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依舊沒見着皇帝,卻意外的見着了那個叫桐兒的女子。在大家都認真的練習禮儀的時候,管事的公公突然喚了聲“桐兒姑姑來了,可是皇上有什麽旨意。“
聽到這個名字,我像是被重物擊中一樣,猛然擡頭看向來人,只見一個穿着普通宮女服飾的女子,唯一頭青絲随意搖曳,背着我正與那公公說着什麽,我停下了所有的動作,不由自主的向她走去,我想要知道是什麽樣的容貌,讓他們同時傾倒。
“哎呦,小主你這是往哪走呢,還不抓緊練着,不想見皇上了。“
身邊有公公在叫喚,我無心理會,自顧往前走。她突然轉過頭來,我們就那樣剛好對上,我們誰都沒有說什麽,就那樣相互看着。
眉若遠山迷離,眼若清泉透亮,最是讓人羨慕的莫不是那渾然天成的美人尖,毫不修飾。配着那如雪青絲,若我是個男人也定會愛惜不得。
我就這般毫不忌諱的看着她,心裏這般想,也不知她心裏怎麽想我呢!或許她不見得會想什麽,畢竟她從不知道我。
“公公,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過了一會,見她要走,我剛忙上前攔了她。
“姑姑,請留步。“
我故意靠近了她身邊,在她耳邊輕喃道“子時,觀月亭。“
不經意間把随身的玉佩塞到她手裏,沒在看她轉身回到人群裏。
大家都在認真的練習着,少數幾個人許是看到了我方才的動作,正滿臉不甘加憤怒的看着我,怕是以為我給你她好處讓她關照。
我忍不住想笑,女人真是可怕的動物,我得趕快結束這一切才行,不然沒等大軍到來,人已不知身首何處了。
來到曉軒面前,我裝着練習行禮的樣子,蹲下起來複又蹲下。
“你肯定她能幫你。”
“聽說可以。”自然是聽爺爺說的,找她是接近皇帝最直接的方法。
“可是我聽說她是皇帝身邊最粗使的丫頭,雖一直跟在身邊卻從沒得到一絲憐憫,宮裏人雖喚着‘姑姑’,卻從不正眼瞧她,她如何幫得了你。”
我突然沉默了,方才看那些公公的态度也擦覺到些許,她若位份高,我們這些人也都該給她行禮。可連最低等的公公都不曾向她行禮,可見她的不受待見。宮裏凡被喚着姑姑,就已經是有位份的女官了,獨孤弘穎竟真忍心待她如此。
死心塌地的守着那個人,卻被他如此輕視,看着他身邊一個又一個女人,難到就那麽心甘情願嗎,是什麽樣的感情才能做到如此,可知還有一個男人在為你颠覆天下。
想到那個男人,我突然竟有些滄桑感,仿若我們已經分開好久好久……
我心裏倒是希望獨孤弘穎真對桐兒用情淺薄,如此他便沒什麽放不下,我如真能勸動了他離開,倒也成全他們,以報獨孤弘月相救之恩。
然事情往往事與願違,我低估了桐兒,也低估了愛情……
子時我準時到達‘觀月亭’卻見她早已等候,見到我她只淺淺一笑。
“你來了”
“恩,你該是知道我的目的。”
不想再拐什麽路子,我想要盡快知道答案。
“華大夫可還好,他還是和從前一樣,高估我的能力。”
“你……”
我有些聽不懂她的話,卻見她将玉佩遞給我。
“我怕是幫不了你,你也無需我幫,以你的容貌很快就會留在他身邊,到時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她說完這話就要轉身走,我趕忙拉住她。
“這宮裏全是女人,你最不應該找的就是我,不過一個粗使丫頭而已。“
“你不是,你與她們不同。“
此時此刻我忍不住要反駁,為她反駁,我們本無仇怨,也毫無感情,此刻我卻為她心疼。
