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翩翩公子
淮秀院,梨花樹,幾只木凳,三兩閑人,清風拂過,猶如畫中景,又如景中畫。
仿佛剛才的血腥不過一場噩夢,清掃幹淨的地面看不出絲毫痕跡,但水能洗去血跡,卻洗不掉罪惡。
瘋瘋癫癫的女人被捆綁在簡陋的牛車上,口水肆意從唇邊留下,口中似乎在念叨些什麽。
壓送的人湊近一聽,才知她瘋了似的喃喃自語,“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壓送的人正是答話的小厮,他這差事可得了不少的賞銀,足以度過家中的難關,心裏難免對雲裳懷着感激。
他長嘆一口氣,殘忍地打破她求死的願望,“死了可不行啊,王妃說了,必定要讓你好好活下去,進了北漠也好危害四方,為我們南隋獻上一份力。”
婢女絕望地閉上雙眼,淚水劃過髒污的眼角,露出些許白皙的肌膚。
死了罷,讓她死了罷,可如今連死都成了一種奢求。
北漠的将士正如他們的王一般,嗜血,殘忍,醜陋,狠毒。落在他們的手上,呵,生不如死啊!
牛車晃晃蕩蕩,上面覆着厚厚的稻草,車夫憑着王府的腰牌,一路順暢出了城,向兇殘的狼窩駛去。稻草下的婢女早沒了求生的欲望,此刻,她猶如一具空殼,生無可戀,任人擺弄。
而淮秀院裏,此夜能安眠恐怕也只有雲裳一人。
青青坐在窗前,瞳孔渙散,眼裏有着深深的後怕。
小姐怎麽會是這樣的呢?她不明白。
還記得在街頭買下可憐的她,那時的小姐明明是那麽善良,可今日……太過懼怕的她癱軟在貴妃椅後,雖沒見着那婢女的凄慘模樣,可她被送進北漠軍營的下場卻是聽得明明白白。
一夜無眠,苦苦盯着天上一輪圓月,青青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日一早,雲裳收拾好簡單的包袱,瞧了眼立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青青,終究是不忍。
“我出去幾日,府裏你替我想辦法掩住,莫要讓人知我外出。”她攏了攏頸後的亂發,語氣淡然。
青青點頭,所有的懼怕都忘在了腦後,“小姐你定要注意安全,別讓人欺負去了!”
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可憐兮兮地瞅着她,雲裳不禁一笑,“怎麽不怕我了?不覺我心狠手辣?”
青青癟癟嘴,呆滞地晃了晃腦袋,“可小姐待奴婢是極好的,奴婢知道小姐本性不壞,是那些惡人逼得兇了,不得已而為之。”
替雲裳找了個合理的解釋,青青點點頭,似乎也勸服了自己。
雲裳搖頭笑笑,趁着天色尚暗,揚鞭策馬,不一會兒就消失在燕京的大街上。
閻羅門,她終究是要去闖一闖的。
且說閻羅門在哪兒呢,雲裳得到密保,它離燕京也不遠。閻羅門門主心思缜密,在京郊尋了處隐蔽的位置,又易守難攻,因此鮮少有人知道,知道的人進去了也難得有回得來的。
不過……為什麽會把閻羅門總會設在燕京呢?雲裳立在一塊草叢前,十分不解。
思來想去,無非是兩種可能。
第一,閻羅門門主是燕京人。
第二,閻羅門門主對燕京有着莫大的興趣。
勾唇一笑,雲裳希望是第二種。
她獨自一人站在那,也不怕沒人理她,果不然,一炷香後,身穿白色長袍的公子翩翩而至。
一把玉扇若有似無的輕輕搖晃,他目光掃過一眼,已把雲裳從頭到腳打量了個仔細。
心頭嗤笑,原來是個姑娘家。
“不知小公子來此有何貴幹?”白衣公子溫潤一笑,善良極了。
雲裳也笑,眼也不眨的編着瞎話,“不小心迷路至此,多虧遇到了公子,還望能指點迷津。”
呵,閻三則不禁嗤笑,真是極佩服這姑娘的說辭,能迷路迷到他們閻羅門的地盤上,怕是真真惹了地獄的閻羅吧。
璀然一笑,閻三則倒是想看看她居心何在,“若是小公子不嫌棄,可到在下家中借宿幾日,待忙完身邊的事,我再送公子下山如何?”
有人居心不良,有人刻意配合,事情發展倒十分順利。雲裳跟着他繞了幾十個圈後,也算明白此人為何敢如此大膽放她進來,且絲毫沒有蒙上她眼的意思。
行差錯步,在這,可就是性命之憂。
穿過一個山洞後,視野瞬間明朗不同,玉石為磚,珠寶為光,翡翠為欄,金玉為碗,縱是雲裳活了兩世的人,也不近看直了眼。
她啧啧稱贊,“公子,你家可真是富可敵國。”
笑看着她裝傻,閻三則也不戳穿,反倒是聽不習慣她一口一個公子的,“在下言三擇,意喻三思而後言,稱呼我為三擇便可。不知小公子的姓名?”
閻三則說了非真非假的姓名,也算不上欺騙。
雲裳不加考慮,脫口而出,“慕容翩翩,意喻翩翩公子。”
話音剛落地,一聲嗤笑從唇角溢出,雲裳挑眼看了看他,問道,“怎麽,覺得在下襯不上這名字?”
襯不上,絕對的襯不上,一旁的侍女忍不住腹诽。
話說古往今來的翩翩公子,若不是潘安之貌,也得有端正的五官以及挺拔的身材,可你看看這位?
瞧他怎麽也有十五六歲的模樣,身高卻與同齡的女子相差無幾,至于相貌,更是讓人難以形容。
你單看他五官,那也沒出差錯,甚是俊秀,可好生生眼楮怎麽就一只大一只小,再看他鼻子,挺拔小巧沒甚可說,偏就鼻翼旁多了個大瘤子,唇角出也生了個紅斑,若有人能瞧着一盞茶不移開目光,算是她白長了眼楮。
翩翩,翩翩,可能是飛得太高不小心摔下來,臉着地吧?
雖是如此,閻三則還是謙遜地表達自己的歉意,“翩翩公子莫要多想,在下覺着你若能去洗把臉,定是襯得上翩翩二字的。”
看穿不點穿,雲裳勾唇一笑,倒是覺得此人不錯。
“好,那還得勞煩三擇為我準備沐浴更衣的地方。”得寸進尺的人,已經不單單是想洗把臉了,幾個時辰的風沙,吹得她周身黏糊糊的,難受極了。
閻三則輕輕一笑,眼神示意了身旁的侍女,侍女立刻彎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