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春滿懷愧疚道:“娘無緣無故不會叫我借馬的,我知道此中必有緣由,想必也不是什麽好事……”
蔣春欲言又止,卿玉玲這才安慰道:“無礙。”
蔣春知道卿玉玲是不容小觑的姑娘,假以時日,她和賀白書一起必有作為,蔣春是不想得罪他們小夫妻倆的,可是二房的長輩壓根就不會聽她的話,而蔣家……她更是沒有什麽分量。
蔣春嘆了口氣道:“那便順其自然吧。”
卿玉玲再無話可說,不久後便送走了蔣春。
卿玉玲和蔣春也算不上多深的交情,蔣家人這樣害她,她絕不會忍氣吞聲的。
四海大會過後,京城平靜了好一陣子,賀白書也越發忙了,卿玉玲有時兩天才看的上他一眼。
卿玉玲見他衣帶漸寬,心裏心疼,卻不敢說出來。
因為她不知道說什麽,她能勸他麽?
不,她不能,她只能默默支持賀白書做一切事情。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她逐漸變成了賀白書身後的女人,她再不是能擰着賀白書的耳朵大聲吼的童稚了。
她自然也是甘願做賀白書身後的、甚至是懷裏的女人,而且是唯一的。
卿玉玲關心的話說不出口,心裏煩悶的厲害,便準備了一番,帶着玉秀去了白雲觀。
再見到逸雲的時候,卿玉玲滿心的話想要倒出來,逸雲卻掩住她的嘴,不叫她開口。
逸雲道:“讓我來猜猜。”
卿玉玲聽了這話便止住了話頭,撒嬌似的道:“你且猜猜。”
逸雲狡黠一笑道:“財破了,虧吃了,現在卻安然無恙,應當是柳暗花明之時,現在卻愁容滿面,囿于內宅之事,看來是內宅中人惹你煩悶了,嗯……怕是你家爺吧!”逸雲笑的暧昧,還拿肩膀撞了卿玉玲一下。
卿玉玲難為情的轉過身去,坐在了一張凳子上。
逸雲見自己猜中她的心事,便道:“你倆呀,天作之合,有情人終成眷屬的。”
卿玉玲卻沒有那麽樂觀,她擺擺頭道:“你卻不知,我眼下雖在國公府當家,可是我畢竟是個下人,也當不了多久的家,等到新主人進門,可就沒我什麽事了,說不定到時候看我不順眼了,還要将我打殺了!”
說到動情處,卿玉玲忍不住落了淚。
逸雲本是慈悲心軟的人,況且她又和卿玉玲交好,于是便放軟了語氣,道:“瞧你說的!賀國公疼你跟眼珠子似的,怎麽會忍心看人将你打殺了?再說了,你們兩個注定此生有緣,別人就是根針也插不進來的。”
卿玉玲一向信服逸雲,聽了她的話,便好過了許多,她接過逸雲的帕子,擦了眼淚,道:“果真如此?”
逸雲不願再多說,只道:“你且放心好了,往後一切順其自然便是,緣分總有到的一天。”
卿玉玲心裏舒坦多了,不過想起葉氏,她又為難起來,她告訴逸雲道:“夫人臨終前囑托過我,好生照顧爺,除此之外,她還隐晦叮囑我一定要給爺尋得良配。我原先本名是卿守玲,是夫人給我改了‘守’字為‘玉’,可我卻是知道的,‘玉’字雖好聽,可和玉秀玉音二人是沒什麽分別的,所以夫人的意思我也是明白的,即使爺再疼愛我,總該不會叫夫人和老爺在天上都不安心的……”
逸雲卻不這麽覺得,她又作一解道:“尋得良配,何謂良配?兩情相悅,相知相親相愛,方為良配,你豈知你就不是那良配了?至于名字這回事……名字嘛,生來為父母所授,葉夫人算是你的再生父母,賜你新名也未嘗不可,往後你還有別的造化,我不便多說,你只聽我的,不将這當做心結就是了。”
雖然逸雲賣了關子,卿玉玲卻聽得出來是好事一樁,所以她也就嘗試去放下了。
卿玉玲知道逸雲得天眷顧,與常人不同,但是慧極必傷,所以作為逸雲的好友,她是不希望逸雲用盡好運,到頭來不得善終的。
出于關心,卿玉玲問道:“你對我的言語倒是不少,你自己的命運,你可算的着?”
逸雲笑了,“常言道,算人難算己,再說了,我若是知道了後半輩子的事,那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卿玉玲笑着搖搖頭,這個逸雲,總是說胡話!就算是先知了後事,那也要好好活着!
卿玉玲其實最關心的不是自己會如何,她更想知道賀白書會如何。
不過還是沒有問出口,他們倆的前程,就靠他們倆去掙好了!