她卻只冷冷一笑
“我與她們是不同,從開始到現在,見證他所有的苦難與輝煌,一路緊随,卻永遠隔着距離。一扇門,一棵樹,一池水近不得退不得。“
“你若想退又怎會退不得,自有人為你準備另一個天下。“
聽了我的話,她先是一臉迷惑複又平靜。
“你比我想象中知道的多,然我要天下作何,我只求他安好,這麽多年的風雨飄搖而過,眼下又不得平靜,我只能助你留在他身邊,能不能做到就看你自己了,我已無力再為他做任何。”
她走了,我卻在亭裏呆了好久,想着她說的字字句句,我雖早已知道這些,如今聽她親口說來亦是感觸良多。
她心裏許是也有怨的,所有卻都化成了只求他安好,她的一句無力竟連我都覺心疼,這樣玲珑的女子不該如此辛苦。
從前我只覺得自己愛的夠辛苦了,不過是單戀,不過是年少。比之桐兒,戰火烽煙階下囚徒不離不棄,眼看他美人無數不進不退,受盡苦楚也只求他安好。
這樣的女子當得獨孤宏月數年來的不相忘,卻只怕奪得天下也難奪得她的心……
之後的每晚我都會與桐兒在‘觀月亭’見面,他告訴我皇帝的喜好,如何才能第一眼被他記住,我深刻體會到桐兒是如何用心的愛着那個人,事無巨細她無一不知,大到朝廷動蕩,小到吃飯穿衣等等一切,看得到的看不到了,她無不記在心上。
我問她如何知道這些,她的回答讓我肯定愛情真的可以如此強大。
愛他已經成了我的本能,知道他的一切,哪怕我什麽都幫不了,我就在他身邊,他憂我憂他樂我樂,他是我的全部,他身邊美人無數又如何呢,愛他只是我一個人的事!
這是她的原話,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腦海裏,好多個晚上我都躺在床上無法入睡,無數次問自己可曾真的愛過。年少時的暗戀,也曾為那人事事放在心上,卻總是膽怯不敢愛。
愛上獨孤宏月是我做過最沖動的事,明知前路茫茫卻依舊被他蠱惑,當我想要知道他的時候,他身邊已經沒有了我的位置。
或許這也算是愛吧!只是比不得桐兒的渾然忘我,不顧一切。
初夏悄然而至,伴随着皇帝親選的喧嚣,微風輕徐的早晨,一聲尖細的聲響打破了秀女們所住‘朝陽殿’的寧靜。
“皇上駕到”
桐兒早有提醒,我穿戴整齊眼看着那些平日端莊的美人們慌亂不堪,為一件衣服一只朱釵大打出手。
我确信是第一個看到他,他沒有穿黃袍,一身白衣仿若谪仙,玉帶束發被清風吹起,如江南水霧裏走出來的翩翩公子。
只這公子太過靜美,更多的人怕是會誤以為是哪家的頑皮小姐扮了男裝偷跑了出來。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情景,也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毫不回避就這般對視着。身邊響起叩拜的聲音,我異沒有在意。
他的臉比獨孤弘月更加尖俏,鳳眼妖嬈,眉宇間的英氣方為他顯現出些許男子氣概。
“大膽,見到皇上還不下跪。”
知道那太監是在呵斥我,我也順勢跪下,此刻卻毫不怕他會遷怒于我。
許久都沒在有聲響,周圍的人都開始戰戰兢兢,異不敢擡頭看。
“顧良辰……有意思”
慵懶的聲音喚出我的名字,竟該死的好聽,許久方吐出後面三個字,說完就走了。
我擡起頭,卻被不知何時進來的宮女攙扶起來,方才那太監的聲音又響起。
“愣着幹什麽,還不快跟着皇上走,奴才先恭喜小主了。”
