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宣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又是憤怒,又是傷心,又是無奈。
她忽然想起自己讀博時導師曾經說過的話,做人要低調,因為嫉妒無處不在。現在想來真是字字都是真理。
看着一室的冷清,晚飯沒吃,肚子還餓着呢,算了,出去找點吃的吧。
陸宣站了起來,剛推開門,就看見一身黑衣的阿拓站在門口,手裏拎着一個精致的食盒。
看見她,他動了一下,“給你。”
陸宣道:“幹嘛,施舍啊?”
阿拓道:“随便你怎麽想,東西我送到了。”說吧,起身就走。
“哎,你——”,看着阿拓的背影,陸宣心一動,自那日清晨不告而別之後,阿史那清烈再也沒有來找過自己,現在突然出現,還送個食盒,不會是聽說城裏的傳聞,來看她怎麽樣吧。
她嘴角輕勾,慢慢地無聲笑了,剛才郁悶的心情一掃而光。
回屋坐下,打開食盒,裏面是一些花花綠綠的糖果和小點心,這是哄小孩子的嘛,陸宣拿出一個,含在嘴裏。
睡到半夜,忽然覺得有些口渴,陸宣起來打算倒杯水喝,忽然覺得門外好像有什麽不尋常的動靜。
她悄悄踱到門口,透過窗紙往門外看。月光下,一個人影倚在院牆處,懶洋洋地。
陸宣打開門,嘴上道:“怎麽,來看我被摧殘成什麽樣。”
阿史那清烈沒有動,仍是懶懶地倚在牆頭,月光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銀光,他的眸光穿過這層銀光看着她,目光深邃。
陸宣從前總覺得他太嚴肅,一副冷冰冰的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五百萬的感覺,但此時此刻,忽然覺得他很帥,散發着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陸宣慢慢走上前去,與他一同站在月光裏,斜倚在牆頭。
阿史那清烈動了一下,緩緩側過身子,凝視她良久,忽然伸出手,慢慢輕撫上她的臉蛋。
陸宣心莫名抖了一下。
他的手慢慢地一下一下輕撫她細致柔滑的臉蛋,忽然低聲道:“桃花粉面芙蓉臉,你說,眼神要多不好,才看不出你是女人。”說完,他又不正經地掃了一下她的身子,接着說,“還有這身材。”他的手往下游走。
陸宣忽然覺得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酥麻的要命。她一閃身,退了下去。
阿史那清烈沒有動,任她退去,而是問:“零食好吃嗎?”聲音輕的像羽毛一樣落在陸宣的心上。
陸宣忽然不敢再停留,轉過身,慢慢向屋裏走去:“我好困,回去睡了,你也回去吧。”
進了屋,上了栓,停在門口良久,都不見院裏的人有什麽動靜。陸宣終于決定回去睡覺了。
這一夜,睡得十分安穩,一覺到了天亮。
今天,杏林堂來看病的患者很多,左大夫和李大夫忙的不可開交,陸宣也坐在診臺後面不停地和患者交流病情。
忽聽外面傳來一陣跑步聲,聲音非常的急促。
陸宣擡起頭,就見一個女子匆匆跑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後面緊跟着幾個婆子壯漢。
女子跪在陸宣面前,道:“陸郎,怎麽辦,瞞不下去了,孩子越來越大,你快想想辦法啊。”
陸宣驚駭,一下子站了起來:“你說什麽?”
那女子道:“難道你不認這個孩子嗎,這是你的親骨肉啊。”
跟來的幾個壯漢和婆子一臉獰笑道:“陸大夫,你吃幹抹盡,想不認賬啊?”
陸宣驚道:“你們這是想做什麽?訛詐嗎?什麽人指使你來的。”
為首的一個婆子冷冷一笑,道:“陸大夫,你自己做了什麽,該知道吧,你要是不認賬,就去報官。”
那女子哭哭啼啼,上前拽住她的衣角,道:“陸郎,陸郎,不要這麽狠心啊,不管我,也要看在孩子的份上。”
周圍看病的患者都露出了驚駭的表情,人群一陣騷動。
達元熙從後面快步走來,目無表情,對那女子道:“你真确定你肚子裏的孩子是陸大夫的?”
目光狠厲,那女子瑟縮了一下,又挺了挺胸,不看達元熙,只是眼淚汪汪地看着陸宣“陸郎……”聲音可憐兮兮。
“早就聽說陸大夫不正經,原來真有這事。”
“讓人家女的怎麽活啊,作孽啊。”人群裏不時有聲音傳來。
那婆子得意地道:“陸大夫,你說怎麽辦吧。”
陸宣沉默,達元熙擋在她的前面,冷冷說道:“你們說她肚子裏的孩子是陸大夫的,可有證據?”