逸雲送卿玉玲到佛前三拜九叩之後,親自将卿玉玲送下了山。
鬥指東南,維為立夏,萬物至此皆長大,炎暑将臨,京城多雷雨。
一場急促的暴雨傾盆而下,院子裏的淩霄花一夜間都被大雨打落了,卿玉玲被雨聲驚醒之後再無睡意了,她披起衣裳,推窗出神,口中喃喃道:“誰道落花無情,化作春泥更護花。”
玉音也起了個大早,她聽見卿玉玲房裏的動靜之後,便端了熱水進來,正好聽見卿玉玲輕吟了這麽一句,便調侃道:“小夫人何時也悲春傷秋了?”
卿玉玲穿好了衣裳,吩咐玉音拿好簸箕和掃帚,一人撐傘,一人掃起落花。
玉音舉着傘,清澈的雨水順着八節的木骨傘滑落,些許滴在了卿玉玲的衣擺上,玉音阻止道:“小夫人,我來掃吧,你快進去,要是惹了風寒可怎麽好!”
玉秀見狀,慌忙又撐了把傘,提起裙擺跑了過去,玉秀亦是勸道:“小夫人,等雨小了再掃吧。”
卿玉玲早起便有些頭暈,再加上偷懶懶穿衣,現在又着了風,臉上已是滾燙發熱了,經二玉這麽勸,卿玉玲的紅酥手又着實無力,于是她便松了手,由二玉扶着進了房裏。
玉音緊張的拿來汗巾替卿玉玲擦幹身上的雨水,玉秀趕忙去煮了姜湯。
玉音略帶責怪的說了卿玉玲兩句,等到替卿玉玲擦幹淨了衣裳,她猛然發現,卿玉玲的頭發也早已沾濕了!
玉秀吩咐好人盯着姜湯,自己便急着趕來照看卿玉玲,玉秀見玉音正在替卿玉玲擦頭發,便心慌道:“頭發怎麽也濕了?”
這可是很容易感染風寒的!
玉音急的落淚,看着有些出神的卿玉玲道:“小夫人這是怎麽了?怎麽今日像是燒了腦子似的。”
玉音這麽一說,玉秀才想起來摸了摸卿玉玲的額頭,這不摸不打緊,一摸就吓了一跳,她的親姑奶奶啊!這額頭燙的跟什麽似的!
玉秀咬咬牙道:“難怪說小夫人早起要去掃落花的,怕是那時人就燒迷糊了!玉音,我去請大夫,你好好照顧着。”
國公府有專門把平安脈的大夫,玉秀駕輕就熟的吩咐人備好了馬車,很快便請了大夫來看診。
隔着一扇屏風,大夫聽了玉秀描述了卿玉玲的種種症狀,最後他捋着胡子肯定道:“确實是感染了風寒,我開一張方子,你按着方子抓了藥,熬幾幅小夫人喝了就能好轉了,切記這幾日再不可着風着涼了,否則小夫人身子是受不住的。”
玉秀牢牢記住了大夫說的每一個字,忙進忙出給卿玉玲燒水敷額,玉音則跟着大夫出府抓藥去了。
兩個丫頭忙到了中午才坐定,而卿玉玲喝了藥正昏睡在床上。
兩個丫鬟乏的不得了,吃過了中飯也去睡了,留了一個年紀不大的小丫鬟在一旁守着,那個小丫鬟守着守着便打瞌睡起來了。
所以賀白書來的時候便覺得氣氛不對了,卿玉玲的房間裏安靜的過分。
等到賀白書進房低吼道:“人呢?”
那下丫鬟才猛然吓醒,下意識的跪了下來,直磕着頭,人卻還未清醒過來。
賀白書見二玉都不在,卿玉玲似乎又躺在床上,便問那個小丫鬟道:“玉秀玉音二人呢?怎麽不在跟前伺候着?”
那丫頭才十三歲,剛剛被安排在卿玉玲面前伺候,她也是第一次回賀白書的話,所以緊張的不得了,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說些什麽。
賀白書見問話無果,便自己走到床榻跟前,撩開了帳子看,只見卿玉玲臉上殘紅尚未褪去,不着粉黛的小臉皺成一團,好似受着什麽折磨似的。
賀白書一見此狀便心慌了,他摸着卿玉玲還有些微燙的額頭,又是擔心又是氣急,他輕輕地放下簾子,然後瞪了那丫鬟一眼,便立馬吩咐人去将二玉兩人找來了。
可憐兩個丫鬟辛苦了一上午,剛剛挨着床沒多久,便被人急急忙忙的拉了起來。
二玉兩人一聽說是賀白書來了,方慌了神,簡單收拾下就去了卿玉玲的屋裏。
兩人見到啊賀白書那張隐忍着怒氣的臉,心裏忐忑萬分,怎麽忘記把這事給告訴爺了!
不等賀白書多說,兩人便跪下将情況大致說了一遍,賀白書聽了兩人的話,心裏稍稍放心了一些,不過言語裏還是帶着責怪道:“為何不派人禀報我一聲?”
二玉不說話,床上的卿玉玲卻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