她沒有去,因為她在那個冬天的剩餘日子裏病倒了。一直到進入了初春,她才走出門,獨自去了墓園。

初春與冬天隔得很近,很容易讓人想起終于走遠的寒冬:冬裏的回憶,冬下的雪,都會再次浮現在腦海中。

只是冬天的雪已經融化了,唯獨回憶絲毫不消,它像是一片白茫中的一個黑點,醒目且刺眼,讓人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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