那女子拿出一件白色汗巾:“這是陸郎留給我的。”
陸宣認得那個汗巾,那的确是自己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弄丢的,自己找了幾圈也沒有找到,原來是被人偷了。
陸宣輕輕推開達元熙,一臉平靜地對那女人說:“你這麽肯定你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你不會後悔嗎?”
那女子擡頭,見陸宣面容平靜,目光凜然,一時竟有些怔住了。
那婆子道:“自然是肯定的,不然怎麽會來找你呢。”
陸宣點頭道:“好,你等我一下,我會負責。”
達元熙一臉擔憂之色的看着她,她對他搖了搖頭。
陸宣進了後院,衆人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都面面相觑。
不多時,門簾一挑,衆人眼前俱是一亮,一個面容妩媚,光彩多姿的美人翩翩然走了出來。
那美人施施然走到女子面前,柔聲道:“你還肯定你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嗎?”
“……你”,那女子眼睛倏地暴睜,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那婆子和壯漢們也呆住了,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出,原來這姿容俊秀的陸大夫竟是個女子。
見讨不到便宜,達不到目的,這些人灰溜溜地走了。一場風波終于平了下來。
陸宣面對衆人驚詫的目光,只是聳了聳肩膀,外面罩上工作服,繼續工作。
達元熙的目光裏充滿了驚豔,一直知道她是女子,也知道她很美,卻從來沒有見過她着女裝,而眼前的她僅是穿上了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粗布麻衣,卻是曲線畢露,豔光逼人。
他不自在地輕咳一聲:“該忙什麽忙什麽去吧。”
原來在左大夫和李大夫診臺前看病的一些年輕的男子,忽然轉到了陸宣的臺前來。
“陸……陸大夫,你醫術高明,我這發燒,鼻塞也能看吧?”一個年輕男子一臉微紅的坐下來。
陸宣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忽地展顏一笑:“我這裏還治療相思病,你要不要看?”
那男子臉更紅了,慌慌張張站起來,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
左大夫開好了單子,站了起來,拍了拍那個男人的肩膀,聲音無奈中帶着笑意:“去抓藥吧,吃個幾副就好了。”
達元熙看了一眼認真工作的陸宣,默默地回後院去了。
順利下班,一天事情真多,陸宣不自覺地打了個哈欠,卻不小心瞥見站在不遠處的元達熙,忙收起不雅的姿勢。
元達熙走了過來,“今天晚上我沒有應酬,要不要一起吃頓飯”,說完,他頓了一下,“反正你回去也要做,不如就在後院随便吃點怎麽樣?”
陸宣想了想,反正自己回去也是一個人,沒有手機,沒有電腦,也很無聊,不如吃完再回去。
于是,她點頭道:“好啊。”卻見達元熙面上浮現出喜悅,她心裏劃過一絲異樣。
大漠的黃昏總是很美,有點像西方的油畫,紅紅黃黃的色調,極是明媚。
陸宣喝過了一碗馬奶酒,頓覺疲勞一掃而光,怪不得世上的酒鬼那麽多,原來還有這個好處啊。
達元熙給她夾了一塊烤好的土豬肉放在碗裏,順手搶過酒壺:“不能喝,就不要喝了,這個酒的後勁還挺大的。”
陸宣一把搶了過來:“沒事,再喝點,還挺好喝。”
“哎,達元熙,怎麽總是見你一個人,你沒有成親嗎?”酒精徹底放松了她的神經,她全身懶洋洋地倚在椅子上,酒精也染紅了她的雙頰,一雙美眸中一片潋滟波光。看在有心人的眼中,竟是致命的魔力。
達元熙緩緩地道:“你不也是一個人嗎?為什麽沒有成親?”
“我,我想嫁人,可是沒有人跟我成親啊。”醉意上來,陸宣不知道自己在胡說八道什麽。
黃昏時分,通往城北的暗巷處。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兩個壯漢跪在地上不住地叩頭,還有一個婆子躺在地上不住的嗚咽,身上的血染紅了小巷的地面。一個女子半跪在地上,悄無生氣,似是昏厥了過去。
旁邊站着一個黑衣的男人,風卷起衣袍翻飛,像魔界裏來的阿修羅。
“你說,該怎麽懲罰才好呢?”
“饒命啊,饒命啊。”那兩個壯漢不住地喊。
另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靜靜站在暗影裏,鐵灰色的衣裳幾乎與牆面融為一體。
前面那個黑衣男人回頭看了一眼他。
這男子點了點頭:“你自己看着辦吧。”聲音冷冽得近乎絕情,在吓得有些發抖的衆人前面更像是來自地獄一般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