這般我便是被選上了,出了屋我回頭看那一屋子的人,她們或怨恨或羨慕無不緊緊的盯着我,唯曉軒滿臉擔憂,我對他笑了笑示意他無需擔心,我便快步走出了‘朝陽殿’。
我始終沒有跟上他的腳步,被宮人帶到一個叫‘甘霖殿’的地方,宮殿算不上富麗卻雅致的很,我細細的打量我所處的屋子,家具陳設并無特別,卻四處都見着不同種類的蘭花,蘭葉纖纖或伸或垂,悠然空靈。
此刻我卻無心觀賞,左右環顧已經看不到帶我來的人,心裏難免有些緊張,不知他在打什麽主意。
我出了屋子,陽光明媚的有些不真實,我迎着他的光亮将整個人暴露在陽光裏,不願想任何。
“曬夠了沒有。”
就在我站着都要睡着的時候被一個慵懶的聲音打破了美夢。
我尋聲望去,見着挂滿白紗的涼亭裏坐着正煮茶的獨孤弘穎,誰會想得到這樣一個儒雅的男子會是血飲沙場冷面戰神,是曾屠城三天三夜的魔鬼。
“參見皇上”
我很認真的向他行禮,不想卻招來他的笑話。
“這會兒倒是認真起來了,方才的膽量哪去了。”
他不曾擡頭,一臉淡然的倒弄着他的茶,茶香悠然卻無法讓我平靜。
“這是皇上選我的理由嗎!”
“不是我選了你,而是你選了我。”
我猜不到他的意思,心裏竟莫名的緊張起來,他看着那麽安靜那麽無害,我卻真真實實的恐慌。
“過來坐吧,嘗嘗朕煮的茶。”
他說着輕巧,我卻好似被蠱惑,聽話的坐下,端着茶杯慢慢的喝着。
“剛從南國運來,可喝出了家鄉的味道。”
‘啪’的一聲響,我手裏的茶杯受不了我雙手抖動應聲而落。
我不敢在看他,眼前的人太過厲害,我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我的事,好像一早知道我會來一樣,他就像站在雲端的人,風輕雲淡的俯看着所有人。而你那麽辛苦所做的事,卻從沒離開他的掌控,這樣的人太過可怕,方才知道選擇來這裏是多愚蠢的決定,他不需要任何人救贖。
“是不是好奇我到底知道多少,獨孤弘月身邊所有的動向我都知道,他身邊的人我自然留心。他去了趟南國莫名撿回個丫頭,我自然要弄清楚。”
“你既然早知道,也該知道我來的目的。”
我強裝鎮定,這樣深不見底的男人太過可怕。
“你的目的對我而言只是個笑話,這江山皇廷是我甘願送給他獨孤弘月,至于我的性命我不願意給誰都要不了,我若願意也無需任何人動手。”
我很想問句‘為什麽’,卻又覺得薄弱無力,這世間的一切與他而言都是虛無,除了仇恨已然沒有什麽挂念。
“我倒是好奇你穿越戰火,艱辛的混進宮裏就真是兌現對華大夫的承諾,救我出宮。”
“沒有什麽事瞞得了皇上,何必要來問我。”
“呵呵……果然是南宮夜選作皇後的人,夠膽識。不過你注定是做不了皇後的,南宮夜是獨孤宏月亦是,站在他們身邊俯看天下的人永遠不會是你,可惜了你的滿腹聰穎。”
“我自知那樣的身份不屬于我,也從沒幻想過,不知皇上說這些是何意思。”
“你這麽聰明,自然無需我多言,從今日起你就是辰妃,城破之日就是封妃大典之時。”
“你到底什麽意思……”
“何必心急,時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我眼見着他飄然離去,滿腦子疑問卻無從解答。正走到門口時他卻又停下,轉過身來說道
“你見過桐兒了吧,私心裏可有比較。獨孤宏月為她而來,你這麽聰敏應該早就知曉,對着情敵還那麽鎮定,不知你是善良還是心機沉重。“
說完他便帶着一抹刺眼的笑離開,我立在原地,努力平複我有些氣憤的心情。
沒一會兒大批的宮女太監魚躍而來,他們一一行禮叫喚着‘辰妃娘娘萬安’,我卻越加頭大了。